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 top">楔子
司徒家族血脉旺,老爷子有三房太太,每位太太各有所出,司徒颖上头有八位大哥,只她一个闺女,偏又俏皮可爱冰雪聪明,全家老小都当她是宝。虽然排行最小,但小姐辈独她一人,所以大小姐的名头也是当得的。
自打大小姐出生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她的字典里,没有犯错这两个字,但这并不代表她没犯过错或者看错过人。看错一个人的代价往往比做错一件事后果严重得多。
漫漫人生路,总会错几步。大小姐当然也看错过人,只是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从来不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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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达影城的大堂里,电子钟刚好跳到三点半,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春天,身高一六五体重却只有九十五的司徒颖穿着及膝短裙,捧着杯热奶茶正翘首企盼着。满大街都是裹着厚厚羽绒服和羊绒大衣的女人,养眼的丝袜短裙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司徒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但没挑战性的事她可不喜欢。
这天是她的十六岁生日,逃学出来跟大魔见面,这家伙十天前说要出趟远门,两人约好今天见面看电影。
大魔,小混混,复读两年,且有一直复读下去的趋势,除了人比较帅说话比较拽开车比较快之外没什么特别。他家里也做生意,不过那规模跟司徒家比起来只能算小打小闹。某日他带着两名小弟,挥着西瓜刀赶跑了正欲送情书给司徒颖的高年级学长后,这种新鲜感让大小姐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十多岁的少女情窦初开,尤其是司徒颖这号从小就被家里管得死死的姑娘,内心狂野着呢。
舆论成就绯闻。第二天,这事就传遍了全校,原本两人一点关系也没有,结果全校师生都认定大魔是她男友。
其实那不过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一星期前,大魔骑着摩托兜风时经过司徒颖就读的学校门口,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彼时大小姐的魔鬼身材已初具规模,校服经专人改过,该收腰收腰该露腿露腿,齐耳的短发别样清纯,一颦一笑中却带着股让全校女老师都嫉妒的妩媚。她不经意的回眸一笑,让大魔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从小到大讨好司徒颖的男生为她打架的男生也不算少,但平时她在学校里总是规规矩矩的,男生们便都扮同样规矩的良家学子,不敢唐突佳人。偏偏大魔敢粗着嗓子问她要电话号码,还敢一把搂着她的腰把她扔上自己的摩托,然后在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中轰然而去。
好奇跟好感只差一个字。大魔的生活就是打架,喝酒,夜不归宿。司徒颖觉得这种生活太爽了。
那年月最流行的港片是《古惑仔》,陈浩南和山鸡是风靡全国的帅哥,大小姐幻想自己就像小结巴一样跟大魔去闯荡江湖,杀出一片天地。大小姐身在闺房十几年,骨子里最感兴趣的却是江湖,司徒老爷子解放前是江相派当年名震北方的大师爸,辈分比老韩还高,只因隐退得早才改做正行,老爷子的一身侠气终生不改。司徒家族里性子最像老爷子也最得老爷子宠爱的就是司徒颖,所以这次她是真动了心。
两个人交往了一个多月,按说应该是感情最好的阶段,可大魔却在她生日前要出远门,虽然说好她生日当天一定赶回来,但还是让司徒颖很不开心。她还试着为他解释,这可能是制造浪漫惊喜的前奏,欲扬先抑,也许生日那天会有意想不到的礼物出现。结果,意想不到的事真的发生了。
从来只有人等她,没有她等人的。
此刻的司徒颖站得有些累了,把背靠在坚硬的大理石墙面上,一双眸子却亮晶晶,她很生气。
没人敢这样让她等,这绝对是第一次,而这第一次居然是在她生日,简直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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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走得很慢了,现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刻钟了,放映厅里传出动听的插曲,不管他来不来,司徒颖都不会等下去了。
她做出了分手的决定,而且要在他打电话来道歉时斩钉截铁地说出来。
撕碎的电影票扔得洋洋洒洒,她昂着头走出了影城的大门,究竟是回去上课,还是继续一个人的精彩,这是个问题。看着满街的行人,她忽然有些饿了,生气最消耗能量,饿着肚子可不行,余怒未消的她打算去最近的快餐店吃点什么,刚走出几十米却发现马路对面的肯德基里坐着大魔,再仔细一看,大魔身边还有个女生,越看越面熟,那人正是她的同桌王晓菁。两人卿卿我我谈笑风生,手里的薯条你喂一口我喂一口,好不亲昵,惹得旁边的小朋友纷纷侧目。
事实摆在眼前。
大魔劈腿了,看他们的状态这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司徒颖冷静下来才想到也许大魔这几天根本就没走,而是找了个借口跟别人约会去了。哼!一定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那些过分亲热的要求,而王晓菁这个贱人正好主动送上门!
