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窗外传来的狞笑声,每个人都吓得转身就跑,下了楼梯,来到一楼。
本来就没人愿意再待在二楼,迪克的尸体还躺在客房的床上,鲜血淋漓,而且潜藏在旅社外的神秘人还可能随时破窗而入,一楼的窗户好歹都还安装了防盗网,多少能让人安心一点点。
在一楼,所有人都退回了会客厅中。戴警官待心绪稍稍平复之后,便指挥在场的男性抬出家具,堵死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又检查了一下抵住大门门板的沙发是否坚固。
确定万无一失后,我们才重新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大口大哭喘着粗气。
可还没坐稳,戴警官就又站了起来,对老李和杜瑜眉说:“我能单独和你们俩谈谈吗?”
老李踌躇片刻后,说道:“好吧,我们去厨房谈吧。”说完后,他、杜瑜眉便与戴警官一起出了会客厅向餐厅后的厨房走去。
会客厅里,只剩下了我、小倩、玉儿、黄阿婆与霍格。
小倩和玉儿显然都很恐惧,正蜷缩在一起颤栗着,黄阿婆则因为又聋又哑,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闭着眼睛默然无语。我和霍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自觉地坐到了会客厅门口,警惕地望着外面。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当我坐定之后,才觉得双眼干涩,眼皮沉重得仿佛挂上了一块铅锭,我也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合眼了。
见我不住打着哈欠,玉儿忽然开口说道:“若海先生,您还是休息一会吧,就在沙发上躺着打个盹。”
“不,不用,我还挺得住!”我强打精神答道,我可不想在女孩子面前失了颜面。
但玉儿却善解人意地劝道:“明天天亮后,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怕的事会发生,你还是休息一下吧,不然到时候没办法保护我们的。”她走到我身边,又说,“要不,我们轮班休息吧,先由我和霍先生值班,过两个小时再叫醒你和小倩。”
我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不过,小倩却两眼水汪汪地说:“还是我和霍格先值班吧……”这丫头,这么快就想和霍格黏在一块了?当然,我不会反对她的提议,其实我也蛮想两个小时后,与玉儿一起值班。
没想到霍格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小倩,你必须休息!你的体力比不上玉儿,毕竟玉儿是山里姑娘,早就适应了这里的气候与地形。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却显得有些生硬,仿佛言下之意是在说,玉儿出事就没关系了。我很担心玉儿听了后会不悦,不过,玉儿却似乎没听出霍格话里潜藏的意思,只是大大咧咧的点着头。
好吧,那就这样安排吧,我随即倒在沙发上,两眼闭上,却怎么也无法安然入睡。大概是因为这二十四小时里发生了太多变故,接连见到两具血淋淋的尸体,我的大脑已经变得过于兴奋,尽管累得够呛,却根本无法抑制大脑皮层的活跃。
小倩也好不了哪里去,她横躺在另一张沙发上,眼睛大大的睁着,丝毫没有放眠的迹象。
玉儿见状,笑嘻嘻地走过来,对我说:“若海先生,让我给你做做头部按摩吧,几分钟就能让你睡着。”
“真的吗?”
她点点头,纤纤玉手搁在我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穴位,然后循顺时针开始按摩。力度不轻不重,一股柔和而又温暖的力量如流水一般,缓缓注入我的大脑,我渐渐迷糊,在丧失意志前,我恍惚看到黄阿婆也站在小倩的身边,正为她按摩着头部。
这是玉儿与黄阿婆所住的那个山村中的不传之秘吗?
我来不及多想,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霍格与玉儿并未按照约定,于两小时后叫醒我和小倩。
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睁开眼,小倩还在睡,唇边挂满了唾液,霍格和玉儿依然坐在会客厅的门口,黄阿婆则端坐着闭目养神,极似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而戴警官、老李、杜瑜眉却未见踪影,似乎一直呆在厨房里彻夜未归。
我赶紧唤醒小倩,见我们醒过来,黄阿婆蓦地睁开眼睛,冲我们露出慈爱的微笑。
玉儿转过头来,对我们说:“黄阿婆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我们快去餐厅吧!”
我站起身,才看到玉儿和霍格值班的会客厅门口,摆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搁了几个盘子,盘内还剩了一点没吃完的肉干。见我注意到餐盘,玉儿抿嘴笑道:“这是黄阿婆看我和霍先生彻夜值班,特意为我们准备了夜宵,是猪肝做成的肉干哦,若海先生要不要尝一口?”
