电话铃骤然响起。可不知为什么,根本无心去拿起听筒。感到疲惫的不是身体,而是大脑。这是思考过度所造成的。所以人才会陷入酣睡,连梦都不做。这会儿,做梦的功能好容易才复苏,大脑正要借助这一通的电话铃声编织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故事来。
然而,梦终究没有做成。眼睛猛地睁开了。天花板在黑暗中泛出幽幽的白色。灯从上面悬吊下来,可眼睛就是无法在那上面聚焦。想起床很困难。
瞟了瞟窗帘。那里也是一片漆黑。似乎离天亮还早着呢。
“妈的!”罗恩在黑暗中咂着舌头,无暇去考虑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这个不识相的电话是不是代表着出了什么事情。
“喂。”抓起听筒,勉勉强强地嘟囔了一声。
“对不起,惊了你的好梦。”传来一个男人略显沮丧的声音。“可我也好不到哪儿去。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还有鉴定科的阿莱克斯,他们也都一样。待会儿也会轮到那帮报社记者骂大街了。恐怕还要算上威利。今天夜里,人人都不得安生。”
“卡拉曼科长?”
“是我。”科长爽快地承认了。
“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你待会儿再看表吧。”他说。
“哦……”说着,罗恩叹了口气,然后说,“你这么着急打来电话一定事出有因吧。”
“格洛弗-阿奇博尔德。”科长当即说道。
“什么?”
“还是那片林子。这次的更邪乎。”
“你说什么?”罗恩绷着下巴欠起了身子,“又有案子了?”
“有人报警说,又有一个女人的尸体被吊在树上了。”
罗恩悻悻地哼了一声。
“我的天……又是个妓女吗?”
“不清楚,看着不怎么像,据说穿着打扮得很正经。眼下现场还原封没动,你大概想头一个去看看吧。”
必须如此。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在树林的什么位置?”
“从吊着葆拉·丹顿尸体的那棵树往北,大约五十码。也是被吊在山毛榉树上,手法相同。”
“死者的姓名和身份呢?”
“都还不清楚。”
“两条胳膊也是被吊着的吗?”
“是的。”
“用绳子?”
“嗯。”
“脖子呢?”
“这个还不知道。”
“你说比前一次还邪乎……”
“听说肚子被解剖过了。小肚子上……”声音顿住了,过了一会儿,又听“哼”的一声,“被人豁开了一个老大的口子。”
科长的话让罗恩倒吸了一口气。思维一时还没跟上来,只觉得现实中的世界才是梦魇四伏。
“真搞不懂,这么干的人是谁,到底图什么?是什么原因造成如此兽行接连不断地出现呢?泄愤?对社会的挑战?还是说,是在对我们进行挑战?就请你为这些疑问找出一个叫所有人都能信服的理由吧。”
“死者不是妓女……”罗恩轻声嘟囔着,内心里感到了一种震动。
“啊,我是这么听的。你自己去核实好了。”
“假如真是这样,那就要推倒重来了,一切又得从零开始。”罗恩身心疲惫地说道。
“是啊。”科长表示赞同。
“这一回,阴部又被搞成什么样了?”
“据说是完好无损。”
“哦……”再次无言以对。
意外,绝对的意外。曾以为,这种荒唐案件的根本原因不外乎就是为了对女人的阴部施虐。可这次却没有施虐的痕迹?那么,闹这一出又是意欲何为呢?情形究竟怎样?这一事实意味着什么——
“阴部似乎完好,没有伤痕。可是肚子被开了一个大洞,而且骨盆好像还被人做了手脚。”
“骨盆?!”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是啊。”
“你说骨盆怎么了?”
“听说骨盆像是被切开了。”
“被切开了?为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
“切开骨盆是需要相当大的力气的。”
“没错。”
“那东西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切开的。那是最大、最坚实的一块骨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让人莫名其妙,到底是为什么……”
“听说小肚子有些隆起,跟怀孕了差不多。”
“可实际上并未怀孕?”
“更具体的我就说不上来了。不过,腹部的隆起似乎是因为有人在骨盆上动了手脚的缘故。”
“动了手脚?”
“骨盆被切成一前一后的两块,前面的一块被拽了出来。”
听毕,罗恩足足沉默了一分钟之久。
“怎么了,罗恩,你睡着了吗?”科长说。
“没有,我醒着呢,睡意全无。”
“那我就放心了。”
“听了这些东西,没人会睡得着的。怎么拽出来的?又是怎么固定的?”
“你到现场去查啊。”
“竟然有这种荒唐事……”
“说的是嘛,哪儿还像是文明之邦里发生的事儿啊。”
“你说腹部隆起……”
“你就别往怀没怀孕那儿想了,根本就不像是怀了孕。那女人的肚子被横着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就像切腹自杀的样子,据说有哪个地方的人就是这么干的。”
“啊,那是在亚洲,有个变态的国家叫日本,那是日本士兵们的一种癫狂的自杀行为。”
“就目前所知,隆起的地方好像是在切口的下方,而切口往上的地方是平平的,跟常人一样。”
“哦,是这样……”
“肚子被搞成了阶梯状,下面的耻骨向前鼓了出来。”
他越听就越感到现实超出了常规的想象和思考,对于其中的缘由,作为一介凡人的自己唯有茫然得目瞪口呆。
“能见到目击者吗?”罗恩问道。
“不能,是匿名报的案,此后就再没了联系。”科长说完,沉默了片刻。
“你我切不可乱了方寸啊。”科长用安慰的口吻对罗恩说道,“我从警多年,好像总能碰到令人费解的怪案。它让你感到吃惊,我们的同类里面居然有人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喂,罗恩,你怎么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想不通。干吗要这样呢?这不再是猎奇事件了,它已经超出了猎奇的范畴。不过……”
“是啊,不过什么呢?”
“就是说,这案子不再单纯是出于对妓女的仇视了……”
罗恩无论怎么想都感觉头顶像是挨了几记闷棍。发生在华盛顿特区的这起案子并非是另一个“开膛手杰克”。自己误入了歧途。一直以为,妓女和她们的私处是凶手针对的目标,尽管扑朔迷离,可对于案子的背景自己还是掌握了一定程度的。然而,自己大错特错了。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假定凶手是同一个人……可再怎么说他也一样是人吧,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在这个国家不会太多的。”罗恩说道。
自己必须有所领悟,此次的谜案并不是什么出于对女性性器官的邪念而引发的卑劣的性行为,而是另有动机。罗恩郁闷地想:这下又得从头开始了。
“我就不给威利打电话了,你去打吧。”
“知道了。”
“勘查结束后,你们都到局里来。想小睡一会儿就在局里睡。八点钟又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了。”
“见记者?”罗恩的口气警觉起来。
科长说:“是啊,见记者。这又是一件耸人听闻的案子,我们得想到他们又要出号外了。你怎么了?”
“让弗雷迪·托萨斯见记者?”
“他是负责公关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知道了。”罗恩唉声叹气地回答。
“那好,我可要再去睡一觉了。我都累坏了……”科长话音未落就挂断了电话。
罗恩把听筒贴在耳边,愣了一会儿,然后,他慢慢地爬起来,拨通了威利的号码。威利把车子开回家了,不把他叫起来就没法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