王晓菁是司徒颖的同桌,全班女生都排斥她,没人愿意跟她同桌,司徒颖觉得她可怜才跟她坐一起的。她绝对是百分之千的不良女生,能留在这里读书的原因是她跟这所私立高中校董沾亲带故。那校董也不是什么好人,学校里有几分姿色的女老师大都被他染指。
王晓菁每天涂脂抹粉打扮得像要去搞援交,司徒颖跟她的唯一话题就是衣服和化妆品,另外她还欠司徒颖三千八百块,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全部交情了。她每次借钱总是拍着胸脯说,司徒颖是她唯一的闺蜜加姐妹加债主,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没想到这个把义气挂着嘴边的好姐妹,居然跟自己的男人打得火热。
这口气司徒颖可咽不下。
要是普通女人的话不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就是冲上去跟狗男女拼个你死我活,但大小姐司徒颖可不是一般人。既然决定了要对这对狗男女下手,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稳住形势。司徒颖虽然很生气但绝不会不冷静,矛盾级别越高越要保持冷静,只有在对方不冷静的情况下才有先机,才能先发制人——这是司徒老爷子的原话,当时是教她如何跟小朋友打架,不过后来她发现这个规则很多情况下都适用。老爷子还说过,不论单挑群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所以这第二件事,就是要摸透狗男女的底。第一件事并不难,虽然大魔对司徒颖开始冷淡了,但毕竟还没完全挑明,尚有转机。接连几天大魔都没打电话过来,司徒颖算准狗男女肯定要背着她周末约会,所以当天告诉大魔要送他一份大礼,庆祝相识两个月。本来大魔已经打算要谈分手了,一听有好处立马放了王晓菁的鸽子,其表面仗义实则势利的本性暴露无遗。
司徒颖把大魔领到一家车行,当当当当!银灰色的篷布拉开后一辆全新正版的铃木征服者GSX250摩托呈现眼前。
“DOhC双凸轮顶置四气门油冷双缸发动机,每个气缸各有两个进气阀,导向进气系统,马力强劲性能稳定,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停产了,每一辆都是绝版。怎么样,这份礼物喜欢吗?”司徒颖抄起双手,观察大魔的表情。
“亲爱的,你真是太好了。”大魔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抱着司徒颖使劲亲了两口。这车他看中很久了,可惜价钱太辣手,一直没舍得。
“小意思,只要你对我好,这算不了什么。”司徒颖有意地透露身家。世界上的问题有千万种,最有效最迅捷的办法往往是钱,在她的人生观里,钱能解决的就不是问题。
这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大魔把视线重新放在大小姐身上,有点小聪明的大魔开始揣摩话里的意思,声音也柔和许多:“这几天没陪你,不生我的气吧。”
“我像那种小气的人吗?”司徒颖俏皮地笑笑,大方地拉住大魔的手,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年轻人的感情本就反复无常,比六月的天还多变。在大魔看来,一定是自己的魅力征服了这位小姐,而另一方面,他心里也有比较,交往过的这么多女生中,只有司徒颖最大方也最漂亮,最难得的是她从不像其他女生问长问短还伸手要钱。
想法变了,表现自然不一样。大魔对司徒颖上心多了,虽然她还是守身如玉,可在大魔的心里这已经不再是问题,他甚至因此而对她另眼相看。对司徒颖热了,另一方面对王晓菁肯定就冷了,这样正合司徒颖的心意,对待三心二意的男人先要把他给彻底收回来,后面的好戏才方便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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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菁这几天很郁闷,刚刚打得火热的帅哥莫名其妙地冷落了自己,不接电话了,她找上门去也爱答不理。眼巴巴地看着大魔每天在校门口接司徒颖放学,她心里就像爬了一万只蚂蚁。
全世界的漂亮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只能自己甩男人,不能男人甩自己。
如果是以前,王晓菁肯定要想办法把大魔搞回自己身边,就算是给他下迷药,诱他吸毒,谎称怀孕这样的事她都干得出。但这次她只生了两天闷气就作罢了,因为她又有了新的目标。治疗失恋的最好办法就是另一段新的恋情。
某天上午刚做完课间操,王晓菁正晃着腿叼着棒棒糖敌视司徒颖的背影,操场外有人叫她去传达室,说是有快递。包裹里是最新款的手机和一封信,信的一开头很肉麻地称呼亲爱的洛丽塔,后面的内容表明对方是个喜欢年轻小女生的中年人,他想跟王晓菁先交往一段时间,等了解深入了两人再见面。
那年头大多数人只能用BP机,手机还算比较高档的通讯工具。能送得起手机的中年男人,一定是有钱又体面的,比起那个虚有其表的大魔来说,更合王晓菁的胃口。
王晓菁很快就把大魔抛到了九霄云外,跟神秘大叔谈起了短信恋爱。两人几乎每天都要通上数十条短信,内容无所不包,其肉麻程度令人发指。王晓菁经常把这些短信拿出来炫耀,司徒颖只是笑,什么也不说。
半个月后,大叔发来短信邀请她暑假去日本迪斯尼,王晓菁乐坏了,对方提出周末的晚上见一面,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还把自己打扮成日系援交女生,穿着刚到大腿根的百褶短裙,下面配着尚未及膝的白色棉袜和黑色平跟皮鞋,头上歪歪地扎了个马尾,眼影和口红的颜色娇艳欲滴。
早早来到酒吧,她熟门熟路地要了杯长岛冰茶,等待的时候设想着大叔的外貌,从风流倜傥到猥琐可疑,她给每个外貌等级都划分了不同的现金消费档次,从卡地亚到施华洛世奇不一而足。可分量十足的长岛冰茶也喝完了,大叔迟迟未见,只是发了几条短信说自己有事,要她再等等。
长岛冰茶度数不低,王晓菁早已醉眼朦胧,酒吧里情投意合的男女们已经勾肩搭膀地先后离去,大叔还是没有出现。就在王晓菁决定放弃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名柳眉倒竖的中年美妇。她睁大眼睛朝美妇看去,越看越觉得眼熟。
“大婶,你盯着我干什么?”王晓菁打了个酒嗝,胃里隐隐翻涌。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脸上,冰凉的痛感在滚烫的脸颊留下清晰的巴掌印,王晓菁立刻清醒了,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惊呼:“表婶?为什么打我呀?”