一听到猪肝做成的肉干,我立刻联系到孙洪伟与迪克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涌,连忙使劲摇手,婉拒了玉儿的好意。
来到餐厅里,黄阿婆已经准备好了馒头花卷,还有稀饭咸菜。这些东西正合我胃口,于是拉着小倩坐下后,抓起一个馒头就塞进嘴里,差点噎得我两眼翻白,赶紧灌下几口水才缓了下来。
缓过一口气,我忽然听到小倩问:“咦,戴警官与老李、杜姐呢?他们怎么没来吃早餐?”
说曹操,曹操到。小倩话音刚落,戴警官就与老李、杜瑜眉走进了餐厅。戴警官紧蹙眉头,忧郁地说道:“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不知道增援的干警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但我始终觉得待在这幢旅社里不够安全,毕竟那些戴面具的神秘人也曾经在这里住过,对旅社的房屋构造相当了解。我和杜老板商量了一下,觉得换个地方呆着会更好一些。”
“换到哪里?”我诧异地问。
“花房怎么样?”玉儿则提议道,“花房是新修的,戴面具的神秘人以前从来没去过那里。”
戴警官摇了摇头,说:“我和杜老板也考虑过花房,但花房的四壁都是透明厚玻璃,视线完全通透,躲在里面就跟没有屏障一般无二。”
他说得很对,我也不觉得待在一间透明房子里会有什么安全感。
“那么,还有哪里能躲?”
戴警官定了定神,一字一顿地答道:“半山腰那幢废弃的半圆型碉楼!”
“什么?碉楼?”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幢墙壁上写着“扰碉楼宁静者,必遭受开膛破肚之酷刑”的废弃碉楼,那里的门窗不是都被杜瑜眉派去的工匠封死了吗?我们又怎能躲到那里面去呢?
小倩立即反对道:“我昨天就说过,天一亮我和哥哥就得离开这里!决不再在这里多呆一分钟!我才不去什么碉楼呢!”
“哼——”戴警官闷哼一声后,说:“昨天我们一夜都呆在旅社里,而那些在旅社外狞笑的神秘人,既然能做出杀死迪克的举动,难道还会放过我们吗?我认为,只怕停在谷口的那辆面包车,轮胎早就被神秘人破坏了。”
小倩顿时面无血色。
而我则想得更多,要是神秘人破坏的不是轮胎,而是车里的某个部件,等车在山路上开到一半的时候才抛锚,我们岂不是会更加危险?
戴警官又说道:“要不这样,我们一起结伴沿台阶去谷口。如果面包车没问题,就让老李开车带你们走。谁愿意走的,尽管与老李一起走,但是如果面包车出了问题,那还是跟我一起去碉楼吧,只要耐心等到增援的干警来了,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可是,碉楼的门窗都被砖头封死了,我们又怎么才能进入碉楼呢?”霍格提出了一个我也很关心的问题。
“不用担心,昨天夜里我和杜老板讨论了一个通宵,杜老板依记忆绘出了碉楼的平面图,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潜入碉楼的办法。”
“什么办法?”
“烟囱!碉楼的烟囱!”戴警官脸上露出微笑,“封堵门窗的工人,只注意了前后左右四个碉楼的方向,却忽略了通过正上方的烟囱,同样也能进入碉楼。”
“呃……”这确实是通常思维中的盲点,不过杜瑜眉当初封死碉楼门窗,是为了防范游客进入,游客可不会费尽气力,攀爬到屋顶,再沿烟囱进入碉楼的。
戴警官又拿出了几张纸,纸上就是他们昨天夜里绘出的碉楼平面图。
不过,碉楼有三层,直上直下,烟囱在屋顶,要怎么做才能攀上最高处的屋顶呢?
当我提出这个问题后,戴警官笑了笑,说:“别看我现在是个小派出所的副所长,但想当年我也做过刑警,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要想攀爬上屋顶,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难。只要有足够长的绳子,还有一个铁耙子就行了。还好,旅社里有绳子,花房那边也有铁耙子。”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把铁耙子拆下来,接在绳子的末端,站在碉楼前舞动绳索,向上挥去。只要铁耙子能够挂住屋顶上的凸出物,我们就能沿绳索攀爬到碉楼的屋顶去了。
可这时霍格却不无担心地说道:“有人在碉楼的墙壁上写了‘扰碉楼宁静者,必将遭受开膛破肚之酷刑’的字样,我们就这么闯入碉楼,会不会有危险呀?”
