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内红烛已残,绿纱窗外,月也无光,星也失辉。房中显得分外昏暗。徐滨迷迷糊糊地醒了,只觉浑身燥热,唇焦口干。他有点清醒,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与箫妹都被人灌醉了,不想竟就这样抱着玉人睡着了,真是愧对箫妹。想到这里,他觉得全身火辣辣的,虽在黑夜中,他还是看见了臂弯里雪白的酮体,只是她的脸庞紧贴在自己胸膛上,无法看见她的眉目。
他低声唤了一声“箫妹”,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无限娇美。
徐滨笑道:“原来你醒了,刚才我们喝醉了,没做成——现在时间正合适,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房里太暗了,我去点蜡烛。”说着就要挣脱她的环抱。
谁知“白箫”一手死死抱住他,一手在他身上游动起来,嘴唇则贴到了他的唇上。他一边激情回吻,一边也气喘喘地抚摸她,两人已顾不上说话……稍顷,徐滨怕弄疼她,悄声问:“箫妹你觉得好吗?”
奇的是“白箫”最多轻唤几声,却是闭口不言。
徐滨笑道:“你的声音怎么变尖了?你的眼老闭着干吗?怕被我吃掉呀!太暗了,我一定要看看你。”说罢放开她,自己去点蜡烛。
徐滨摸到残烛跟前,迅速点上红烛,新房里霎时明亮起来。他撩开红绡罗帐,只见“白箫”紧拥绣被,脸朝床里,背对自己,不由笑道:“已经是夫妻了,还害羞吗?”说着又跳上床,把“白箫”的脸扳了过来。
这一看,徐滨如遭雷劈,虽然这女子仍然秀目紧闭,但他认得清清楚楚,她竟是林清芬!
他呆了一呆,厉声道:“怎么是你?我的箫妹呢?你、你把她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竟然假扮她,你、你好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我是由我爹许配给你的!”
“你爹?许配给我?你们疯了吧!我明明娶的是箫妹!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么,是玉龙山庄,你是入赘到我家的。”
“入赘?别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是云台山庄的少庄主,谁要到你们的破地方入赘!我要赶紧回家!”
“你才在做春秋大梦了!你刚才强奸了我,现在竟要离我而去吗?
告诉你,你已经是我的丈夫了!我不准你回去!”
“哼!你不让我回去我就不回去吗?”他跳下床,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于是赶紧去找衣服,却发现屋里连一件男装都没有。他心里一急,一阵头晕,摔在地上,顿时不省人事。
林清芬跳下床披上衣服,却已不是红色新妇服,仍是她喜爱的紫色绣裙。她急急走到他跟前,用力拖着他,却还是无力将他拖到床上。
她无奈地打开箱子,拿出一套男子的内衣,给他穿上。一边穿一边爱抚着他,想到刚才的情景,她颇为得意——她费尽心机,终于得到了他;但又有点失意——他把她当做了玉箫这贱人!当她展露真容,他竟如此生气!但是她不灰心,她相信,终有一天,自己的美貌和柔情会让他爱上她的。
她拍了三下手,房门立刻打开,两个粗壮的丫环在门口待命。她示意她俩把他抬到床上去。接着,她又命丫环打水、递手巾,等她亲自为他洗脸擦身完毕,才让丫环捧走残水。
等到徐滨醒来时,已是次日夜晚。他的头很沉,只觉得身旁躺着的白箫在紧紧搂抱他。他不知怎的,觉得身上像着了火,于是便不顾一切地朝“白箫”扑去。等他再度睁开眼,又见是林清芬在身旁。这次他已无话可说。他记得确实是自己去要她的。而且,刚才她的身体的确给了他许多畅快。他怯生生地不敢看她。她却娇媚地说话了:“滨哥,你刚才好勇猛啊。”说着又伸出纤纤玉手撩拨他。
他羞愧死了,忙推开她的手。
“贱人!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好了!”他骂道。
“滨哥,我怎会杀了你?”林清芬娇声道,“这次确实委屈你了,不过不这样,你就成了别人的丈夫,这叫我怎么活呀?”
他冷哼一声。
她继续柔声道:“你也许不知道,端午节后的那天,我们家得知你与徐玉箫定亲的消息,我一下子就昏死过去了,我爹费了好大劲,才把我给救回来。我妈不管我,只是要我想开些。我就私下求我爹,我说我一辈子就爱你一个,什么谢剑云、展鸿飞及县太爷的儿子,我看都不要看一眼!如果嫁不成你,我就死给他看!我爹没办法,就帮我定下了这条计。”
原来如此!徐滨恨得咬牙切齿,又问:“那徐庆是怎么回事?他是你们家的人吗?”