没错,站在王晓菁面前的女人就是她的表婶,也就是校董叔叔的正房太太。
“打的就是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勾引起表叔来了!”王晓菁的“装傻”无疑给表婶正待爆发的怒火上浇了把油。
“勾引表叔?表婶你一定是误会了,表婶……你别这样……”王晓菁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更响亮的一巴掌,表婶疯了似的扑上来揪她的头发,还把她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摁在红砖墙上,很有点不把她弄毁容就不罢休的狠劲。
王晓菁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对方是长辈,可这明摆着的冤枉她可不干,更何况论起实战经验来表婶还不一定是她这号小太妹的对手,一出手就朝着表婶的领口去了,哗啦一声,表婶的衬衣给撕破半边,白花花的嫩肉红艳艳的内衣立刻暴露在围观者眼中。
王晓菁是想在气势上压倒表婶,让她知难而退,并不想给她造成真的身体伤害,可她错误地判断了中年妇女的心理承受能力。表婶从没这么丢人过,当旁人发出刺耳的叫好声和口哨声时,她像头凶猛的母狮子般爆发了。
看客们不停地叫好,现场版女子角斗太精彩了,所有保安都冲了上来,还是不能把纠缠厮打的两个女人分开。如果不是最后有人拨了110,一切还不知会怎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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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是解释不清的,表叔和王晓菁一口咬定是对方送了自己手机并对自己示爱,可凭着二位的口碑谁信呢?王晓菁永远也想不到,捉弄自己的就是第二天去公安局保释她的好姐妹司徒颖。她以最快的速度办理退学,又跟司徒颖借钱买了张去香港的飞机票,临走时,她还说要嫁给黑社会老大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这个恶作剧其实很简单,司徒颖买了两个手机,分别以爱慕校董大叔的小女生身份和钟情小女生的神秘大叔身份写出两份情书,然后寄给王晓菁和她的表叔。那位校董司徒颖早就看不惯,选他客串不过是搂兔子顺便打了把草。
后面的事不用详细解释也能猜到,这段不伦之恋从短信传情到见面约会的程度,王晓菁自鸣得意地向司徒颖炫耀。司徒颖第一时间通知了校董太太,当然是匿名,不过她没忘记把二位约会的地点准确地说了出来。
忍受了多年怨气的校董太太终于不能再沉默了,搜出了老公的手机,查到上面那些肉麻得很有技术含量的短信。她以离婚相挟,让老公留在家里自己单刀赴会,足足等了一晚上,又发送了好几条短信才最终敢相信跟老公约会的居然是她早就看不惯的表侄女。校董太太想起老公说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便认定是王晓菁主动送的手机,进而有了血腥暴力的那一幕。
当司徒颖把这事告诉自己大哥后,大哥有些担心地问:“你下手也太狠了点,万一那个贤良淑德的表婶崩溃了,真的离婚了怎么办?”
“离婚了才好,跟着那种老公能有什么幸福?自己心烦一辈子,变黄脸婆,老公在外面风流快活?这事让我们校董出名了,他现在每天乖乖回家吃饭,他老婆谢我还来不及呢。”司徒颖开心地吃着红豆冰,笑得像个纯情少女,不,那时候的她的确还是少女,只不是不太纯情。
“那个叫大魔的呢,放过他?”大哥还是不放心。
“他?当然要慢慢地玩。”大小姐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老谋深算,大哥只有见到这种表情时才会彻底放心,妹妹绝对是天使与恶魔的混合体。
三天后的夜里,大魔刚跟一帮兄弟吃完宵夜,准备先去加点油再送司徒颖回家。
“大魔,你说坐公交车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浪漫?”两个人手挽着手等加油的时候,司徒颖忽然冒出一句。
“你不会从没坐过公车吧。”大魔惊奇地问道,心里却暗自认定这才是真正的名门大小姐,居然连公车都没坐过。
“当然没有。”司徒颖摇摇头,她说的是实话。
“其实我也没坐过,要不我们去浪漫浪漫?”为了博得好感大魔撒了个谎,他小时候家境一般,近几年老爸的生意才有了起色。
“太好了!希望还赶得上末班车。”司徒颖的兴奋和娇憨像足私奔的小公主。
大魔把摩托车停在加油站,跟司徒颖手拉着手去路边等公交车。幸好这个时间还不算太晚,没过多久,一辆半新不旧的公交车懒洋洋地驶向了站台。
已经是末班车了,乘客不多,稀稀拉拉地只有五六位,晚间的风带着厚重的寒意,没人愿意开窗。司机为了排解无聊开着交通电台的广播,女主持人的声音很好听,这个时间段播放的也正好是怀旧老情歌,两个年轻人手牵着手坐在最后一排。
司徒颖轻轻地靠在大魔的肩上,窗外昏黄的路灯投下迷蒙的光线,在她脸上涂了一层金色,美轮美奂。心无城府的青春粉嫩,眼神中却有着超越年纪的温柔,这种完美的反差,很吸引男人,不经意中流露出的稚气和纯真,简直必杀!有种类似浪漫的东西在大魔心里涌动,他的心跳加快,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一句深藏心里很久的话来。
“你家的生意到底有多大?”归根结底丫就一俗人。
“问这干吗?这跟我们的感情有关系吗?”司徒颖敏感地离开大魔的肩膀。
“我对你是认真的,只是希望悬殊不会太大,没有其他的意思。”这个解释是大魔早就想好的。
“悬不悬殊没所谓,反正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就行了。”想套话,还嫩了点,司徒颖马上就反应过来并且巧妙地回避了问题。
“那倒也是。”大魔讪笑道,看着身边的小少女,不知她是真单纯还是扮无知,“不过……”
大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前排的一个男乘客的剧烈咳嗽打断了。那人满脸痛苦,好半天也没咳出痰来,倒把脸憋得通红,差点喘不上气。他跌跌撞撞地朝司机走去,请求对方停一下车,帮他打个电话叫救护车。
“对不起各位,这位乘客病了,耽误大家几分钟在这里停一下,这里离市立医院不远,120很快就到。”司机是个热心肠,不仅马上停车还真的帮那位咳嗽的乘客去打电话了。
