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乌贼。幸亏你提供了这个情况。”桑楚烂泥似地靠在椅背上,“雪媛太幼稚了。”
乌继德道:“我真不该把这个情况告诉你们。看出来了么,雪媛很沉重。显然受伤害了。另外,你别叫我外号好不好。”
“你说乌贼么,我觉得这外号挺好的,释放出一股黑色的墨汁,掩盖自己的一切。”桑楚点上一支烟,“至于你说到受伤害,容我多嘴,雪媛不是也伤害了华沙么?我指的是你夫人。”
“桑先生,不是我为自己辩解,你看华沙那人还像个女人么!”
“这得看你用什么样的心情和眼光去看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良心不好。”
“我……”乌贼想解释。
桑楚道:“这种事情说不清楚,我也不打算深入探讨。我想说的是,雪媛这姑娘不错,但是毛病也是显而易见的。你别说话,我知道你会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告诉你乌贼,你当然是主要方面,但我这里说的是雪媛。”
乌贼也摸出烟点上,道:“我这个人不愿意在女人的问题上出事,可偏偏出了事。我想我有办法摆平的,还是家庭重要。”
桑楚听出了乌贼的内心矛盾,并希望这样。因为他知道华鲁也喜欢雪媛。这时已经到了乌贼的家。
“乌贼,我问你一个重要问题——你觉得彭国梁反复徘徊于天苑居,目的是不是盗窃这个折子里的东西?”
“我觉得是。”
桑楚望着黑墨墨的窗外:“结果东西没到手,老命却没了。乌贼,那个埋伏在室内的人究竟是谁呢?”
乌贼很过敏:“你不会认为是我吧。”
“我们明天会多方证实那不是你,但不是你会是谁呢,你想过这个么?”桑楚的目光射过来。
乌继德道:“关键的关键是,那个杀人者是怎么进到屋里的,钥匙是怎么到手的?桑先生,你不觉得雪媛的老家会有人来么?”
桑楚没想到乌贼会想到这个深度,禁不住愣了愣。
乌贼提高了声音:“我觉得有某种可能。”
吕小东道:“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因为雪媛老家有不少人知道有这样一个折子。”
“说不定那些人对折子很有研究!”乌贼道。
“但即便如此,他们同样需要房门钥匙呀。”桑楚把烟头弹出窗外,“你和雪媛接触多,知道他老家有人来北京么。”
乌贼道:“她在北京读书,家乡来人的事是有的。她好象还领人去天苑居住过。”
“哦,这事应该问问。噢,不用你问,这是我们的事。好,今天就到这儿吧。”
乌贼下了车,又伸头对桑楚说:“其实你没必要装模作样来网吧玩儿,直来直去多好。”
桑楚笑笑:“我们有我们的习惯,再见。”
车子开上马路,桑楚让吕小东开慢点儿,便把侯小波接到的那个电话的事情说了,吕小东惊愕得要死。
“天呀,这么说,当时幽灵就在你背后!”
“对,小猴子说,那男中音莫名其妙说出了那句话,什么《风云三代》,什么《通关手册》就好像窗外有一只眼似的。”
“你那台电脑是面对窗外么。”
桑楚猛地哦了一声:“噢,真是!”
两个人静了半分钟,一切均在不言当中。这可能是最好的解释了,幽灵在窗外。见鬼了,这是个什么家伙!玩这种神神鬼鬼的把戏目的何在呀。
在这一寂静的深夜,老桑楚不得不反常规地把思路从案子本身中挣扎出来,对这始终附着在案件上的幽灵进行更深入的思考。
很神奇的把戏,回忆全过程,整体上的游戏性是非常少见的。这样的事桑楚记忆中有过,但不同的是,早先的此类情景一般出现在事件的早期,事件一旦发生,神奇现象便自行隐退或消失了。眼前这个的最大不同之处在于它不消失,不但不消失,甚至徘徊到了你的周围,粘上不走了。
也就是说,在自己打游戏的时候,窗外有一双眼睛在凝视着。
妈妈的,真可怕!