除了我和霍格,以及又聋又哑的黄阿婆之外,其他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小倩、玉儿和戴警官自然是第一次听到碉楼上有字迹,而老李和杜瑜眉大约当初是把封死碉楼的活包给了其他包工头,并未去碉楼实地观察过,所以也不知道这件事。
为了向他们解释,我取出小倩的笔记本电脑,把霍格之前输入电脑中的图片调了出来,放大到最清晰的程度,让大家看到了碉楼墙壁上的字迹。
看到“扰碉楼宁静者,必将遭受开膛破肚之酷刑”这一行写在墙壁上的字,戴警官露出不屑的表情,说道:“碉楼都封死半年了,就算里面有什么变态狂魔,只怕也早就被饿死了。说不定这行字只是无聊小孩的涂鸦罢了,难道你们还被吓住了?”
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但小倩却幽幽地说道:“我才不想去什么碉楼呢。我只希望到了谷口,那辆四排座的面包车没出问题。我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杜瑜眉和老李顿时露出不悦的表情,他们可不希望自己花重金打造的常青谷,被一个年轻女孩称之为“鬼地方”。
我赶紧瞪了小倩一眼,让她别再多嘴了。但我也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渴望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我们在厨房里寻出一把菜刀,这就是我们唯一能够自保的武器,但一回忆起迪克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我就胆战心惊,不相信凭这几把菜刀就能保护我们。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厨房里,玉儿又搜出黄阿婆准备的各类肉干,塞进一个旅行包里。万一车被破坏了,我们起码也能有充足的食物在碉楼里躲一躲。黄阿婆还从储存室里取出几件厚毛衣,分发给我们,毕竟出了常青谷,就不像谷内这么暖和了。我们各自的冬衣都放在楼上,楼梯已经被堵死了,没法取下来,也没胆子上楼去取。我不由暗自感叹,还是老人家心思缜密。
我们排成一列纵队,战战兢兢走出旅社,戴警官在最前面,老李紧随其后,接下来是几位女士,而我和霍格断后。走过旅社前庭松柏相夹的小径,穿越玉米田,来到通往谷口的台阶,一路上有惊无险,还算顺利。沿着台阶上行,似乎也没见到神秘人的踪迹。
到了谷口那处平台的时候,我们不禁长吁了一口气。但当我们看到那辆曾经载我们前来常青谷的四排座面包车时,却不由得垂头丧气徒叹奈何。
面包车的四个轮胎,都被人用利刃划破了,像午后贪睡的猫一般,软绵绵地瘫着。
我穿上厚毛衣,摸出手机,却毫无信号。换了好几个地方,同样也令人失望,根本搜索不到半格信号。
“没办法,我们只能去废弃的碉楼了。唉,天知道援兵什么时候才能到……”戴警官撇撇嘴,无奈地说道。
“不!”我们当中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
我循声望去,没想到发出哀叫的,竟然是老李。他脸涨得通红,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不!我不去碉楼!我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老李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就算走路,我也要离开!”
“老李……”杜瑜眉皱着眉头叫着他的名字。
老李却不为所动,怒吼道:“都怪你这半老徐娘,都一把年纪了,还捏着喉咙学娃娃音装嫩,骗我说到这里能挣大钱。我都是听了你的话,惦记着你的钱,才来到了这里。可是我没见到一分钱,倒看到了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如果不是你昨天夜里叫我去你房间里私会,迪克也不会死!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碉楼那里写了谁闯进去,就会遭遇开膛破肚,我可不想变成连内脏都没有了的尸体!”
这番话,令杜瑜眉的面色忽紫忽青,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额头愈加突出,嘴角边的媒婆痣也显得更为醒目。
“我可以为了钱与你这个丑女人上床,但我不能为了你这个丑女人,连命都不要了!”扔下这句话之后,他便转身沿着我们来时的那条土路,向远处跑去。
杜瑜眉则跪坐在泥地上,先是“嘤嘤”的抽泣,然后是嚎啕大哭。
不管怎么说,杜瑜眉都是个女人,又刚刚被情郎抛弃了,所以我不由得同情起她。小倩更是身同感受,毕竟她也经历过类似的遭遇,于是上前一步,想要扶想杜瑜眉安慰几句。没想到她刚走到杜瑜眉身边,忽然又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那是老李的叫声。
我们全都站起来,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连杜瑜眉也没例外,她脸上表露出的关切之情更甚于我们。
只见老李木然呆立在土路上,愣愣地望着地上,双眼圆瞪,却又面无血色,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可怕的事。
我们一起走到他面前,垂下头,只见地上有一条赫然的红线,触目惊心,阻断了整条土路。
看这条红线,红得令人生疑,不知道是红色油漆画的,还是直接用鲜血淋的。
而在红线之后,还有一行更让人反胃的字迹,也是令人生疑的鲜红色。
“擅自越过此红线者,杀无赦!必将开膛破肚,死无全尸!”
