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源”是警务部长室。
是伊予部长的声音。对方的反击是:“找碴儿的是你们!想让我们接受捏造的供词?哼!太欺负人了。”
——说这话的人是谁呢?
脑了里出现了一个人以及他的名字。
中尾把记事本塞进裤袋出了《东洋报》工作区,显得有些疲倦地一边转着脖子一边走过过厅,出了记者室便开始奔跑起来。
通过长长的通道一直跑出警署大楼冲进了寒风中。
媒体专用停车场里停着自己的车。中尾钻了进去。他没有急于启动汽车,而是透过左侧的玻璃目不转睛地盯着通道出口。
等了不到三分钟。
一个身着长风衣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三七分向后梳的发式,一张雕塑般轮廓分明的脸,与一般人印象中的警察完全不同气质。这张脸正好与先前猜测的那张脸重叠起来——地检仅次于副检察长的第三号人物,佐濑铦男。
中尾惊喜之余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
事情非同小可。东京地检特搜部出身的刚直检察官居然威胁县警的二号人物伊予警务部长。
很显然,两人冲突的起因正是现在震动县的那件“现任警部杀妻事件”。伊予是有关这一案子面对媒体的中心人物,而佐濑正担当此案的检察官。
“捏造的笔录”不管是指什么,却很容易让人产生一定的联想。
县警教养科副科长梶聪一郎警部杀死被病魔折磨的妻子,时间是十二月四日。自首时间是十二月七日早上。五、六日两天行踪不明。这“空白的两天”,梶聪一郎究竟在想些什么又做了什么?报刊电视等媒体为这个闹得沸沸扬扬。
警署对此却始终回避。本部部长加贺美每次在新闻发布会上都显得支支吾吾。“正在调查中”好像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
本部长的这个态度使中尾断定梶聪一郎并没有说出有关五、六日两天的行踪。就在此时,当地权威报《县民时报》却在早刊上登出了一条爆炸新闻——六日早上有人看到梶聪一郎出现在K车站的新干线上行线的站台上!如果报道属实,那么梶聪一郎就是把妻子的遗体丢弃在家里自己去了东京方向。会是东京的什么地方?目的呢?
然而时报早刊登出三个小时后沸腾的媒体被泼了一盆冷水。县警紧急召开了记者会。加贺美部长首先向媒体宣告梶聪一郎已经送往地检。至于“空白的两天”,他引用了梶聪一郎的供词:为了寻找自己死的归宿而在到处徘徊。六号那天是去了K车站,当时只是想去远一点的地方一死了之。但还是不忍心就那么扔下妻子不管,所以终于没有乘上新干线。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徘徊,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自己的家。——加贺美部长念完了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如释重负地露出了放心的笑意。
虽然半疑半信,但记者们还是将其内容写成了报道刊登在当天的晚报上了。为寻找死的归宿而在徘徊。听起来虽然感觉不怎么对劲,但加贺美充满自信地说那是事实,记者们也就没有再去怀疑什么了。加之大部分记者都与梶聪一郎有过一面之交或是对他进行过采访,一致评价梶聪一郎为人诚恳、头脑冷静、善于思考,不像警官倒更像个文人。所以其实一开始大家都不愿意接受他弃妻子遗体于不顾去了东京的说法是事实。
当然,除此之外,记者们之所以接受警署记者会上的说法还有另一层理由。
那就是因时报的特别报道所受到的打击。时报的这条消息使其他报社记者着了慌,有的还被上司臭骂。从结果来看,警署的新闻发布使时报的报道成了“空炮”。虽然承认梶聪一郎去过K车站,但核心部分“好像是去了东京”却被否定了。除时报记者外,其他报社记者都比较愉快地接受了新闻发布的事实。中尾洋平也是其中之一。当时报报道被否定的那一刻,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想让我们接受捏造的供词吗?”
百分之九十。不。百分之百肯定是指“空白的两天”。佐濑认定警察所做的笔录是捏造的。虽然从组织机构来看检察机关属于上一级单位,但并不等于检察机关的人跑去警署大呼小叫属于正常现象。他一定有什么证据。佐濑手里一定掌握着能断定供词是捏造的某种证据。
如果是那样的话,说明梶聪一郎还是去过东京。警方是想隐瞒他去过东京的事实。因为那是受到媒体舆论遣责的依据。警方不希望让媒体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所以捏造了供词送往地检。应该这样理解吧。
中尾思绪万千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梶聪一郎的脸。一张多次在教养科见到过的、面带沉稳微笑的脸。
心中感到阵阵作痛。
梶聪一郎一案将再次被媒体议论。
按警方新闻发布的说法,梶聪一郎去东京一事已经被否定。
然而如果自己掌握的情报比时报的报道更有力的话,情况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梶聪一郎的东京之行将再度刊登在日刊八百万份的《东洋报》上。去东京寻找死的归宿之解释根本没有说服力。其结果,梶聪一郎将成为一个遗弃自己妻子遗体的薄情警官而留在国民的记忆里。
如果是事实那也没办法。但是他为什么会去东京……
展开的思绪被心中的高昂的情绪给吞没了。
县警与地检的对立……
现在中尾的手中掌握了比梶聪一郎去了东京还要有力的材料。县警为保护组织面造了假笔录。这一点被地检识破,地检正面向警方发起了进攻。不可多得的话题。两个搜查机关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碰出了火花。这种暗斗材料才是让其他报社沉默的重量级材料。
——先简要地把重点告诉头儿吧。
中尾洋平从怀里拿出了手机。
按下了拨通支社的快捷键,电话刚要接通,又挂断了它。因为想起支社长片桐出差,晚上才回来。
现在在支社坐镇的是爱唠唠叨叨的支社副社长设乐。因他管得太细,被下级嘲讽为神经质。
一想到设乐中尾洋平的心情不乐起来。
一个月前,那天片桐也是因出差不在。偶然在走廊上听到设乐的一段带刺的话,到现在都感觉不舒服。
“总而言之,‘洋平’(日语中与‘雇佣兵’同音)怎么干仍然是‘洋平’。”
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名字“洋平”,可后来问了支社接线员栗林绘美,才知道是“雇佣兵”的意思,暗指那些非科班出身的干编辑的人。
中尾下了车,进了县警本部大楼。记者室里《东洋报》的那一块空间小得可怜。大量的剪报、资料堆积如山。山边与小岛正在电脑上写着一些关于小事件、事故的报道。两人都是今年春刚录用的实习记者。用设乐的话讲是两位通过了报社本部录用考试的“正规军”。
戴眼镜的山边抬起了头。
“主任,刚才伊予警务部长来过电话。”
“哦?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事。好像希望你去一趟部长室。”
“知道了。”
——这么快啊。
伊予的打算很清楚。想试探我是否听到刚才与佐濑争吵的内容。也好,可以乘机了解一些他们的内情。
正想着。电话铃响了。
本以为是伊予那令人肉麻的声音,没想到进入耳中的是听惯了的设乐的高亢的声音。
“喂,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什么新闻啊?”
瞬间的犹豫后中尾答道:“没有。目前没什么特别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