车上人不多,虽然大家面露不快但也没人马上下车,毕竟这趟是末班车,而且距离终点站还有好几站的距离,另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除了司徒颖和大魔外,都不是因为玩浪漫来坐公交车的,大家都是没钱人。
司机去路边的IC卡电话亭里打免费120去了,这个电话打得特别久,司机说话间还不停地抬头看这自己的车,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等到他再上车时,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把车门牢牢关上,然后面色凝重地通知大家:“对不起各位,咱们可能都要被隔离了。”
咳嗽男整个人歪着靠在车窗上,痛苦地张大嘴,像条濒死的鱼,动也不动。
“隔离?什么意思?”
“别开玩笑了,赶紧让那家伙下去开车走吧。”
“师傅您赶紧点,我还赶着上晚班呢。”
刚才一直沉默的乘客们这下集体爆发了,司徒颖第一次坐公车觉得很新鲜,瞪大眼睛看这伙人吵来吵去。司机也不解释,使劲地抽烟显得有些心烦,只是把广播声调大了些,试图压制住旁人的声音。
说来也巧,刚刚还在唱着歌的电台里一下就没了声音,主持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各位听众请注意。各位听众请注意。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刚刚接到卫生部的通知,最近有一种尚未确认的病毒性感冒已经由国外传入我国。如果您的周围有发烧,咳嗽,头痛,乏力,腹泻等其他感冒症状的病人,请让他们及时就医。如果您最近接触过这样的病人,也请赶快就医,如果您需要乘坐火车飞机或者相对封闭的交通工具,请一定带上口罩。据可靠消息,这种可怕的感冒潜伏期为两天至一个星期,甚至可能更短,且极易传播,目前尚未发现可以有效控制病情的药物,请各位听众严加防范……”
主持人还没说完就有人忙着开窗,清冷的晚风吹了进来,带走了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一点点暖空气,却带不走大家摆在眼前的恐惧。这趟车的始发站可是火车站,没准咳嗽男就是在火车上被传染的。
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咳嗽男身上了,他有些畏冷,把身子蜷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咳嗽也时断时续。靠近他的两名乘客像屁股下有火,赶紧换到了距离最远的最后一排。换位行动迅速波及到另外两名并不是那么近的乘客身上,他们也骂骂咧咧地坐到了后面,并且一边走一边把车窗全都打开。
“亲爱的,如果真被隔离可就太好了,不用上课还可以跟你在一起!”司徒颖居然开心地在大魔脸上亲了一下。大魔哭笑不得,这可是病啊,现在还无药可医。
没过多久,三辆呼啸着的救护车就赶到了,用隔离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先把那位已经快要晕倒的咳嗽男用担架抬上了车,然后命令所有乘客配合他们的工作,说是去医院后会有人帮忙联系家属。
好端端的浪漫之夜居然遇上这种事,大魔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看着乐得傻笑的司徒颖他也没办法,只好一起上了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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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七拐八拐地在黑暗中开了很长一截路,最终停在一栋灰不溜秋的大楼前。站在楼下,黑洞洞的大门里看不出什么名堂,七零八落的窗口中透出几丝昏暗的光,隐约中还有些陈腐的霉味散发出来,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之气笼罩了每个人的心。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不说清楚我们可不进去。”一名急性子男乘客愤怒地质问。
“刚才我们为那位患者已经做了初步诊断,他很可能感染了那种厉害的病毒性感冒。这里是卫生部门设立的临时隔离区,请大家理解,配合我们的工作。”带着口罩完全看不清面孔的医生用冰冷的声音解释。
“我身体好着呢,你们别想吓唬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一位男乘客咆哮着,试图推开阻拦的护士,他嘴里喷出阵阵酒气,让大家全都皱起了眉头。他身高将近一米九,而且体格粗壮,四五个小护士根本拿不住他。混乱的时候人总是很容易受别人影响,另一名中年妇女也有些失控,拼命地嚷着要回家。两人一左一右地跟医护人员对抗起来,眼看大个子就要冲破防线,医生果断地打开医药箱,拿出支注射器,吸入某针剂后趁大个子不注意一下扎在他的侧颈。
“你们——”大个子痛苦地捂着脖子,几秒钟后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中年妇女倒吸一口凉气,老老实实地住了手,再也不敢动粗。麻醉剂虽然扎在大个子身上,却好像也扎进了每个人心里,除了不知死活的大小姐外。
“天啊,还有麻醉剂,太刺激了,好像在拍电影!”司徒颖小声地凑在大魔耳边,那不合时宜地欣喜若狂绝对天真过头。大魔的心揪得紧紧的,这栋楼和这些人全都透着古怪,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进入大楼后,每三个人一间病房,病房里还有单独的小卫生间,病房门上还有一个小窗口,从外面可以随时观察里面的情况。除司徒颖和大魔外,那个大个子也被安排住进这间病房。相比其他房间的那些还在发牢骚的乘客,已经昏迷不醒的大个子算最安静的了,大魔虽有些不快,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司徒颖对一切都感觉新鲜,高高兴兴地换上病号服,非常配合地抽血测血压量体温,还有过敏史之类的询问。