“爹叫我不能跟你说,可你已经是我的夫君,我就不瞒你了。这人不是你们家的徐庆,只不过跟你家的徐庆有几分像。他是我们家的一个坛主。”
“再怎么像,我跟徐庆这么熟,也不会看错的。”
林清芬微微一笑,道:“难道你忘了,你喝了我家酿造的酒吗?
你与玉箫醉得那个样儿,哪还分得清人,再说……”
“再说什么?”徐滨的声音凶狠起来。
“你凶什么?我不说了。”林清芬恼了。
“不说拉倒!贱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吃惊。”徐滨说完一把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真想像掐番茄一般,把她的脖子掐成一滩红水,可哪知他根本使不上力,而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朝他任脉上一点,他的身体就整个软了下来,重重跌倒在床上。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感觉林清芬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滨哥,你别生气。”她委委屈屈地说,“如果不是太爱你,我也不会求我爹出此下策!”
徐滨一回身,甩了一巴掌在她脸上,他正要再打时,门开了,两个丫环陪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走了进来。那女人对准徐滨背部就是一掌,打得他立时跌倒在地。但此时徐滨的惊讶大大超过了疼痛。他的眼睛牢牢盯住那老妇人,嘴里怒喊道:“原来是你!怪不得几次三番上楼!你这老虔婆!吃里爬外,奸细!”
那老妇人原来正是坏了他与白箫好事的王妈妈!
那老妇人却嘲笑道:“什么奸细!林庄主本来就是我的恩人!你父亲愚不可及,自以为是,放着门当户对的林小姐不要,却要娶个出身微贱的黑乌鸦当儿媳……”
她还要说下去,徐滨已奋力跳起来,正要赶过去掌她的嘴,却已被那王妈妈手指一点,点中腿脚上的阳陵泉、照海穴,身子立时不能动弹,钉在那里,只能瞪着眼怒视着她们。他现在知道了两个事实:
一是自己已经武功全失,多年来练就的内功已化为乌有;二是林清芬一定在给他的饭食里下了药,不然他即便丧失武功也不至于动一动就手脚无力,气喘如牛。
我该怎么办?他在心里问自己。
王妈妈厉声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吗?告诉你,不准动小姐一根毫毛!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我劝你放明白一点,有这般如花如玉的美人儿做妻房,就该知足了!”说着回头看林清芬的脸色。
林清芬看着徐滨可怜巴巴地钉在那里满面怒容,眼冒火花,不由怜惜起来,忙命两个粗使丫环把徐滨抱到床上,然后向王妈妈使了个眼色。王妈妈解开徐滨的穴道,带了两个丫环悻悻而去。林清芬在床边呆立片刻,然后在床沿坐下看着他。徐滨见她来了,便闭起双目,不予理睬。
林清芬见徐滨如此厌恶自己,不由肝肠寸断,一时悲从中来,哀哀啼哭起来。徐滨见状,更为不屑,干脆呼呼大睡起来。林清芬无计可施,只得哭着走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天。
有一天用过早膳,林清芬刻意装扮一新来到他面前,本希望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谁知他依旧冷若冰霜,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两人在屋子里默默待了一段时间,她幽幽问道:“滨哥,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紫色吗?”
“我是你的囚徒,没心思跟你谈这种无聊的话题。你喜欢什么颜色,与我何干?”徐滨头也不抬地说。
“怎么与你无干?就因为你,我才喜欢紫色的!滨哥,我给你看样东西。”林清芬说着拿出一卷南宋朱淑真作的《断肠集》来,翻到《江城子》一词,中间夹着几朵枯萎的紫色丁香花,“这些花是你十岁那年从树上采下来送给我的,当时你扮新郎,我做新娘,你就把这束花簪在我发髻上,说我这个小新娘戴紫色花、穿紫色衣最好看。从此我就爱上了紫色。你不妨想想,从那以后,我还穿过什么颜色!”
徐滨听到这里不禁回头望了她一眼,她今天果然也穿着一身淡雅艳丽的紫衣,乌亮的黑发上,还簪着几朵香气袭人的紫色花朵,那张脸更是肤白赛雪,娥眉如黛,双瞳剪水,樱唇娇红,真是说不尽的风流。只可惜如此丽人,心肠却如此狠毒,脸皮又比铜墙还厚,想到此,他又不禁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他听到林清芬仍在絮叨:“……我天天做梦,盼着十六岁时,能做你的新娘。谁知徐玉箫来后,你就一心只向着她。这几年来,我无心练武,没人处,只是瞅着这束花,喃喃念着《江城子》中的这几句:‘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昨宵结得梦因缘,水云间,悄无言。’——你定了亲,我恨不得立时死了。爹爹怕我寻短见,才想出了这条计。难道我这么爱你,就错了吗?后来你陪着白箫上山练武,我轻功不行,每天念着‘天易见,见伊难’,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徐滨冷笑一声道:“哼,我本来以为只有你贱,没想到你爹比你更贱,你们一家都是不知廉耻的贱人!”
