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对我下达的指示比平时更为冷淡。昨天下午,大雪下个不停,我被扔到白桦林里,情报部的只是对我说:“笔直走10分钟左右就可以看到一幢别墅,你去那里借口躲避暴风雪住下。”
“田村聪江在那个别墅里?”我确认道,情报部的家伙则回答:“没错,他们夫妻俩应该都来了。”
“那个别墅是田村聪江平时的住所?”
“不,田村聪江的丈夫在东京开私人诊所,这次只是来旅行而已。”
“旅行?那别墅是旅馆?”
“最早的主人据说是19世纪的一个俄罗斯人,他离开这个国家后,这别墅就由别人来管理了。那是座两层的建筑,看上去挺肃穆的。或者说很有风格吧。据说现在开放给普通人有偿使用,其实差不多就是小旅馆啦。”
“他们是夫妻俩甜蜜旅行吗?”
“不,不是。应该还有几个人一起来的。”情报部的家伙飞快地说着,一看就知道他想快点跑路,“除了田村夫妇以外还有3个人会来留宿,算上雇来的厨师就是4个人。”
“你早说啊!”我火了。他不理会我,继续说:“他们是有邀请函的,好像是收到了中奖的明信片,上面写着’豪华别墅三日两夜游‘,才聚集到这里来的。”
“中奖的明信片?”我凭直觉认为事有蹊跷,也把这感想直接说出了口“这也太可疑了吧?”
“是很可疑啊。”情报部的家伙认为理所当然似的点头附和道,“肯定有什么人心怀不轨,把人叫到这种深山老林里的别墅,肯定是想干点什么事出来。”
“什么人是指谁?他有什么目的?”
“谁知道。”他发出滑稽的声音。
“问你件事可以吗?”他以耸肩代替肯定回答。
“为什么就只告诉我这些信息?”如果我不积极地询问,他肯定什么都不告诉我。虽然说情报部的工作是列出死亡人选,然后收集相关信息,而我们调查部的工作则是据此进行调查确认。但这也太冷淡了吧!火过之后,更让我觉得诡异了。
他反倒大模大样地反问道:“难道没有详细信息会对你的工作产生障碍?”
“不会。”我立刻回答。
“所以咯。你们调查部只要做好分配的工作就行了。反正你们也把握不了事件的全貌,就算拿到信息也用不到。总之你快去吧,雪越积越深,会很难走的哦。”
虽然那句“反正你们也……”的断言让我有些不爽,但争论起来太麻烦,所以迈步就走,却听他在背后直嚷嚷:“啊,对了对了——”
“怎么了?”
“顺带提一句,那别墅里应该会死好几个。”我转过身,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那别墅的住客里有几个人的调查报告结果已经是’可‘了。”
“除了田村聪江以外?”
“当然。大家调查的速度很快,报告很快都交了上来,所以这次就碰到一起发生了。”
“那么急着报告做什么?”与其说我在发泄对同事的不满,不如我是真的有这个疑问。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不好好调查,就把“可”报告交上去的心态。
“谁知道昵。我们只要调查部交报告上来,早晚都不是问题。”他说,“总之那别墅里除了田村聪江以外还会有几个人要死。要说哪个最早死……”他流露出搜索记忆的表情,说,“应该是田村干夫吧。”
“田村聪江的丈夫?”
“是的,田村干夫明天就会死。”
“别人明天也会死吗?”
“在大雪封门的别墅里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这事你不多少觉得很戏剧性吗?”
