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耕动看着眼前的神尾秀子,突然感到有些陌生。他仔细思索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明白了其中缘由,不禁觉得好笑。
神尾秀子现在手中没有拿着棒针和毛线,就是这个原因才让人感到很不习惯。
她自己大概也有这种感觉吧!只见她一面搓揉着手中的手绢,一面盯着放在桌上的红毛线。
那团毛线正是勒死姬野东作的凶器,法医验尸完毕之后,已作为重要的物证,目前正由搜查部保管。
“嗯……”
局长于咳一声后,清清嗓子说:
“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毛线的事。”
“我知道……”
神尾秀子搓揉着手绢,急切地说道:
“都是我不好,当我听说游佐先生遇害的时候,本想说出来,可是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和游佐先生有关,所以……”
“那么你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这件事的确和游佐先生有关喽?”
局长趁机催促神尾秀子继续说下去。
“是的。”
“你可以说说关于姬野东作这个人,以及那团毛线球的事吗?”
局长稍微向前倾身询问。
“老实说,姬野东作的名字我是刚才知道的,不过当我听说那人所穿的服装时,就猜到是那个人了,而且我也知道那个场所,以及那团红色毛线的事……”
神尾秀子吓得浑身发抖,连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局长看着她问道:
“你知道这团毛线是在哪儿找到的吗?”
“知道,刚才女服务生告诉过我。老实说,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实在非常吃惊,因为这么一来,那件事就的确和游佐先生有关了。”
“能不能麻烦你详细说明一下这件事的过程?”
“好的。”
神尾秀子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正面看着局长。
“昨天早上,大厅曾经发生一件不愉快的事,这件事金田一先生也知道,那就是游佐先生和驹井先生为了智子小姐发生争吵,后来还打得头破血流。智子因此吓坏了,我十分担心,便和九十九先生商量。
“你们也知道,九十九先生出身月琴岛,又和智子小姐的母亲是旧识,所以我一有事就想找他商量……”
看到金田一耕助点头认同,神尾秀子于是继续说下去。
“九十九先生也非常担心,便给我安眠药,让智子小姐能比较容易地入睡……”
“啊!请等一等!”
金田一耕助连忙打断神尾秀子的叙述。
“九十九先生总是随身携带安眠药吗?”
“是的,他经常会有失眠之苦,所以每次出外旅行,总是随身带着安眠药。”
(这实在是件出人意料的事,像九十九龙马这种靠灵气为生的人,出外旅游竟然还非得借助药物的力量才能入睡,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不过金田一耕助还是点头示意神尾秀子继续说下去。
“还好药效发作,智子小姐亢奋的情绪也因此缓和下来;没有多久她说想睡觉,于是我赶紧为她铺床,然后再为老夫人整理床铺,好让她们两人一块儿休息。智子很快就入睡了,老夫人没一会儿也睡了,我这才拎着毛线篮走到庭院。”
神尾秀子稍微停了一下,喘口气继续说:
“老实说,当时我自己也很想吃一粒镇静药,因为这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我费心处理,找实在觉得好累……”
金田一耕助十分同情地点点头。
“我本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事情,所以拎着毛线篮往庭院后面走去。正好蹲树下有一个可以充当座椅的石头,于是我便坐在石头上开始织毛衣。对了,我坐的那个地方就是刚才发现尸体的洞穴上方。”
局长听到这儿,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就连金田一耕助也忍不住将身子向前挨近。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差不多是在下午两点半左右去的,后来因为我只顾着织毛衣和想事情,所以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有人来到我下面那个台阶,而且还开始说话……我到刚才才知道原来那里有三个台阶,最下面的是洞穴,而我正好坐在最上面那一层,至于说话的人则站在中间那一层。”
金田一耕助和局长越听越紧张,神尾秀子更是不断用手胡乱搓揉手中的手绢。
“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来到中间台阶的人并没有察觉到我就在上面,可是我很不喜欢偷听别人谈话,所以就想离开那儿,可是我怕一走会惊动对方,只好先静静地待在原地,并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去听他们的谈话。
“可是,突然间,我听见他们谈起月琴岛的事,而且还谈到‘距今十九年前’这样的话,不禁感到非常震惊。”
局长和金田一耕助不由自主地又向前靠近一步,两个人都一脸认真地看着神尾秀子的嘴。
“因为他们谈起十九年前发生在月琴岛上的事情,所以我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后来我甚至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乔装’。”
“乔装?”
“是的,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讲的是谁乔装成什么。接着他们又放低音量,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会儿,我只听到他们提到‘蝙蝠’这两个字。”
“蝙蝠?”