林清芬被他气得发昏,冲到他面前,抡起粉拳就欲打去。可是她举到一半,忽又停了下来,看着徐滨嘲笑的神情,也嘲弄道:“好吧,就算我贱,可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哼,我心中有数,你装什么?”
徐滨虽是错看了人才跟她颠鸾倒凤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时他还是有畅快的感觉,他为此也觉得愧对白箫,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不觉脸上一呆,想到自己已取得她的处女宝,更觉无言以对。他的头慢慢垂了下来。他恨她,也怨自己不争气。
林清芬是聪明的,一看他没像刚才那样盛气凌人了,马上贴了过来:“滨哥,反正,不管你以前喜欢徐玉箫也好,跟她有婚约也罢,你们不是真夫妻,我才是你的好妻子。我爹娘早就把你当做女婿了,只要你写一份休书给她,我就名正言顺地嫁给你。我这么爱你,我爹娘又这么喜欢你,你娶了我一定会幸福的,到时候我再给你生几个胖小子,咱们恩恩爱爱过一辈子,你说这多好?”
“休掉箫妹?娶你?”徐滨抬起头,朝她怒目相视,“别做梦了!
你就这样一直关着我吧!关我到死,我也不会休她娶你!”
“徐滨!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林清芬气得大嚷。
“至少她有羞耻心!她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抢别人的丈夫!”
林清芬推了他一把,发狠道:“是她在抢我的丈夫!我现在只是抢回来,有什么错?”
徐滨懒得跟她争论,别过头去不理她。
“告诉你,徐滨,她就算嫁给你,你们也不会善终!你娘早告诉我了,她从小克死爹娘,她就是个扫把星!要不是你爹好心收留她,她还不知在哪个窑子里讨生活呢!哼!羞耻心!我倒要看看……”
“住口!”徐滨怒不可遏,“我告诉你!林清芬!她爹娘的死跟她根本毫无关系!箫妹的爹是当年江南有名的仵作,若不是我爹托他查验我外公的尸体,她爹娘也不会遭人杀害!你……”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煞住了口。当年爹为了保护白箫,千叮万嘱不允许他说出去,这秘密他守了十年,没想到,今天一时情急竟说了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大为懊悔,但说出的话是肯定收不回了,他只能恨恨地瞪着林清芬,“总之,假如你以后再说箫妹是扫把星,我就……”
“你就怎么样?”林清芬却笑了起来。
徐滨忽然觉得好生疲倦。
“滨哥。”
他没答话。
“滨哥。”
他仍不说话,现在他只希望她快滚。
然而,她并不死心。
“滨哥,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还没听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把他关起来的。”
“滨哥,只要你答应娶我,我马上会放你出去。”她走到他跟前,想拉他的手臂,但伸出去的手,又怯生生地缩了回来。
这时他回转头来,狠狠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讨厌你。你关我一天,我就恨你一天。”
林清芬避开他的目光,坐到屋子的一角,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我也知道你闷得发慌。好吧,过几日,我们就出去走走。反正我们现在住在岛上,别人看不见我们。”
“岛上?什么岛?”徐滨立即问。
“我们家有三个岛。这是离山庄最远的一个岛,就是我妈也没来过。
她命不好,我爹嫌弃她,她现在一直住在你们云台山庄,你妈正好也要人陪……”
“我妈要人陪?”徐滨听到这里,觉得她似话里有话,忙问:“我妈怎样了?她为什么要人陪?”
她回头看着他,却不说话。
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头。
“我娘怎么样了?我爹又怎么样了?求求你快告诉我!”他颤声道。
林清芬走到他身边。
“听你说求我,我真高兴。”说罢,就弯身去亲他。他避之不及,还是给她偷袭到了。她心情立刻好了很多,说:“滨哥,你爹娘都很好,只不过你娘日夜想你,身体有些微恙罢了。所以,你最好快点答应我,这样也好让你娘早点看见你,早点放心啊。你说呢?”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徐滨本想甩开她,但又一想,现在自己被关在岛上,武功尽失,外面又有人看守,如果想逃出去,唯一可利用的也只有她了。想到此,他颜色微霁,也未拒绝她。
林清芬很是高兴,又立刻讨好道:“滨哥,只要你肯跟我好,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什么都听你的。”
徐滨心里一动,问她:“真的?”
“这还有假?”
“那好,我今日就想出去走走。”徐滨道。
林清芬的脸色一僵。
徐滨冷笑道:“还说把我当夫君,哼,你充其量只当我是个囚徒!”