居然是这么一句恐吓我们的语句。是谁写的?是那些戴着面具藏在常青谷里的神秘人吗?
我浑身冰凉地站在原处,手足发颤,背后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液,仿佛无数条千足蜈蚣正缓缓爬上我的背脊。
而小倩与玉儿则在我耳边不断嘶声裂肺地尖叫着。
如果走过这条线,真的会被杀死后又被开膛破肚吗?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每个人都沉默不语,惟有老李,挺起胸膛,朝着远处光秃秃的树林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有本事就出来和我面对面斗一场!别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
可回应他的,只有飒飒的风声。
到了这半山腰的平台,气温陡降了好几度,久违的凉意向我们袭来,飒飒的风声煞是清晰,时断时续,仿佛正发出嘲弄我们的诡异笑声。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老李就已经迈出腿,越过了那条红线,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越过红线了,我擅自越过红线了!你们来杀我吧!来将我开膛破肚吧!来让我死无全尸吧!”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疯了般沿着土路朝远处狂奔而去。
我想去追他,但踏起脚却悬在了空中。
擅自越过红线者,杀无赦!开膛破肚,死无全尸!
我承认我是个胆小的人,不敢拿生命去冒这个险。但我并不感到可耻,这只是趋吉避凶的人之常情罢了。
看看霍格,他也如我一般犹豫不决。
惟有戴警官,他丝毫不顾忌地上画着的红线,立刻冲了出去,令我陡然生出一丝崇敬之情。
不过,老李毕竟先出一步,已经转过了前方一个弯道,立刻就不见了踪影。戴警官也随之消失在弯道之后,只留下我们剩下的六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红线内,不知如何是好。
小倩喃喃自语:“擅自越过红线就会死,那么不越过红线,就可以保住一条命?”
对于这种逆推法,我不敢苟同。
迪克没有越过红线,他一直呆在客房里呢,怎么就死了呢?还死得那么惨,开膛破肚,死无全尸。有了他的前车之鉴,我实在是不敢对未知的将来报以任何信心。
玉儿扶着黄阿婆,回头望向山腰处绿树掩映的废弃碉楼,幽幽地问:“我们去碉楼吗?”
杜瑜眉则沉默不语,身体微微颤栗,她还没从老李绝情话语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霍格望向了我,他的脸显得更加白皙了,不知道原本就是这个颜色呢,还是强烈的恐惧使然。
在这里,我和霍格是剩下仅有的两位男性,我的年龄又比霍格大了一点,所以决定权自然就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眺望着碉楼,去,还是不去?
不去,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擅自越过红线,杀无赦,开膛破肚,死无全尸。回到山谷,天知道增援的警察什么时候会来,去碉楼,更是未知凶险。
但必须得做出一个选择,我不禁犹豫不决了起来。
“还是去碉楼吧,不管怎样,那里曾经是山民抵御土匪的地方,易守难攻,烟囱是唯一入口,门窗都被封死了,只要我们进了碉楼,起码能够暂时保证安全。”
没想到,做出决定的竟是杜瑜眉。她狠咬嘴皮,眼中射出一道忿恨的光芒,看来她已经从情人背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化悲愤为力量。
这倒也是件好事。
虽然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在废弃碉楼里又能坚持多久,但……走一步算一步吧……门窗都被封死了,碉楼内肯定是黑暗一片,但那又怎么样?至少我们能多活一会儿……
碉楼距谷口尚有一段距离,当初担心有游客误闯碉楼造成意外,杜瑜眉曾经让工人阻断了通往碉楼的土路。我担心无法顺利前往碉楼,更何况我们当中还有一位又聋又哑的老太太,虽谈不上行动不便,但毕竟刚攀爬了这么长一段石台阶,体力肯定也跟不上了。
杜瑜眉领着我们来到平台一侧,那里布满丛生的墨绿色的灌木与荆棘,密密麻麻,长及膝盖,远处则遍布高大树木与灌木。树木还留了一点树叶,并未落光,这里显然无路可走,我有些纳闷为什么杜瑜眉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而这时,杜瑜眉突然蹲了下来,一把扯住地上的几株带刺的荆棘。
“哎呀!”我禁不住大叫了一声。荆棘的植株上全是刺,她这么一把抓去,掌心不被刺出淋漓的鲜血才怪。而且荆棘带的刺多半是倒刺,扎进手里根本就没法理清,这下可有苦让杜瑜眉吃了。记得我小时候就曾不小心摔进荆棘丛中,老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拿小夹子替我取出了所有倒刺,而我也疼得哭了整整一下午,那种钻心的疼痛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
没想到,我并没如猜想那样见到杜瑜眉掌心中出现鲜血。
她微微一笑,拽住荆棘站了起来,只听“嗤啦”一声,一连串荆棘被她拉了起来,面前的灌木丛中立刻出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如兽径一般。
而我这时也发现了,她手中的荆棘,根本不是真正的带刺荆棘,而是塑料制成的仿真植物。
原来杜瑜眉是让工人以这种方式来阻断土路的!