“我叫你来进行突击检查,始终以为人会躲在里边。看来我犯错误了。”桑楚下车,结束了谈话。
他让吕小东明天派人调查乌继德那天所有的行踪证人,从公证处开始,到保龄球厅,一家也不能拉下。而他自己要作两件事,一,与雪媛联系,问问家乡人的问题。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和雪媛的老舅通话。第二,他要去见几个明清史学者,请教那个折子上的疑问。既然有东西被裁走了,那东西应该是非常有价值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见见侯小波,问问男中音电话的问题,同时表示慰问。但是感觉告诉他,男中音近一两天来电话的可能十分小。
吕小东开车走了,桑楚在楼下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便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刚要摸黑掏钥匙,一家伙绊在一个肉乎乎的东西上。一下子险些被吓死。啪啪地摁亮打火机一看,门口正睡着侯小波。
尤其触目惊心的是,小猴子怀里居然抱着个电话机。
迷迷乎乎弄进屋里,侯小波像大河马似地打着哈欠醒了,问桑楚是不是天亮了。
桑楚说快了。小东西说:“桑伯伯,你真够辛苦的。”
“理解万岁理解万岁。小猴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侯小波歪倒在沙发里,指着电话机说:“我恨透这东西了,我不能让它再响了。我把电话线揪断就来了,我要向你提十万个为什么。”
桑楚也像大河马似地打着哈欠,道:“哪怕天塌下来我也要睡觉了。小猴子,我会跟你算帐的,你怎么可以揪断了电话线呢,那是你的任务!”
“我都快被吓死了你知道么,那个男中音要杀死我!”侯小波大叫起来,有几分歇斯底里。
桑楚一惊:“他又来电话了?”
“对,又来啦!他说他要杀死我!你们倒好,轻轻松松去网吧,我呢,已经处在死亡的边缘了!桑伯伯,你绝对是个坏人!”
桑楚这时已经被吓得没了瞌睡,一把将侯小波拎起来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侯小波大叫:“我又没看表,我怎么知道!”
桑楚不能再逼这个孩子了,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人道了。到底是孩子,承受太大的精神压力是有害的。别的不说,他能把电话线揪掉逃出来,可见已经真的恐惧到极限了。
这事别再继续了!
“好好,你今晚上就睡在桑伯伯家,来,电话给我。”他接过电话搁在了墙角,然后弄小猴子去洗了洗,安排上了床。他问:“你舅舅还没回来呀。”
小猴子说了一句大人话:“他已经彻底坠入情网了,我服了。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这话说完,鼾声起来了。
一惊一乍的弄得桑楚失了眠,他胡乱擦了擦,缩进沙发里想事儿,什么也没想明白就飘了过去。
第二天天亮,他弄了吃的叫醒孩子。正好侯小波的舅舅来电话问外甥在不在桑楚这儿。桑楚故作惊诧地说:“没有哇,孩子丢了!”
“丢不了,这么大了,不会丢。桑老师您别着急。”
桑楚心想,碰上这么个舅舅也真够省心的。
两个人吃早点的时候,侯小波说了昨晚那电话的事情。他说那电话一听就是故意吓唬人的,他说他现在已经不怕了。
“他就说要杀死你?”
“话不是这么说的,”侯小波喝着牛奶,“他没使用杀死这样的词,但是意思我听得出来。反正是威胁我,恐吓我,让我作恶梦那种。”
桑楚真着急:“他具体怎么说的?”
“他说有一个人顺着一条路往前走哇走,走哇走,不停的走,让他停住他不听,结果怎么样,一头掉进水井里淹死了。”
他妈的,又是那种弥漫着妖气的话!桑楚心里暗骂道。然后问:“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
“噢,他还让我告诉你,你的历史使命完成了。”
“说我。”桑楚指指自己的鼻子。
“是的,说的就是你!”
桑楚嘿嘿一笑:“我想让他知道,桑大爷的历史使命刚刚开始。小猴子,你今天自由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