金田一耕助的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
不明就里的亘理局长则莫名其妙地皱着眉头。
“嗯,是的。如果换作是以前,也许我根本不会在意这两个字。但是前些时候金田一先生才问过我有关蝙蝠的事,所以我一听到这两个字,自然非常吃惊。
“接下来,我听得更清楚了。有人说:‘我发现蝙蝠了,哈哈!那家伙是蝙蝠,实在是只非常奇怪的蝙蝠!’”
金田一耕助睁大眼睛,不停搔着头。
局长更是一脸纳闷地看着两人。
神尾秀子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当时我如果能镇定一些,沉住气听完他们的谈话就好了。但是我实在太震惊了,所以忍不住想始起来往下看,结果放在我膝上的毛线篮却因此翻倒在地上,里面的毛线球也掉了出来,其中一个毛线球,也就是红色的毛线球,竟一直滚了下去。
“当时我慌慌张张地想抓住那个毛线球,便探头往下看。而站在中层的人因为突然从头顶降下一个毛线球,所以也吃惊地抬起头往上看。我清楚地看见那两个人,一个是游佐先生,一个是穿着饭店制服的矮小老人,也就是姬野东作。”
金田一耕助抓头的动作愈来愈快,局长仍睁大眼睛看着神尾秀子。
“那么,最先提到月琴岛和蝙蝠的人是姬野东作吗?”
“我想是吧!因为那声音不像是游佐先生的。”
“接下来你怎么办?”
“我怎么做都不是,因为被人发现我在偷听,实在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而游佐先生也羞红了脸,立刻朝对面落荒而逃。我当时根本顾不得毛线的事,只好尽快回到饭店内。”
“于是现场只剩下姬野东作和红色的毛线球?”
“是的,就是这样。”
“当时你没有想过直接向留在原地的姬野东作更详尽地了解吗?”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当时这么做的话就好了。可是当时的我实在感到很狼狈,根本……”
“你回到房间时大约几点钟?”
“三点十五分。因为我在考虑是否该叫智子小姐起来,所以才看看时钟。”
神尾秀子的话就说到这里。
局长后来问她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她却回答说,有些事只是她个人的猜测,不方便多说,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神尾秀子一离开,金田一耕助便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局长、局长,我们之前判断的方向完全错误了!我们以为游佐先生被杀是主、姬野东作遇害是辅,也就是说姬野东作无意间看见游佐先生被杀,所以才会引来杀机,没想到一切都弄错了。
“姬野东作可能知道凶手的背景,因而招致杀机。后来凶手担心姬野东作被杀的事如果曝光,游佐先生一定会起疑,因此趁着姬野东作的尸体未被发现之前,先下手杀掉游佐先生以灭口。”
局长点头认同金田一耕助的推论。
“就时间上来说,姬野东作应该是在神尾老师离去之后不久遇害的。”
“没有错。当时凶手一定是在最下面的台阶,而且和神尾老师同时听到姬野东作和游佐先生的谈话,他趁着神尾老师离去之后,便利用神尾老师掉落的毛线勒死姬野东作,再将尸体拖进洞穴里。”
“这么说来,姬野东作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知道十九年前月琴岛上发生的惨案呢?”
“这点可能就要请局长好好调查一下他的背景了。在姬野东作来到这间饭店工作之前,究竟从事过什么工作?同时也请你调查一下,十九年前他在哪里?又做些什么?”
“我知道。但是金田一先生,神尾老师刚才提起一件很奇怪的事。什么蝙蝠这儿、蝙蝠那儿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哦这件事啊……”
金田一耕助正要说明这件事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惊天动地响了起来,局长赶紧拿起话筒。
才说了两三句,局长脸上便出现严肃紧张的神情。
“金田一先生,是来自热海的报告……”
局长捂住话筒说了一句,便又专注地接听电话。只见惊讶、紧张的神色轮流浮现在局长的脸上,直到他挂上申话之后,更是紧张地连连擦去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
“金田一先生,我们已经查明昨晚去热海加纳律师别墅的那人的身份了。”
“哦?那个人是谁?”
局长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先缓缓点着一根香烟,吸了一口才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判断才好。听说加纳律师昨晚特别去了趟热海别墅度假,后来又赶在今天早上刑警到达之前,先搭乘火车只东京去了。尽管刑警再三盘问别墅看门的人,对方始终含糊其辞,只说昨天深夜的确有位客人来访,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可疑的客人,而是主人的老朋友,住在伊东,因为临时有事才赶来热梅,不过那位客人也是今天一早便离开了。
“不管刑警如何追问,看门人还是不肯透露客人的名字。后来刑警去热海车站调查,发现今天有一辆从加纳律师的别墅开出来,送一位客人去热海车站的车子。很幸运,热海车站的一位站员知道那位客人,所以我们才知道他的背景。”
“那人究竟是谁呢?”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朝局长走过去。
局长回头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
“那个人就是松籁在饭店的前住屋主——衣笠王爷,他的名字是衣笠智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