我不禁大吃一惊。
杜瑜眉又招呼我和霍格一起来清理地上的仿真塑料荆棘,我们忙碌了十来分钟,就在灌木丛中清理出了一条恰好能让一辆面包车通过的土路。
“呵呵,用填埋的方式来堵路,必须要去其他地方取土,还有砍树,得经过林业部门批准才行,实在太麻烦了。而买这些塑料植物,才花几百块而已,便宜又实用。”
杜瑜眉很是自豪地向我们解释道。
由此可见,她确实很有经商的智慧。最起码,从控制成本这一点来说,就值得钦佩。
穿过灌木丛,我们就来到了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土路上。
这里虽然比谷底凉很多,但比起远离此处的西岭山脉来说,还是暖和了一些,所以树木的树叶并未落光,偶尔有几片树叶随风坠落,但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冬日的肃杀。
走了大约十分钟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这幢废弃的半圆型碉楼前。
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来到这幢碉楼前。
碉楼的红砖外千疮百孔,很是破败,一楼的唯一大门被砖石堵得死死的,还敷上了水泥,如果没有铁锹石锤,根本别想推倒这道砖墙,而那行歪歪斜斜写在外墙上的字,也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扰碉楼宁静者,必须遭受开膛破肚之酷刑!”
看看这触目惊心的一行字,小倩、玉儿和杜瑜眉都不禁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黄阿婆因为又聋又哑,无法发声,但眉头也不由得紧紧蹙在一起,拧成一条川字。
我们快步走过了写着这行字的那面墙壁,转到了半圆型碉楼的另一侧。
这幢碉楼的一楼,层高大约有五米,外墙上没有任何可供攀援的凸起物。二楼三楼的窗户全部被砖墙封死了,不过砖墙是砌在窗户内的,窗架还完好保存着,但玻璃全碎了。原本封死门窗就是瞒着文物部门私下干的,杜瑜眉一定是考虑到堵死土路后,文物部门万一来巡查,也一定是站在谷口的平台上拿望远镜看看。在平台那个角度望过来,大门恰好被树木挡住,只能看到玻璃尽碎的窗户,却看不清窗户内已经被砖墙堵死了。
不得不承认,杜瑜眉派来施工的工人干得非常棒。
屋顶是个半圆型的平台,平台的弧形边缘有伸出屋顶的房檐。
现在轮到该把连结着铁耙子的绳子扔到屋顶上去。这需要体力,还需要一定技巧,才能越过房檐。我可不擅长做这个,我是靠脑力智慧吃饭的嘛,体力和技巧都不是我所擅长的。还好霍格是自由摄影师,常年在野外奔波,体力远胜于我,他接过铁耙子就奋力向屋顶上扔去。一楼的层高虽然有五米,二楼三楼的层高却都很低矮,尽管看上去很不协调,但却让总高度保持在了霍格能够掷上铁耙子的力量范围之内。
霍格选了一处窗台下的地方试着投掷铁耙子,之所以会选在这里投掷铁耙子,是考虑到攀爬过程中,如果脚能够踩到窗台上有个下脚处,能省下不少的气力。
试过七八次后,霍格掷出的铁耙子终于勾住了屋顶上的某个凸起物,使劲拽了拽绳子,纺丝不动。
好了,攀上屋顶的绳索已经准备妥当了。
我忍不住翘起大拇指,小倩则冲上去直接给了霍格一个香吻,搞得霍格原本白皙的脸上飞出一道红云。
我招呼众人安静下来,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们必须逐一沿绳索攀爬上房顶,这里有四位女士,其中一位还是老太太,可想而知这肯定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等上了房顶后,我们还得把绳索拴在烟囱顶端,再沿绳索滑到碉楼里去,那将是更艰巨的任务。
