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口,正午都过了,理发店还没有客人来。老妇人却不以为意地说:“一直都这样的。”
“但你却希望明天有客人来?”
“是啊。”
“你是想做给谁看吗?”我想起昨晚那个狮子男说过的话,于是问道,“给人看很兴隆的样子?”
“给谁看?”老妇人也不像是在装蒜,她鹦鹉学舌般地重复了一遍后回答,“不,是做给我自己看。”她接着又说,“总之,今天你也要去招揽客人哦。”
“你为什么想要叫那么多客人来?”
“也不是很多啊,只要4个人左右就可以了,不然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听她拜托我的口气,似乎是掌握了我的弱点,而我,明明不可能有什么弱点被她掌握,却还是走向了闹市街。我想,这也算是工作的―环。
这一次,我改变了方法。
我不认为按照昨天的方法推销能够得到什么不同的结果,所以这次,我在邀请别人去理发店的时候,还直接给了他们大概是理发费用―半的现金。也就是说,我先问:
“明天要不要去能够看到大海的理发店”,然后立刻装出恳求的样子说:“实际上,如果找不到客人去我会被骂的。我出一半费用,请你去,好吗?”
这种做法自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只是模仿以前调查过的一个做销售的人类所使用的苦肉计而已。
大概也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与人搭话,或者是因为现在是白天,愿停下听我说话的人比昨晚多了很多。我把钱给了其中明确表示出兴趣的几个人。有人因为感到“给钱反而奇怪”而转身就走的,也有人在收了钱之后积极地表示:“这样啊,那就去一次吧。”
“必须是明天哦。”我特别提醒。
“哎,明天?为什么?”
“因为明天要关门了。”我也曾不得已试着胡吹―气,结果有个少女很敏感地表示“我才不想去就要关门大吉的地方”。
“不是啦,是人气很旺,所以妻重新装修。”我毫不气馁地继续捏造。
到傍晚5点,得到了有近十人表示“我会去的”的答复,但我无法想象其中拿了钱就跑的会占几成。
“喂,听说你会给我钱?”背后突然有人跟我说话,一看,眼前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十七八岁少年。他们虽然身穿校服,却因为没有扣纽扣而显得邋里邋遢,脸颊上醒目地长着青春痘。
“如果你们明天去理发店的话。”我回答,掏出钱包想要给他们钱。
“啊,去的去的,铁定去啦。”右面的少年声音很轻薄。
“你们一定会去的吧。”我开始觉得他们一定不会去。
“真哕嗦,都说会去了。”左面的少年马上就耐不住性子了。如果是想来骗钱,何不做得更有手段,更加逼真呢?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作势就要强抢我手中的钱包。
我立马脱下右手戴着的手套,伸手碰了一下左面少年的手。几乎是立刻,他发出一小声惊呼,当场倒地。
被我们赤手碰触到的人类会立刻昏厥并且减寿一年。据说如此。至于对当事人来说,这一年究竟有多重要,我无法理解,总之就是他失去了―年的寿命。我拾起掉在地上的钱包,望向右边的少年。他似乎因为朋友突然倒地而动摇,一脸困惑,于是我也碰了他,他也是当场倒下。
“但愿你们能够长寿。”我在心底如是说,本意倒也并非挖苦。
“成果如何?”晚上8点多,我回到了理发店,老妇人又是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她看上去一点都没有为近在眼前的死亡而焦虑的样子,显得是那样的轻松自在。
看着她平静的态度,我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以为她其实是不会死的——尽管我肯定会提交“可”的报告。
“今天很不错,明天应该会有好几个人来。”我估摸着最少也会有4个。
“最多会有几个?”
“10个左右吧。”
“那我最好先去找一个帮手呢。10个人的话,我一个人理一天都理不完呐。”她温柔地笑着,“外面还在下雨吗?”
“真不好意思。”我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滴落在肩膀上的雨滴。
“我说,”老妇人微微张口,像是呼吸的同时顺带着说话的样子,“你是如何春待人类的死亡的?”
“没什么特别的。”我老实回答。她自己才刚说过“人类皆有―死”。
“是的,―点都不特别。”不知何故,老妇人看似很高兴地说,“但是,却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明明不特别的事却很重要?”
“比方说,天上有太阳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没什么特别的,对吧?但是,太阳却是很重要的吧?我觉得死亡跟这个也差不多,虽然并不特别,但对周围的人来说,却是件悲伤而重大的事。”
“那又怎么样?”
“也没怎么样。”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笑了。
“我没见过太阳。”我这么回答后,老妇人冒出一句“啊,是这样啊”,又笑了。
之后我们没有再交谈。像是重现一天前的晚上的情形,把CD放进收录机,她坐着、我站着听音乐。她要是睡着了,我把她抱到2楼的床上,自己再回到1楼,欣赏音乐。真不错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