说到最后半句,他狠狠甩脱了她的手。
林清芬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
“那好吧。我爹正好不在岛上,我们这就出去走走。你在房里这么久,也的确闷坏了。”说罢,便又挽住了他的手。
紫楼是一座三层楼的房子,一层有好多间,他们一出门,每间屋里都伸出两个头来。有一间屋里走出一个老妇人,他一看,正是王妈妈。只见她上前对林清芬说:“小姐,庄主交代过,徐公子不能出房门。
请回吧。”
“王妈妈,你也太多事了吧,有我陪着呢。徐公子是我的夫婿,你们说话可得有分寸。”林清芬寒着脸说。王妈妈无奈,只得告退。
林清芬携着他的手走出楼道门。徐滨只觉得她的手有一个什么动作,他不及看清就已出了门。他知道其中必有机关。他决定等回来时,再看个清楚。当下他装作精神舒畅的样子,感叹道:“好久没呼吸新鲜空气了,这里的风景真不错!”
林清芬见他心情转好,非常高兴,道:“现在还不是最美的时候,等到了春天,你会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紫丁香、紫茉莉。”
徐滨问道:“这岛上有房子,周边又有不少小山,中间还造了个池塘。有山有水有池子,风景这么好,却怎么看不见人?”
难得他肯好好跟她说话,林清芬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笑道:
“怎么会没人?都在楼下藏着呢,要是有陌生人走动,楼下立时会射出箭来。”接着,又警告道,“你可不能乘我不在时在海边乱走,我可不希望你被乱箭射死。还有,这海里决不能去,你看海面上没有一条船,因为海里养了许多鲨鱼,若是有人冒险乘船来,还没靠近岛,就会给鲨鱼吃了。我爹曾找人训练过这些鲨鱼,它们见了熟人就潜到海里,见了生人,就会跃出来吃人,好厉害呢!”
徐滨听了暗暗心惊。
一会儿,徐滨又装作无心地问道:“那咱们两人走在海滩上怎么没人射箭?鲨鱼又怎么没跳出来?”
“当然,有暗号的。”
“我怎么没见你发什么暗号?”徐滨假作懵懂。
“怎么能让你看见?”她眉头忽地一皱,“你专问这个是想逃吗?”
徐滨沉下脸道:“我好奇,问个话还不行吗?”
林清芬见他脸色不对,忙换了一张笑脸道:“滨哥,你别生气。
这个暗号,现在恕我不能说。只要你答应跟我成婚,不要说这种小事,整个玉龙山庄和三个岛都是你的。”
徐滨没吭声。
他装作心旷神怡的样子,望着前方。
“能出来在海边走走真是太好了。”隔了会儿,他道。
“你喜欢出来散步吗?”林清芬立刻道,“那以后只要我爹不在,我就陪你到海边来玩。”
徐滨兀自笑了笑,又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在海上划船。”
“怎会不记得?”林清芬细声吟了起来,“‘难忘。文期酒会,几辜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天遥,未知何处是潇湘’——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常在船上念这首柳词呢!”
徐滨蹙眉念道:“‘念双燕,难凭远信,指謩天,空识归航。’”念罢,长叹一声。
林清芬变了脸。
“这是写情人分离之苦的词。你是不是又想起了徐玉箫?”她说到此已有悲声。
徐滨冷冷地回头看她一眼,轻声道:“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休了箫妹,与你成亲,你便会放了我?”
林清芬忍住眼泪,道:“那还有假?你若成了我的夫君,我岂能关着你?你以为我愿意关着你吗?”
徐滨想,干脆先答应了再说,等他们放了我,我回去面见我爹,到时候再怒斥这对父女的无耻行径,看爹如何定夺,我就不信他会让我做林家的女婿。想到此,他便爽快地说:“那好,我答应你。”
“真的?”林清芬又惊又喜。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喜欢被你一直关着吗?”
“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双颊绯红,声音颤抖,想要过来抱他,又有点害怕,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过、过几天去跟爹说,他这些天不在庄子里,等他一、一回来,我就立刻跟他商议咱们的亲事。”
“嗯。”他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她看着他的脸,忽然又不相信地叫道:“我可是一不顾婚约,二不计你对我如何,死心塌地把什么都给了你,你可不能辜负我呀!”
徐滨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既跟你成了真夫妻,便不会辜负你。”
林清芬听到这话,开心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徐滨再看她时,发现她已经眼泪汪汪。
“你怎么啦?”
