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地方检察院检察长岩国鼎正坐在左边角落的办公桌前看书。原本就身材矮小的他,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显得更加渺小。而办公室在他的衬托下显得比任何时候都宽大。
“对不起,打搅了。我希望与您谈谈。”
“跟副检察长谈过了吗?”
这是岩国的第一句话。
“没,还没报告。”
岩国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然而这位原东京地方检察厅特别搜查部部长双眼却放出喜悦的光芒。搜查期间为保密而越级汇报情况的现象司空见惯。
“好,讲讲你的推测。”
虽然不是政界的贪污案,可“特搜语”仍然从岩国嘴里脱口而出。不过,身为检察官,就得在各种案件中尝试“推测”。提审的技巧固然重要,但不能“推测”案件的关键所在的检察官,永远都进不了“特搜部”。
佐濑迎着岩国的目光。
“捏造笔录并非刑事部所为,主要是由警务部在导演。负责实质性指挥工作的是警务部长伊予,实施者是刑事部的搜查官辰已丰。此外还有几名警务部的警视和警部也参与了。而且本部部长加贺美也并未否定此事。”
“噢?可是县警为什么会如此大动干戈地在笔录上做文章呢?”
“我认为最初是因梶聪一郎不肯说出六号那天的行踪而起。警署对媒体宣布正在调查中。可今天早上的《县民时报》却登出了有人看见梶聪一郎在新干线上行线站台上的消息,所以使他们乱了阵脚。目的虽然不明确,但事实上梶聪一郎好像的确去过东京。这样给人的感觉就成了现任警部杀妻还弃遗体不顾去东京。这事涉及警察的形象问题,所以县警强行让梶聪一郎提供虚假供词吧。”
岩国点了点头。
“问题是梶聪一郎为何去了东京。这样有组织地为其掩饰,可见梶聪一郎的行为可疑。”
“这就是不明之处。也不知道县警是否已经掌握了梶聪一郎去东京的目的的情况。”
“所谓人言可畏……也不排除警署的这层担心吧。”
“是的。不过我认为,他们掌握了足以怀疑梶聪一郎六号行踪的情报。梶聪一郎六号的行踪比他杀妻给县警造成的影响更大。正是担心这个,才会有组织地捏造笔录。”
“明白了。”
岩国说着抬起了身子。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佐濑调整了一下姿势。心想,这才是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请求搜查许可。”
“搜查哪儿?”
“梶聪一郎的家,还有警署本部教养科。”
岩国暗自斟酌着。
检察厅对警署本部进行搜查——这会使警署名誉扫地。也是警署最怕、最担心的一张牌。
“这对他们来讲无疑是最大的侮辱。两年,甚至三年,相互的关系会很僵,恐怕还影响到双方的人事变动。”
“即使这样也应该做。”
“不过,再等等。你想看教养科什么地方?梶聪一郎的办公桌、柜子之类的早就被收拾了吧。”
“至于能发现什么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搜查本身。”
“你说什么?”
岩国变了脸色。
“想让他们见识见识正直的检察机构。用它来挖出县警所隐瞒的情报,让梶聪一郎一案的真相浮出水面。”
“浮出水面又怎么样?杀人这一事实是毫无疑问的嘛。你追究的不过是案件发生之后的问题。”
“在整个案件没有真相大白之前还不好说。或许案件本身与其之后有着相互呼应的密切关系呢。东京之行的所为也会影响到量刑。”
能说的都说了。如果在这里不能说服检察长的话,那么这一仗的胜利就无从说起。
“希望得到您的许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是一个检察官的职责。”
“可是,以搜查作为威胁的手段也不妥。甚至可以说是歪门邪道。”
佐濑急了。两手往桌子上一按。
“您就眼看着县警搞歪门邪道?问题是我们地检被他们给耍了!捏造笔录,还想方设法让我们相信。”
岩国默不作声,眼睛盯着佐濑。
检察官虽然在对某一案件的具体法律问题及量刑处理上有相当的权力,可从组织原则上讲,下级绝对得服从上级。所以,这时候只要岩国一摇头就什么也做不了。
佐濑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岩国的决定。
沉思少许,佐濑感觉有一道可怕但又充满着好奇的目光射向自己。
“好,干吧。”
佐濑双手一下握成了拳。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对本部的搜查还得等等,这期间用别的方法再试试。如果对方仍然坚持隐瞒的话再搜查。”
“明白了。”
佐濑情绪激昂地站起身来。这时,岩国做了个等一等的手势。
“你是怎么想的?”
“您指什么?”
“梶聪一郎去东京啊。目的何在?”
“这个嘛……”
思索的脑海里浮出一个女人的名字。
今井绫子。
红色记事本……大头贴。
梶聪一郎的那张无私的脸……
佐濑答道:“大概是去见孩子吧,我想。”
“孩子?”
“是的。”
“你是说……私生子?”
岩国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身体往沙发上重重地一靠。
“有线索吗?”
“没有。”
岩国抬眼说道:“那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梶聪一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然而现在梶聪一郎并非为自己而活着。他一定是为了谁才这样活下来的。对此我有预感。”
作为检察官的表情从岩国脸上消失了。
“也好。这种推测也可以。只靠严肃是做不好检察官的。”
佐濑揣摩不透岩国此话的真正含意。
平静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着急,等明年春天我调你去特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