我们决定,由霍格先沿绳索攀爬至房顶,再让各位女士攀上去。如果女士的气力不够,霍格还能在上面拉拽一下,谁让他的力气比我大呢。
霍格拽住绳索,用了大约一分钟,就爬上了十多米高的房顶上,然后扔下绳索,示意下一位接着攀爬。
接下来的,是玉儿。她的气力比小倩大,到了房顶后,还能帮着霍格一起拉拽绳子。
很快,小倩和黄阿婆都在霍格与玉儿的帮助下,顺利攀到了碉楼的屋顶上。黄阿婆因为年龄较大,她几乎是被绑在绳索上,由屋顶上的霍格和玉儿活生生拽上去的。不过黄阿婆看上去身子骨还是蛮硬朗的,上了屋顶松开绳索,我们便在下面看到她已经在屋顶上背着手四处转悠了。
轮到杜瑜眉了,她忽然松开手转过头,一脸愧疚地对我说:“蓝先生,真是辛苦你了,都怪我,把你们请到这里来,却发生了那么多意外事件。”
我撇撇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女逃犯董佳,还有戴面具的神秘人的错!千万别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那会让你过得很累的。”
她感激地笑了笑,便重新拽住绳子,准备向上攀爬。
就在此时,在我身后那条土路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大口大口地喘息声。
回过头,我看到了身着警服的戴警官,他一边朝碉楼狂奔,还一边惊慌失措地回头张望,在他胸前的警服上,似乎有一团暗色的潮湿污渍,看上去怎么都像是未干的鲜血,而且还明显呈喷溅状。
怎么回事?他一个人回来的?老李呢?戴警官身上的血,是从老李体内喷溅出来的吗?
杜瑜眉又一次松开手,忍不住发出一声绝望的痛苦呻吟。
“老李……老李他死了……”
戴警官一屁股坐在我们面前,说完这句话后,浑身就开始剧烈颤抖,怎么都止不住。
虽然他曾经在刑警的岗位上干过,见过无数死状惨烈的尸体,但真正亲眼见到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估计这还是第一次。
“他是怎么死的?开膛破肚吗?”我忍不住高声问道。
戴警官无力地点了点头,满脸苍白,再没了刚才越过红线去追赶老李时的威武之气。
头顶上传来霍格与小倩呼喊的声音:“你们快上来呀!怎么了?”
我见戴警官如烂泥般躺在地上,显然根本无法沿绳索攀爬,瞅瞅远处,似乎风平浪静,于是我朝上方喊道:“先等一等,戴警官回来了,我们和他聊几句话再上来。”
戴警官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向我和杜瑜眉说起了老李的遭遇。
在平台通往外界的土路上,老李不管不顾地迈过红线,撒开脚丫向远方狂奔而去。戴警官见状后,担心老李出事,立刻就冲出去追赶老李。别看老李年近五旬,但跑得还真快,大概也是恐惧使然吧,尽管戴警官奋力追赶,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赶上老李的步伐,这里到处都是弯道,无法直接看到老李的背影,好在仅有这一条土路,没有岔道,所以戴警官确信自己不会跟丢,而且也一直能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老李急促的脚步声。
约莫追出去五百米左右,戴警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毕竟在山村派出所里,远离严重罪案,他的骨头都有点被泡酥了,再加上年龄不饶人,体能体力比以前差了很多。无奈之下,戴警官只好停下脚步,想要休息片刻,但就在他停住脚步时,忽然发现前方老李的脚步声也莫名其妙消失了。
戴警官吃了一惊,心中惴惴不安,老李莫非出事了?