“滨哥,”她扑到他怀里,“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关你的。我们成了夫妻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只是……”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徐滨此时也微微有点不忍,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用难得温柔的语调说道:“好了,别哭了。我想通了。”
“啊,滨哥!”林清芬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徐滨本来以为,不出三天,林清芬就会喜出望外地跑来跟他谈他们的亲事,可谁知一等就是几个月,每次见到林清芬,她不是一脸愁苦,就是愤愤不平。
“我现在终于了解我妈的感受了,我都找了我爹好几个月了,可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有一次她说。
“那你有没有找过他的掌柜?或许他在店铺里忙呢?”徐滨早就听说林涌泉把生意看得很重,喜欢住在店铺里。
“哼!早去过了,他每天只去逛一圈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我还让各店铺的掌柜传口信给他,说我有事要找他,可他却回话给我,让我再等几天。你看,这一等都等了几个月!我看他根本就不关心我!”
徐滨想,你爹如果真的疼你,根本不会给你出这么一条毒计,现在不仅害了我,也害了你。
“滨哥,你别急,我们再等几天,我一定能找到他。”林清芬说道。
他确实有点急,但是也明白,这事急不来。
“那就再等等吧。”他道。
“只要你不生气就好了。”她挽住他的胳膊,笑着问,“我们出去走走吧!你也闷了一天了。”
他当然不会反对。
其实自从她发现他喜欢在海边散步后,她每次来,都会陪他到岛上走一走。
徐滨在多次散步中,已窥探到鲨鱼的出没规律。他发现但凡有阳光时,它们就喜欢浮出水面,而阴雨天,它们就会潜入海底。他想,逃跑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只要在阴雨天,海面上有一艘船驶过,自己就能得救。不过岛上还有个危险,就是三座楼下埋伏的“万箭齐发”。
经过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发现三座楼外都有一棵大榕树,大榕树根部都用石板围住,而林清芬每次经过石板时,她的脚都会在左边的石板上轻点两下。
时间久了,他也摸清楚了打开房门的方法。
一切逃走之法都已经了然,就只等林清芬离开和阴雨天的到来了。
可令徐滨丧气的是,自从林涌泉避而不见后,林清芬就对他格外关爱,后来的几个月,她几乎时刻不离他的左右。
有一天,他实在无聊,便问她:“咱们紫楼里的丫环都是哑巴,那你们要跟她们说话多不方便呀,你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怕她们泄漏山庄的秘密呀!传出去可不得了的!”林清芬道。
一听秘密二字,徐滨心里一动,心想,我既然暂时出不去,何不乘机打听一些林涌泉的秘事,出去后也好伺机报仇,便又问:“这儿有什么秘密啊?不就是一个破岛吗?”
林清芬神情诡秘地说:“当然有秘密。咱们山庄种的东西,养的虫,都是用来制毒药的。这些东西有好多品种,这些丫环吃了其中一种,就哑了。我爹将这些毒药卖给锦衣卫和海盗,得利多得很。这些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能说出去!”
“这么机密的事,你爹怎会告诉你?”徐滨装作不相信的样子。
“我爹是没告诉我,这些是我从他手下那里套出来的。我爹在家从不说这些。”
“他连你娘也不说吗?”徐滨仍是不相信的语调。
“那自然。”林清芬道,“我爹讨厌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常都不想见她,又岂会把这些告诉她?现在我娘干脆搬到你家去住了,这样他们就更疏远了,我爹也落得清净。其实……”林清芬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还是说了下去,“我告诉你啊,我爹现今有个心上人,就是这灰楼里的紫霞岛坛主。她叫贾秀芹,虽然有三十多了,跟我娘也差不多年纪,可不知为什么,我爹就是喜欢她。”
“她长得很美吗?”
“不仅美,而且武功高强。她使一根长鞭,我见她耍过,功夫可真是俊得紧。我爹到紫霞岛来,就是为了瞧她。我估摸着,过一阵我爹就要把她娶进门了,这事我娘还不知道呢。”
徐滨似听非听,忽道:“这几座楼下都有通道?”
“底下是天然的石洞,经过我爹休整,全造了房。而且这三个岛与玉龙山庄也相通。咱们结婚后,可以在这儿逛个几天几夜。”
徐滨想,他日我有机会回来,一定烧了你家这三个岛!
“瞧,就是她。”突然,林清芬轻声道。
徐滨抬起头,就见不远处的灰楼上,站着个穿杏黄色衣裙的女子。
她大约三十岁年纪,眉如远山起伏,眼如星月交辉,一条素白罗带,束出婀娜体态。徐滨想这必是紫霞岛坛主贾秀芹了。那女子的眼波也微向徐滨射来,徐滨忙避开了。林清芬笑着向那女子挥了挥手,道:“贾坛主,我们回去了。”
那女子也微笑着点点头。林清芬忙拉着徐滨进了门楼。回到屋里,她狐疑地问徐滨:“你看见她了,她美吗?”
