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到这一步,基本轮廓算是清楚了。
清楚了,便同时走到了尽头。
分局布置人员作一个完整的报告,随即便将大部分人手转到另一件案子上去了。这“天苑居谋杀案”便自然而然地归入了积案。
吕小东搞了一个报告书,给桑楚过目。桑楚那些天十分沮丧,根本无心看那份东西。刚好侯小波和张凡又迷上了围棋,他的家便成了围棋学院。
那份报告材料写得还算完整。
从侯小波接到两个电话开始,然后是侯小波的香山之行。桑楚觉得材料上不应该在侯小波去香山那天就过于突出装哑巴瘸子的彭国梁,因为那天的重点是那张人像画。在这一部分的后边,桑楚加上了两个孩子晚上到自己家的那次夜谈,人们是那天晚上感到了事情的游戏性。接下来便是男中音的又一个电话,侯小波在门外的破胶鞋里得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到了双星网吧的乌继德和学大学生雪媛身上。随之出现的还有华氏姐弟。大约在看了那封信以后,包括两个孩子在内,已经不再认为那件事情是游戏性了,尽管它仍然像是游戏一场。而同一天的下午,彭国梁被人用哑铃打死在天苑居601室。他在垂死前打电话报了案,使得警方在第一时间进入了现场。接着两个孩子也赶到了。
到这儿,案子的前半部分可以说结束了。真的出了人命,谁也不能再说那是游戏了。在弄清死者身份后,那封信里的四个人便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警察的侦察范围。雪媛是案子发生后去的。乌继德没有去过现场的时间,华鲁则在一次行动之后对雪媛产生了无法抗拒的好感,华沙呢?
材料里没有太多介绍华沙的家庭问题。在案件的侦察过程种,那个不安分的男中音电话又一次出现,像挑衅似地把老桑楚耍弄了一番。桑楚最愤怒的就是这一点,他不能想象,那个幽灵似的家伙当时就在自己的身后窗外。一想到那本被翻得像破抹布似的《通关手册》他就来气。感觉上,幽灵非常自信并非常从容。
当晚,在乌继德的叙述中,雪媛隐瞒的一个黄缎面折子出现了,迅速地把案件推向了新的高点——江南药王公孙岳和他家四代人搞的宫廷养生方成了本案的中心。可恰恰在找到了中心要点的同时,本案走到了尽头。
所有的技术鉴定都证明,那折子上没有留下作案者的痕迹。
有理由对远在深圳的陆小鸥进行调查,但桑楚预感到调查也调查不出什么结果。他至今认为做案人就在北京,就在这已经有了轮廓的人员范围之内。至于为什么失去了调查方向,问题就出在多次被人们提到的那两个字上:
反常!
这个案子的确有许多个反常点,这些反常点构成了一团迷雾似的东西,非常滑稽,甚至非常古怪地罩在案子的周围,使你无法准确地看到它的真实形态。经验告诉老桑楚,这样的案子不能着急——越急越没结果。
吕小东忘记了一个小细节,在案子僵住的时候,那个男中音来过最后一个电话,内容说:走哇走哇不停的走,最后终于掉进井里去了……
真像一个滑稽的挑衅。他说谁在走呢?是在戏弄桑楚还是在嘲笑自己?桑楚估计那是在戏弄他。了不起,敢和桑楚开这种玩笑的人,桑楚深感佩服。不过桑楚绝对不会认为自己输了。
等着吧,桑楚睡觉都会睁着一只眼睛!
孩子毕竟实孩子,当那案子像炎热的夏季慢慢离去的时候,他们的热情也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了一个新的学年。
时不时有些小消息传来,比如说乌贼和华沙干架的事情了等等,桑楚听听只是一笑。直到有一天得知乌贼让那些陕西山涮了,赔得几乎倒闭,桑楚才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动了一下。
说不清原因,他的心真的动了一下!
那时候已是初秋,当华鲁把这事不经意地告诉桑楚的时候,他的书店正在扩大门面。他告诉桑楚有件事情想报告,希望桑楚去一下。于是桑楚便去了。
华鲁告诉他的就是这件事。
“这龟孙子疯了,昨天打了雪媛,并且要把那天苑居的房子卖掉。我姐可能要和他离婚。”
“华鲁。”桑楚望着憨厚的小伙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打这个电话,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知道,那个案子已经搁浅了,公安局管那叫积案。”
华鲁不紧不慢地笑笑:“您是神人,您不应该猜不出我的意思吧。一定要说的话,桑先生,我觉得可能要出事了。真的,要出大事!”
这一点正好吻合了桑楚的心动。
“能说得再明确些么?”
华鲁犹豫了一下,道:“雪媛和乌继德分手了。他们分手的时候乌继德对雪媛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说:‘如果你什么时候听到我的死讯,请千万不要感到奇怪。’”
“乌继德说的。”
“对,雪媛把这话告诉了我。”
“你请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对,联系乌继德这句话,再联系到他的破产。我觉得事情可能要发生变化。”说到这里,华鲁从门后头拎出一捆书,“另外我有一些老版本的世界文学名著,旧了些,但版本很正。送您。”
这就是那个秋日下午的对话。当他拎着那捆书离开的时候,他看见雪媛正骑着一辆白色的自行车逶迤而来。
她没看见他,他便也没打招呼。
桑楚把这个情况对分局反应了,分局很重视。派人盯了几天,结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桑楚把情况告诉华鲁,华鲁说可能是自己太过敏了。
天气一天天变凉爽了,秋天只剩下个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