他踮起脚趾,忐忑地向前方走去。转过一片弯道,他看到了老李。
老李躺在土路边的地上,身体正如摇筛子一般剧烈抽搐着。一个穿着黑衣头戴面具的人,正跪在老李身边,一手提刀,另一只手则在老李怀里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戴警官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那面具人听到叫声后,缓缓转过头来。这个人戴着的面具,正如之前迪克曾经形容过的那样,上面绘有两只眼睛,一只睁,一只闭,像潜藏在暗夜里阴森窥视的猫头鹰一般。
面具人叵测地一笑,然后抬起了那只原本在老李怀中摸索的手。当他的手出现在戴警官面前时,戴警官立刻忍不住弯下了腰,抱住一棵树痛苦地呻吟起来。
在那个人的手里,竟捧着一颗以及,热乎乎的,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老李的心脏竟被那个戴面具的神秘人活生生地剖了出来。
紧接着,戴面具的神秘人将心脏囫囵塞进了嘴里,咬了一块肉下来,顿时鲜血直冒,没着他的唇边流到了地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戴警官的脸又开始抽搐了起来,似乎仍然无法从巨大的惊悸中解脱出来。
“后来呢?”杜瑜眉手掩朱唇,提心吊胆地追问道。她的脸色很差,仿佛随时都会呕吐。
听到杜瑜眉的提问,戴警官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大叫道:“后来,你问我后来?后来我当然就是转身便跑!那家伙吃人肉的啊!他开膛破肚,就是为了吃人肉的啊!那恐怖的一幕,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多看一眼!”他一边说,一边歇斯底里地手舞足蹈,似乎已经接近了崩溃边缘。
对他如此过激的反应,我深表理解。亲眼看到有人剖出尸体的以及,再囫囵嚼下,这种经历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遇到的。不过,我还是凝视着他的胸膛,问了一句:“你看到那个戴面具的神秘人吞吃老李的心脏,然后转向就跑,回来找到了我们?真是这样的吗?”
很不幸,我的这个问题再次让戴警官抓狂了。
“怎么?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撒谎?我为什么要撒谎?我为什么不能转身就跑?换成是你,只怕当场就尿裤子了吧?那个人在吞食心脏啊,是活生生剖开了老李的胸口,开膛破肚后,剖出老李的以及直接塞进了嘴里!”
他面红耳赤地怒骂道,我赶紧解释:“呃,戴警官,我不是怀疑你。”我指着他胸前警服上的那滩血迹,说:“既然你看到戴面具的神秘人在吞吃老李的心脏,就转身便跑,你的衣服前胸处为什么会沾有血迹呢?”
戴警官顿时一愣,低头凝视着那滩血迹,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看上去,他所表露的疑惑之情,并非作伪。
原本听到他的叙述后,我还是稍稍有点怀疑他撒了谎,甚至怀疑老李是被他杀死的。但是看了他现在的表情,却相信他并没撒谎。如果他撒了谎还能做出如此逼真的表情,那么他不去做演员就太可惜了。
我也不希望老李是被戴警官杀死的,否则我们遇到的问题就严重了。
沉默片刻之后,戴警官抬起头,迷茫地说:“难道是我弯下腰抱着树痛苦呻吟的时候,沾染上的鲜血?难道那棵树干上全是血?”
他的面部开始痉挛,似乎马上就要呕吐了。戴警官连忙使劲吸气,吞下几口唾沫,才勉强压抑住了呕吐的欲望。
树干上会有鲜血?为什么?莫非是戴面具的神秘人杀死人后,曾经将剖出来的内脏挂在树干上吗?
我不敢再想象下去了,再想,只怕我也会呕吐了。
我赶紧转过身来,指着由屋顶悬垂下来的绳索,说:“我们还是赶紧到碉楼的屋顶上去吧!不管怎么,上了屋顶,我们就暂时安全了!”
戴警官双足瘫软,依他的精神状态,根本没力气攀爬绳索,他哭丧着一张脸,对我说:“你先上屋顶吧。”
杜瑜眉也说道:“蓝先生,让我陪陪戴警官。”
我也知道,有些时候,只有女人才能让男人重新坚强起来。所以我点点头,拽住了绳索,开始向上攀援。我爬得有些吃力,屋顶上的霍格和玉儿不停拉拽着,才好不容易把我也拽上了屋顶。
碉楼的屋顶是半圆型的一个平台,圆轴紧贴着碉楼后的山壁,而烟囱就在平台一侧圆弧与圆轴的夹角位置。这烟囱只凸出平台五十公分左右,烟道的长宽均为四十公分,只要固定好绳索,我们应该能够很轻松地滑下去。
当然,得等所有人都上来了,我们才能逐一滑入碉楼中。
我把绳索抛下碉楼后,便大声朝下面叫道:“快上来吧!”
“等一等……我再休息一会儿……”碉楼下传来戴警官情绪低落的声音,他似乎还没从巨大的惊悸中解脱出来。
好吧,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发生了什么事?”霍格好奇地问道,“刚才隐约听到你们在下面讨论得蛮激烈,出了什么事?怎么戴警官一个人回来的?老李呢?”