“美得很,你爹眼光不错。”
林清芬急急地道:“她美还是我美?”
“不知道。”
“你说嘛!”林清芬对此极为重视。
徐滨还是摇头不答。
“以后不让你到海边去了,免得碰见这妖精,把你的魂也摄去了。”
徐滨想,这可大大不妙,忙道:“你的醋劲儿够大的!我只看了一眼,哪知道她是不是比你美。谁不知道这几百里内,你林清芬是第一美人!说不定,还是咱们大明朝的第一美人呢!”
“真的?”林清芬听得喜笑颜开。
转眼间他们已经同居了七八个月了。
这天又到了端午节,王妈妈来传话,说庄里有家宴,文兰夫人也从云台山庄回来了,叫小姐去喝酒,还说下人们也要吃喝一番。
林清芬不得不去,便对徐滨说:“家里有事,晚饭不回来吃了,你睡一会,歇一歇,自己吃晚饭。今日若遇到我爹,我一定跟他说我们的事。”
林清芬怕他一个人在岛上太闷,便安排了几个丫环包粽子,临出门时,又吩咐一个丫环陪他去海边走走。等一切都吩咐完了,她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但走到楼道口,她竟又不想去了。徐滨大惊,亏得这时王妈妈来催她,她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徐滨见她到了门口,还不时回头瞧他,也不由叹了口气。
林清芬走后,徐滨想,久盼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他先一个人在屋里整理了一遍思路,随后从地板缝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木片。这是他从床腿上拨下来的,已经藏了有个把月,只等着哪天派上用场,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他将木片塞进门缝,轻轻拨弄了几下,外面的门栓便一点点移开了,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因怕它发出更大的声响,他忙扶住门,同时站在门后一动不敢动。等了许久,他见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才慢慢拉开了门。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他听到楼下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那些哑巴丫环眼下都在楼下的厨房包粽子,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真是机会难得。
他为防走路发出声音,脱下鞋子,拿在手中,随后,几乎不假思索地快速通过楼梯,奔下了楼。在下楼的时候,他好像听见有人打开了门,但这时候,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今天是阴天,鲨鱼不会出来,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而事实上,他也已经没时间考虑了。
等他离开紫楼的时候,他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关门声和一连串惊慌失措的呀呀声。他只当没听见,拼命朝海滩飞奔。他一边奔,一边对自己说,哪怕是跳海,哪怕是就此丢了性命,我也要离开这里!
我要游出去!我要回家,白箫在等着我!爹娘在等着我!我要回家!
一想到这些,他的脚步更快了,耳边不断传来咿咿呀呀的呼喊声和呼呼的风声……
忽然,“噌——”一个短促声音在耳边滑过,接着,又是一声“噌——”他看见一根箭掉落在自己的脚边,他心里惊叫了一声,不好!
放箭了!
“噌——”又是一箭掉在他身边。
他加快了步伐。
“噌噌噌噌——”无数短促的声音包围了他。忽然,他觉得右肩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接着剧痛朝他袭来。他来不及细想,越发拼命朝前奔去,只是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右臂动不了了。就在这时,他看到一艘小船正飞速向岸边驶来。他举起未受伤的左臂奋力向船上的人示意,一边径直奔进了海里。他对自己说,哪怕他们看不见我,也得试试!我不能就这么被他们射死!
他挥舞了一阵,那艘小船好像真的看到他了,终于朝他驶来。等到海水几乎快漫到他的脖子时,那艘船正好摇到他的面前,他用尽力气跃上了船。
徐滨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道姑,她身边有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和两个船工模样的人,几人一见便知不是普通人。他刚才舍命一奔,外加受了伤,如今已经力竭气喘,待坐定之后,才向老道姑跪倒,“多谢道长及各位搭救之恩。”
老道姑和蔼地朝他一笑:“我等也是路过,救你只是偶然。你跟那林涌泉是何关系?怎会在此地呼救?”
徐滨想,看这艘船刚才的情形决非“正巧路过”,这些人既不愿实话实说,我且也藏一藏。所谓江湖险恶,以后等彼此熟识了,若他们对我真无敌意,到时候我再表明身份也不迟。于是躬身道:“小的名叫赵天,去年被林家抓到岛上当民夫。因思家心切,我铤而走险想越海脱逃,不料一到海边就被他们发现了,本以为此番逃跑小命定是不保,不曾想竟巧遇道长的船,真是万幸。”
那老道姑朝他微微颔首,继而对身边人道:“看来这林贼是作了不少孽。”又问他:“你家在何处?”