“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打电话给家里人?”看着那扇带小窗口的门,大魔有种蹲大牢的感觉,他想尽早离开这里。
“对不起,目前没有接到通知,马上就要准备床位迎接下一批隔离病人了,我们很忙,有消息会尽快告诉你。”小护士委婉地解释,然后飞快地离开。病房门关上后,只听咣当一声,进而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门被反锁了。
“喂,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锁门?”大魔急了,拼命踹门,可门包了层钢板,除了弄疼脚外根本纹丝不动。
“别紧张,你不觉得很刺激吗?我可不想出去,也不想跟家里人联系,就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多浪漫。”司徒颖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穿病号服的模样。
浪漫个屁!大魔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他越来越认定大小姐脑残。
大概是两人都累了,又或者是房间里还睡着第三个人,总之大魔憧憬已久的浪漫之夜最终变成了各自躺在各自的病床上,和衣而眠。司徒颖很满意他的表现,第一次主动吻了他一下才笑眯眯地上床。
虽然大家都躺到了床上,可大魔怎么也睡不着,楼下不停地传来救护车开进开出的声音,走廊上的脚步声也没有停过,还有护士们交谈的声音,全都混在一起不可抵挡地钻进大魔耳朵里。他听到了很关键的几句,病人越来越多,这里的床位很快就要不够用了。
难道那种病真这么厉害?大魔第一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不知几点了,迷迷糊糊中护士们进来过一次,查房顺便检查体温。大魔和司徒颖的体温倒没事,大个子却出了问题,他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动都没动,可体温却蹿到了三十九。
没搞错吧,大魔心里纳闷着,却不敢靠近大个子,更不敢摸一摸他是否真的发烧。
“哎呀,又多了一个,得赶快汇报给主任。”小护士打完退烧针后的自言自语被大魔听了进去。
什么叫又多了一个?回想起大个子在公车上是最靠近咳嗽男的一个,后来他换了位置后就坐在自己身边,大魔再也睡不着了,整宿地翻来覆去,喝了许多水,还是止不住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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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小护士再来测体温,又有新的状况出现了:大魔三十八度,司徒颖三十八度二,大个子的体温已经升到了四十一度,那是非常危险的温度。为了确诊,护士又给大家抽了一次血。
真的病了吗?为什么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大魔摸摸额头,并没感觉到热度,只是有些口干。
主任亲自来查房了,问了很多问题,不停地叹着气,临走时还说: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么年轻,抵抗力还是很强的,注意休息,只不过是感冒,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傻兮兮的司徒颖居然还很开心:“真的病了,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请病假不上课了。”
“你就不怕死?他们说这种病现在没有药可以治。”昨晚的事来得太快,还有些措手不及,现在大魔已经深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且开始感觉到头晕乏力,还有心律不齐的症状了。
“不就是感冒吗?我才不信真的会死人。就算要死,跟亲爱的你死在一起我也乐意。”司徒颖大大咧咧地搂着大魔撒娇。
“别傻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大魔烦躁地挣脱司徒颖的手,实在没心思开玩笑。
司徒颖没得到甜蜜回应不开心,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两人良久无话。
这个白天格外漫长,病号饭很不合胃口,期间护士和主任又来查了好几次房,每次都是七八个人把大个子围得严严实实,做完各种检查后他们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容乐观,又给大个子注射了两次退烧药。那烧却怎么也退不下来,天擦黑后,主任下令把呼吸机和心跳监控仪给搬了进来。大个子只能任人摆布,连眼皮都不能翻了。
他真的会死吗?能不能给我们换个病房?大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他大着胆子掀开遮挡在大个子床边的白色隔离布,大个子的脸因为高烧红彤彤的,呼吸机在咕咚咕咚地工作,心跳监控仪有气无力地滴滴叫着,如果不是这两台机器,大个子死了也没人知道。
忽然,大个子咳嗽起来,仪器显示心跳加剧,他一定是很不舒服,居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扯下了插在嗓子里的呼吸机,径直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因充血而通红,眼圈乌青,整个人的皮肤也蜡黄蜡黄的,很吓人。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大个子含糊不清地喊着,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前,拼命砸门。生病最耗体力,比起昨晚,现在他的拳脚别说拼不过那些护士,恐怕连三岁小孩都比不上。司徒颖怕得躲到床上,用毯子盖住自己。大魔也知他病情严重,不敢靠近。
嚷嚷声还是传了出去,几名护士冲进来,按着他又给注射了一支麻醉剂,然后主任过来听了听他的肺部,说是要送去做个胸透,把他放上担架床给推了出去。