“还好吧。”我不关心这些,淡淡地回答道。反正我们也掌握不了事件的全貌,有了信息也用不到。雪埋住脚了,我提起双脚,再往前迈步。踏到雪上的脚步声交错着陷入雪中的声音,听上去颇像有节奏感的音乐,令我心情愉快。
最后,我是在那天下午3点多才到达了别墅。全体住宿的客人正围坐在大堂的暖炉边,他们对于我这个浑身积雪的不速之客自然深感怀疑。我感觉到他们把我看作是个大麻烦,甚至千方百计想要把我赶走,所以我努力表现出疲惫不堪的样子,怯弱地表示一旦被赶到外面,我将因世态炎凉而死,而不是暴风雪,最后终于让他们同意我借宿。吃晚饭的时候,我问他们:“大家旅行的目的是什么呢?”田村干夫便俨然一副代表全体成员的样子解释道:“不,我们都是偶然被旅行公司抽中才来的。”
“抽中?”
“抽中的是信州别墅的双人房。我还是第一次中这种奖,所以就带着老婆一起来了。”可能是因为医生平日里经常接触病人的缘故吧,他似乎很习惯于向人解释事情的起因。在他身边的田村聪江白发苍苍,垂着头。
借此,大家依次作了自我介绍。
刚步入老年的权藤首先低声说道:“我姓权藤,和年纪这么大的儿子一起出来旅行还蛮奇怪的,不过偶尔为之也不错,父子旅行,呵呵。”说着硬是挤出―丝笑容来。
“就因为你干这种怪事,起暴风雪了吧!”英一侧过头去抱怨道。他双颊一鼓,两团肉就挤到下巴来了。
“我现在在东京差不多算是个小演员。”真由子低着头,有点害羞地说着,“最近经常会中这种旅行奖,不过总是没能去成。这次因为觉得这边的深山很有意思,所以就来看看。我的男朋友本来说好晚点也会来的,现在还没到……”她说着担心地看着柱子上的钟。
“雪这么大,估计挺够呛啊。”正在摆盘子的厨师说。他是有口无心,声音听上去很有礼貌,却不带任何感情。
“要是你那个男朋友来不了,你看我这个笨蛋儿子怎么样?你就陪他睡吧,他才35岁,还单身哦。”权藤说完这番既可理解为下流玩笑,又可理解为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话,咧开嘴露出了牙齿。
真由子的眉毛在一瞬间拧了起来,然后露出尴尬的笑容,低声道:“那怎么行。”我想她说不定此时正在心里大骂他神经病呢。
“你也介绍下自己吧。”田村催促“娃娃脸厨师”道。厨师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手上装色拉的盘子差点拿不稳。只听他语调轻快活泼地回答道:“我上个月前还在东京一家旅馆做大厨,如今辞职后靠朋友介绍专门上门做主厨。今天也是突然接到电话要我过来的,所以我跟大家一样,也是第一次来这幢别墅。”
然后他告诉我们,这里备有大量食材,“所以就算因为暴风雪被困在这里,也不用担心会饿死哦。”他微笑地说着。
“或许明天雪就会停了吧。”真由子轻声说。于是田村干夫提议:“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去瞭望望台吧?这附近的山里好像有一个呢。”
“瞭望台啊……”真由子看来不是很有兴趣。“好像挺有趣昵。”权藤嘴上这么回答,但却表现得毫无兴趣。
“那大家一起去吧!”“娃娃脸厨师”话音刚落,英一也跟着点头,于是突然就变成了大家无论如何都必须去瞭望台,令人不免觉得好笑。
“不过可别小看这暴风雪,说不定还要下很久呢。”英一嘟囔了―句。
“甜的?暴风雪也有味道吗?”我脱口问道。
“你……”英一被我的间题惊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田村站起身对“娃娃脸厨师”说:“大厨,你一个人搬很费时吧,我们夫妻来帮你端盘子。”
“是啊,我们坐得离厨房最近。”田村夫人连忙也站起身来。
他们夫妻死期将至,据情报部的家伙所言,田村干夫将在第二天死亡,他夫人应该也会困为我的报告而在一周后死亡。剩下的时间很珍贵啊,不要浪费在准备饭菜这种事情上——我很碍这么对他们说,不过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这就是昨晚,也就是第一天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