徐滨想,这老道姑看来也是江湖中人,云台山庄在江湖中有些名气,不如就冒充云台山庄的长工,乘机也可打听一下山庄里的情形,于是便道:“小的乃宿城人氏,原是宿城云台山庄的长工。去年中秋节前被绑到了这岛上。”
“如此说来,你已离家有八个多月之久了。”
“正是。也不知庄里现在是什么情形,庄主他老人家是否——是否安好,”徐滨说到这里,觉得自己的用意太过明显,怕老道姑会察觉,忙又补充一句,“小人在山庄时,曾受庄主大恩。小人被擒时,庄里正忙着筹备少庄主的婚事,现在算起来,少庄主也该已经成亲了……”
他说到这儿故意停住话头,等着对方说下去。
这时老道姑身后一个船工走上前说道:“这位兄弟,看来你是真的被劫了许久了,去年中秋后江湖传言云台山庄的少庄主在新婚之夜被骗失踪,那老庄主徐士清遍寻不着,也于前些日子病死了,至于那少庄主夫人,听说是离家去找那少庄主去了,如今这云台山庄是没啥声势喽……”
什么?
爹死了?白箫走了?
徐滨听闻此言犹如五雷轰顶。他真没想到,离家八个月,庄子里竟会有如此大的变故,慈爱的父亲撒手归西,白箫又背井离乡、出门寻夫,可怜她孤身一人,又毫无江湖经验,遇到凶险怎么办?母亲从不喜欢她,估计她这一走也是被逼的。他这次被劫,不知道庄子里又有多少人会嚼舌头根子,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小兄弟,你还好吧?”那船工见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关切地问道。
徐滨欲回答,却张开嘴说不出话,此时,肩头的剧痛已经蔓延到全身,他觉得身子莫名地摇晃起来,接着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再醒来时,已是深夜。
他隐隐听到说话声,便微微睁开眼,发现之前跟他说过话的那个船工模样的人正坐在他的床头,在跟坐在屋子另一头的一个年轻女人说话。他们声音虽然很轻,但因夜深人静,徐滨还是句句听在耳里。
“你看师父今后会有什么打算?”那女的问。
“不知道。”那男的答,“既然丐帮的人说看见皓月师叔是跟林涌泉走了,那自然是错不了。丐帮人多势众,眼线又多,岂会看错?”
“可他们怎知那是皓月师叔?他们只说是个三十多岁的女的,这样的女人普天之下还不多的是?我也三十多了,难道我也是皓月师叔?”
“这倒也是。”那男的似乎觉得女人说得颇有道理,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大概这皓月师叔总有啥特别的标记吧。我听说她过去使的是根长鞭,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改变,据说这皓月师叔从小就喜怒无常,任性得很,因而当年玄净太师祖还给她起了个浑名,叫什么御风,那意思原是讥讽她像风一样变来变去。谁知,她后来就把她那根长鞭叫作‘御风鞭’了。”
徐滨听到长鞭二字,不由想起了一个人。他在岛上散步时曾见过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女子,当时林清芬告诉他,那是林涌泉的心上人,姓贾,使的就是一根长鞭。莫非,他们说的皓月师叔指的就是她?他一时难以确定,只得继续听下去。
“说起来,这皓月师叔也失踪好些年了。”那女的又道。
“是啊,总有十年了吧。据说,她从小不喜欢被人管束,偏偏她姐姐——我们的师父,又特别爱管她,你说这两人能合得来吗?我听说,她俩从小就不对路,两人一碰上就打。有一次两人当着玄净太师祖的面就打了起来,太师祖一怒之下就罚两人各自面壁三个月。可谁知道,这皓月师叔还不服师命,夜里偷偷跑到我们师父的山洞口叫阵。
不过她那时还只是个小姑娘,根本不是我们师父的对手,我们师父两招就把她打败了,还用内力把她给震出了十几米远。从那以后,皓月师叔就指天发誓,一定要学成无上武功,打败她姐姐。她那时还在我们师父面壁的山洞门口用剑刻字,什么‘水落月出,天光地亮’,那水就是印照我们皓清师父的清字的,月自然是说她自己。那意思就是,她把皓清打败了,天都亮了。当时的皓月师叔才入门三个月,性子却是比蓬莱派的任何弟子都刚烈,经常口出狂言。你肯定不相信,她还曾指着甘傲天的鼻子骂他是猪猡转世。”
“哈哈,猪猡转世,皓月师叔说得还真像。”那女的轻笑起来。
徐滨听到这儿,才知道他们口中的师父,原来就是被称为“蓬莱四子”之一的千秋剑沈皓清。他听他爹说起过,当年蓬莱派有个女道姑,因与武当掌门一言不合,便率众摆阵武当山,双方经七天七夜的激战,最后蓬莱派大胜而归,从此以后蓬莱派便在江湖上名声大振。
当时去挑战武当的四名蓬莱派弟子,后来被江湖上称为“蓬莱四子”,其中之一就是千秋剑沈皓清。而刚才那船工提到的另一个名字,好像也是“蓬莱四子”之一,那人便是神仙手甘傲天。看来,这个船工和这个女人都是沈皓清的弟子。
忽然之间,徐滨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本想回云台山庄后,请爹教他新剑招,好对付林氏父女,现在爹亡妻走,学新剑招是没指望了,如果就这样回去,一来不能报仇,二来,母亲那里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若说出实情,岂不被人耻笑?今后他还怎么做人!如此,倒不如拜在一位名师门下,苦心学艺,一边也可寻找白箫的下落,等一朝学成,便去杀了那林氏父女,一雪前耻,到那时再回山庄,也好给母亲和妻子一个交代。
如此,打定主意后,他便睁开双眼,叫了一声:“兄长,这位兄长。”
那男人听到了他的呼唤,忙凑了过来。
“兄弟,你醒啦。”
他点点头,勉强直起身子,感觉头还有点晕,肩上的伤似乎已经好了许多,低头一看,已经有人给他做了包扎。
“刚才我师妹已经帮你敷过药了,每天换一次药,再过个三五天,你的箭伤便可痊愈了。”那男的说道。
“多谢兄长,多谢大姐。”徐滨向这两人拱手致谢,又道,“我适才听两位在说话,好像提到过一个什么师叔,她使的还是根长鞭,是不是?”