大魔很为自己担心,那种不妙的感觉愈加严重了,他把脸贴在小窗口上,努力看着外面,可走廊上除了医务人员外,他没见到一个病人。那几个跟自己一起进来的病人呢?有没有人发病?那个咳嗽男呢?是死是活?听护士们说,这种病最明显的症状就是两个,第一个是高烧不退,第二个就是干咳。
咳咳!咳嗽声冒了出来,现在这种境况下,大魔最害怕的就是咳嗽。他干干地咽了口口水,确定并不是自己咳后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定是太紧张了,有些幻听。
咳咳!咳嗽声再次响起。大魔一回头,司徒颖满脸通红地趴在床上,吃力地咳着:“我觉得好热!大魔,你帮我跟他们说,不管给多少钱都可以,一定要让我家里人来一趟。”
天哪,她真的中招了?大魔心下一沉,立刻绷紧了神经:“你先别下床,躺着,别消耗体力。”
不下床并不是因为体谅她,而是他怕司徒颖靠近自己把更多病毒带给自己。虽说这事的确离谱,不过已经摆在眼前了,不容他不信。好在大小姐自己开了口,只要她肯买单,没准自己也能跟着沾光,他抱着一线希望,盼着查房的护士早点来。
走廊上的护士也越来越少,好半天都没人过来,大魔眼巴巴地守着,生怕错过机会,也不敢靠近司徒颖旁边的病床。
人越急越口干舌燥,他不停地喝水可还是感觉脚底下像是踩着炭火,有股热烘烘的气流自下而上直逼面门,脸滚烫,手心冒汗。一定是发烧了!昨晚的自己还生龙活虎,现在却头晕眼花,并且有越来越虚弱的趋势。就在大魔就要虚脱时,一名护士进来了。简直是天助,这次只有一名护士进来,她是来测体温的。
“小姐,请您一定要帮个忙,不论多少钱都可以,帮我们联系家里人好吗?”大魔死死抓住护士的手腕,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姐姐,我好想妈妈,求求你了……”司徒颖躺在床上喘起了粗气,话还没说完豆大的眼泪就淌了出来。
“你们别这样,这个……这个……会好起来的。”小护士肯定遇到了不止一个这样的病人,不为所动,马上拒绝了。
“求您了,姐姐,你开个价吧,我家有钱,一万块怎么样?帮我打个电话,就通知他们一声就行。”司徒颖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地哀求道。
“这……”小护士心动了,一万块,几乎是她一年的纯工资收入。
“五万!两个电话,还有我家的。我保证,你打完电话后,很快就会收到钱。”大魔心生一计,在护士耳边小声说道。当然是让司徒家的人买单,以司徒家的财力一万和五万没多大区别。
“好吧,我试试。”看在钱的份上,小护士勉为其难地说。
两小时焦急的等待后,小护士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两通电话很顺利,司徒家的人早就担心坏了,大小姐已经失踪了整整二十四小时,差点就要去报案了,他们也答应明天银行一开门就给她的账户转入五万块,而且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把司徒先弄回去。
坏消息则是:根据血液样本分析,那辆公车上的带病患者体内的病毒已经发生了变异,公车内的其他几名乘客连同大魔和司徒颖全都感染并迅速发作了。这种变异后的病毒传播性更强,更无药可医,另外大个子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很可能熬不过二十四小时。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大魔熬了整整二十四小时没有休息,双眼通红地瞪着护士。
“恐怕是的。”护士轻轻点了点头,“而且你们还很可能把病传染给家人。”
“这不可能。”大魔气恼地把双手揪住头发,恨不得这一切只是个噩梦。
“你可以不信,没人愿意这是真的。”护士不太满意大魔的态度,她顿了顿,认真地说,“我还有一个不太确切的消息,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说吧姐姐,钱不是问题。”司徒颖弱弱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比大魔有分量得多。
“今早上经过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偷听到主任在打电话,原来这种病是从美国传过来的。那边现在已经研制出了初级抗体,这是目前唯一能治疗变种病毒的抗体,不过疗程非常缓慢,而且价钱也不便宜。咱们这里可能要先弄一批过来先进行保守治疗,不过适用对象是本市的领导和部分医护人员。”护士面无表情地把话全部说完了。
“操!”大魔极不冷静地对着墙壁砸了一拳,病魔不仅侵犯了他的身体更开始入侵他的精神。
“姐姐,你能帮我弄到吗?”司徒颖相信护士不会平白无故说出那番话来。
护士沉吟良久,终于开出了最后的价码:“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能信任我我很荣幸,不过我也请你们理解,做这么危险的事随时可能断送这份工作,所以我希望,能换来一辈子的保障。”
“您开个价吧。”关键时刻,还是大小姐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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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等了多久,紧张和虚弱让大魔双腿发软站立不稳了,但他还是不敢靠近司徒颖,更不敢睡在大个子睡过的病床上,只能弓着身体靠在门后打起了瞌睡,可屁股底下总觉得有团火在烧,汗水已经完全湿透了头发,怎么也睡不踏实,看来自己真的感染了那种变异的病毒。
“让开让开,别挡路。”走廊上忽然一阵喧哗,有担架车和好些人的脚步声同时经过。一定是出状况了,大魔强打起精神站起来,扒在小窗口往外看。几名穿得严严实实的护士推着一辆担架车正好打门口过,车上的人已经用白布盖了起来,因为病人身体太长太壮,以至于白布单盖住了脚却盖不住头。那是一张可怕的脸,整个脸都变成了近乎焦糖黄的颜色,而且肿胀不堪,像是刚刚从熏腊肉的架子上摘下来的猪头,嘴角微微裂开,鼻孔和嘴角处还留有醒目的血渍。
推车的护士发现了大魔注视的注视,赶紧把白布扯了扯,盖住了病人的整个头。这个动作表明,车上的人已经是死者。
大魔吓坏了,那是大个子!他记得那张鲜活的脸孔,两天前的那个晚上他跟护士们打了起来,昨晚,他还在这间房里插着呼吸机抢救,现在,他已经死了!