我撇撇嘴,答道:“老李,死了,开膛破肚,死无全尸。”
接着,我向屋顶的人重述了一遍戴警官曾经说过的话。我说得尽量简单,略去了面具人生吞老李心脏的那一段,因为我不想把站在屋顶平台上的三位女士吓着了,但就是这些经过删减处理的情节,已经足够吓得她们花容失色了。
霍格听完后,皱着眉头沉吟片刻,立刻正色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一点不对劲?”
“就是你怀疑戴警官撒谎的那一段,你说看到他的疑惑之情后,认为不似作伪,所以才相信了他的说法。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会演戏的人了,你被骗了也说不准。”
“就是!”表妹小倩也插嘴说道,“特别是有些男人,明明第二天就准备不辞而别销声匿迹人间蒸发,前一天却能装作若无其事与女友约会,那种贱男人的演技,真是出神入化。”
我知道,她联想到了自己的那两位前任男友了。
霍格也不禁讪笑了一声,大概他也听小倩说过以前的事吧。不过,他很快就言归正传,说:“如果戴警官真撒了谎,那么事态就严重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戴警官是老李开车去派出所叫来的,如果戴警官有问题,那么很可能在派出所里他根本就没向上级报案,更没有什么增援的警力会在今天赶到常青谷来。
建议我们转移到碉楼这边来,也是他提出的。如果他有问题,那么碉楼里会不会有陷阱?
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现在他就在碉楼下,而与他在一起的,只有杜瑜眉一个人,要是他对杜瑜眉不利,我们根本来不及下楼去营救。
想到这一点,我马上就急了,脑袋探出碉楼屋顶平台的房檐,大声叫道:“杜姐,你快上来!快上来!”
“嗯,我正在上!”屋顶下方传来了杜瑜眉的声音。
还好,她还安然无恙,看来我们杞人忧天了。
听她的声音,杜瑜眉应该已经沿着绳索攀爬到一半的高度了,她还真不错,手劲够大,没呼喊我们从屋顶拉拽绳索,就自行向上攀援了。
很快,我就看到她的脑袋从屋檐下冒了出来。我赶紧伸出手,示意她拽住我的手。
杜瑜眉伸出了一只手,她的手和我的手就要握在一起的时候,突然之间,她的另一只手松开了绳索。事实上,在这一刻,她已经完全悬空了,没有拉拽住绳索,更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支点。
刹那间,她的身体向下坠去。
我惊得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尖叫,但杜瑜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屋檐之后,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从三层楼摔下去,她还是后仰着摔下去的,不死也会受重伤。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根本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等我反应过来,才赶紧将头伸出屋檐,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却根本没看到杜瑜眉,连瘫坐在地上的戴警官也没见着。
我这才意识到,当我尖叫的时候,却并没听到杜瑜眉的叫声。
据说从三楼摔下去,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啪!啊——”,从三十楼摔下去,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啊——啪!”。这里并不高,那么我现在应该听到杜瑜眉的痛苦惨叫声,戴警官也应该上前查看情况,并呼唤我们帮忙啊。可碉楼下却是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他们去哪里了?我急了,大声在屋顶上呼喊着他俩的名字,可是却根本没人回应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无缘无故消失了?
霍格也走了过来,当他发现出了什么事的时候,脸上顿时迷茫一片,甚至还表露出了一丝恐惧。
“发生了什么事?”他诧异地问道。
我摊开手,无奈地答道:“我也不知道,杜瑜眉摔下去后,好像……好像在空中消失了……”我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一切听上去似乎很扯淡,但事实就是这样。
霍格愣了愣,一把拽住绳索的顶端,正色道:“我得下去看看!”说完后,便跃出屋檐,沿着绳索滑了下去。没想到刚下去几秒,就听到他在绳索下端大叫道:“快!快拉我上去!”
我赶紧拽住绳索,把玉儿和小倩都叫了过来,使劲拉拽着绳索。
很快霍格就被我们拉了上来。
“出了什么事?”我诧异地问道。
他面色苍白地答道:“绳索悬在二楼的位置,莫名其妙断了。切口很齐整,应该是被锋利的剪刀剪断的。”
剪刀剪断的?怎么会这样?谁剪的?
“杜瑜眉和戴警官呢?”我厉声问道。
他摇了摇头:“不见了,他们真的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