死了!真的死了!
大魔的手脚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他很想哭,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忽然痒了起来,然后他就咳了,这一咳就再也止不住,像是要把心肝肺全都给吐出来。
“大魔,你怎么了?来,喝点水吧。”司徒颖好心好意地端着水递过来,此时的她也有些体力不支了,脚步像踩着棉花,可大魔这时候已经被吓坏了,不仅打翻了水杯,还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亲爱的,别担心,就算我们死在一起,不也很好吗?”司徒颖温柔地敲着门。
“滚!别跟我说话,你这个扫把星!”大魔用嘶哑的嗓子歇斯底里地吼着,他已经失控了。如果不是为了陪司徒颖玩浪漫,如果不是上了那辆公车,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缓慢,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更是度日如年。大魔为了帮自己降温,冲了很久的冷水,终于觉得不那么热了,可现在把被子裹着也还觉得冷,而且头更痛了,全身没有一个地方舒服。
护士终于赶在出人命前来了,她帮两位打了退烧针,虽然效果甚微,聊胜于无,另外她还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大个子已经死了,他是第十个,其他每间病房都有人病危,呼吸机都不够用了,整个隔离区一片混乱。明天一早交班时,会有十来分钟的管理空白,她可以过来带两人逃出去。已经跟司徒家联系好了,到时候会有车来接。
“可是那些药呢?不是说你还能弄到美国来的药吗?没有药我们回去也是等死。”大魔身体虽然很不舒服,可心里一直记着这茬。
“药我只能给你们弄到两小瓶,还得想办法,多了肯定会被发现,而且这种药保质期极短,必须十天内服完。疗效有限也比较慢,好在比较安全,已经通过了美国的药检。”护士不放心地盯着两个年轻人,“我可押上了自己的前途,以后每十天送一次药,见面太危险,把钱打到我的账户就行。你们也不用怕我会携款逃跑,比较公平。”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真的吃了那些药就会好了吗?”司徒颖扶着晕乎乎的头问道。
“效果我不能保证,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一样。”护士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段时间你们可别再出去了,在家静养,按时服药,多吃些水果,观察一阵子再看吧,要是实在不行,再回来。”
“我宁可死在家里,也不想回来了。”大魔对大个子的死相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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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安排妥当,只待天明。
小护士走后两个年轻人一夜无语。司徒颖显然在重新考虑两人的关系,因为大魔的粗暴和口不择言完全暴露出他的自私,大魔也在低落期,对生死的忐忑让他无暇顾忌大小姐的情绪。
天空渐渐展露光彩的一面,交班时间很快到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小护士早早来到病房门前,轻轻打开门,叫上两位年轻人。一身的病号服实在惹人注目,小护士带来了他们来时穿的衣服和口罩,换好衣服后,领着二位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人,飞快地下了楼。
走出大门,清冷的空气让两个年轻人为之一振,萎靡不振立刻被求生的渴望代替,小护士在后院的墙角下准备好一副绳梯,让他们翻墙出去。
“你家的哥哥就在外面等着。千万不能跟别人说起我是谁,也不能说自己来过隔离区,否则查起来的话,我的工作就完了,你们的药也就完了。”小护士一边帮助两位手脚乏力的年轻人登上绳梯,一边认真地说,“记住,钱一定要提前一天打到我账户,每次一人份的药五万块,最好两人分开打,数目太大会引起注意。”
“放心吧,肯定分开打,我们又没什么特别关系。”司徒颖别有深意地瞥了大魔一眼,这个说自己是扫把星的家伙,不可能再当她的男朋友了。
大魔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小算盘打空了,不过能活着回家已经很幸运,他现在来不及想以后的事,反正家里人肯定会帮他摆平。
“这小子是谁?”司徒家的七哥看着跟妹妹一起上车的人,有些怀疑。
“不是很熟,一个病房的。”司徒颖眼皮抬都不抬,没好气地说。
“请在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就可以了。”大魔从没这么客气过,他发现这位大哥越看越面熟,虽然二十多岁的样子,但眉目间英气逼人。记得老大曾带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帮小弟去给某位江湖辈分极高的大哥拜过门子,那天老大一反常态地毕恭毕敬,所以他记忆犹新。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位和辈分极高的那位就是同一个人,难道司徒家还做黑道买卖?这问题可不是他现在该想的了,能活着走出隔离区就该庆幸。
大魔这几天受了惊吓,没吃好没睡好,再加上大半夜地冲了冷水,真感冒了。一回家就病倒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按照遗嘱按时吃药按时睡觉,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乖过,连他妈都觉得这场病来得再合适不过。
“你打算让给这小子吃多久的安眠药?”司徒颖的大哥是帮她安排一切的人,那栋大楼是他刚买下的旧医院,拆迁前也算派上了用场,那些医护人员和病人都是托朋友请来的临时演员。北京有个专门的临时演员市场,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人在哪儿等着开工,为了让这场戏效果更好,还雇佣了专业的化妆师和舞美师,大个子的死人妆就是化妆师的杰作,另外在大魔他们待的那间病房里,整个地板都被挖开铺设了地暖。把温度调高,那屋子就跟桑拿房没什么两样,在里面呆久了都会以为自己真发烧了。而所谓特效药就是安眠药,大魔吃完就睡,也不用担心他出去祸害别家闺女。
“吃上一年半载的没问题吧,现在新闻也报道了,这场病越来越严重了,不由他不信,咱们正好往下演。我看不能光给吃安眠药了,以后可以搞搞中西医结合疗法嘛,什么乌鸡白凤丸六味地黄丸归芍调经片什么的轮着给他吃,最好吃出给内分泌失调。”司徒颖说的病就是非典,曾席卷全球,这个时候刚刚流传到中国。司徒颖有三个哥哥在国外,一个哥哥在香港,所以她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即将流行超级传染病的消息。
“你还真下得了手。”大哥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下不了手的,咱们司徒家的人能随便欺负吗?没要他小命就算不错了。”大小姐翘着二郎腿,拍了把桌子,那派头好像自己是大姐头。
“这个月他们家已经给你的银行户头存了十五万了,足够支付咱们雇的那些临时演员和场地费了。听说,他爸的公司一年最多赚个一两百万,你真让他吃上半年的药,他们家今年可得喝西北风了。”
“哥,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外人啊?当初我买摩托车送他也是花了钱了吧,咱们收回来再加点利息应该吧?他们家生了儿子不好好教有错吧,他们教不好我来帮忙收点学费也应该吧?没让他爸妈登门道谢我已经很客气了。”司徒颖算起账来比黑社会还黑。
“小姑奶奶,只要你开心,爱怎么玩怎么玩。”大哥也说不过司徒颖,不过他愿意为了妹妹做任何事情。
“大哥,虽然咱们这一出是挺带劲的,可我还是觉得不够解恨。”司徒颖还是意犹未尽。
“你要怎么个解恨法?”
“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大半年后的某天,新闻里已经通报了非典疫情得到控制的消息,在家憋得快起霉的大魔第一次走出家门,打算去附近的超市买几瓶啤酒。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半年前那个俊朗不羁的浪子型帅哥了,乱七八糟的药物让他内分泌失调,直接后果就是体重迅速增加,长期的嗜睡让他双眼无神行动无力。刚走出不到一百米,他就遇到了几个混混,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场围攻,直揍得他胳臂脱臼小腿骨折浑身青紫哭爹喊娘,混混们才假装认错了人,扔下一百块说了句不要找了就扬长而去。
当司徒颖百无聊赖地看完那段录像后,很不满意地叹了口气:“早知道他是这副鬼样子就不要让人去打了,真丢脸。”
至此,司徒颖的气才算消了些,大魔在医院里又住了半年才出院,他想遍了所有对头也没想出自己得罪的是谁。经过一整年的折腾,他的锐气不复从前,再也不是那个人比较帅说话比较拽开车比较快的大魔了,倒也从此不再混日子,跟着他老爸学做生意去了。
另外再提一下那位自动自觉跑到香港去的王晓菁,有人传说在澳门某赌场附近的酒店门口见过她,彼时的她还是那么美丽动人,只不过没有勾上黑社会老大,而是变成了职业站街女,某次与其他站街女抢地盘的斗争中因为表现突出,被路过的某老大看中,再后来去了日本,改行成为泥浆女摔跤手。
还有一位的经历跟大魔比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人叫唐潇,司徒颖大学时代交往的男友,人如其名,盛唐风度潇洒出众,如果他当初通过了司徒颖的真爱考验,现在一定很幸福,没准已经成为了司徒家的驸马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了考验唐潇是否真爱自己,司徒颖隐瞒了真实身份,只说父母是普通的退休工人,根本没钱买房,一切都得靠自己打拼。
倘若情郎对自己的是真爱,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这一点却是司徒颖最在乎的。可惜他最爱的是钱,瞒着司徒颖另外勾搭一位高干小姐。被司徒颖发现后,略施小计就让他身败名裂,事后还以恩人的面目出现,借了几千块“血汗钱”给他,此人至今未能翻身。
综上所述,得罪大小姐是很不明智的。她的光荣事迹数不胜数,恕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