那男人瞅了那女人,两人似作了短暂的商量,随后,那男人答道:
“兄弟你既已听到了,我也不瞒你了,那是我们皓月师叔,是我们师父的亲妹子。我们这次去林家小岛,就是为了找她的。”
“我在那岛上倒是见过一个女子,只是不知道那女子是不是你们说的皓月师叔。”
那女的立刻凑了过来。
“她是什么样子的?”
“三十多岁,容貌艳丽,使的也是一根长鞭,只不过,她姓贾不姓沈,据说是那林涌泉的一个坛主。”徐滨道。
那对男女相互看了一眼,那男的忽道:“这事非同小可,我们得禀告师父,你先等着。”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了。没过一会儿,之前的老道姑就出现了,这一次,她神情严肃,目光如炬,徐滨的眼神跟她一碰,便心头一颤,头垂了下来。
“你不必害怕,但说无妨。”沈皓清道。
“我只看见她在那小岛上住着,听别的人说,她叫贾秀芹,是林涌泉的一个坛主。小的、小的只跟她见过一面,没亲眼见过她使鞭。
不过,听旁人说她使的是一根长鞭,功夫俊得紧,恐怕天下无双。林涌泉正是看中了她的这点本事,才收她到自己门下做坛主的。”
“这位贾坛主,她的容貌如何?年纪几何?”沈皓清又问。
“大约三十多岁年纪,貌若天仙,美艳绝伦。”虽说当时隔得远,但徐滨对她的容貌仍然印象深刻。
“哼!好大的志气!”沈皓清的语调忽然变得无比尖刻,“当年还说要称霸武林,水落月出!结果却在个小小的破庄子里做什么坛主!
哼!”
徐滨知道她这话不是冲着自己说的,便垂首不语,只等她再提问。
不料,沈皓清却久久不发一言。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缓缓道:“小兄弟,她是否就在你逃出来的那个岛上?”
“正是。”
“你可知她几时离岛?她总不会永不离岛吧?”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徐滨老实地回答,接着,他又道:“听说那林涌泉很喜欢她,过不久便要娶她过门。”
“你说什么?”沈皓清脸色一变,陡然站起,一只手扶在桌角,只听“啪哒”一声,桌子一分为二。好深的功力!徐滨心中暗暗喝彩,现在他拜师的决心就更坚定了。“她居然要嫁人?还要嫁给一个寂寂无名的破庄主!”只听她喝道。
“师父,玉龙山庄近几年声势也颇大……”之前的那位男弟子提醒道。
“住口!她当年在师父面前发誓,终身不嫁,永保贞洁,为此师父才肯收她做关门弟子!可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她竟要违背师命。
我若不把她抓回来,如何面对师父?”沈皓清怒道,随即对着徐滨森然道,“你!可愿意带路?”
徐滨忙道:“小的被林贼劫持八个月,对林贼恨之入骨,道长对小的又有救命之恩,小的愿为道长效犬马之劳。只不过……小的武功低微,只会点拳脚功夫,若跟师太一起上岛,恐只会碍了师太的手脚,我想……”徐滨说到此处,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在沈皓清面前,大声道:“请道长收我为徒。”
沈皓清一愣。他发现她在打量自己,过了会儿她道:“我看你倒有点练武的底子,可曾学过什么?”
“禀道长,我在云台山庄时,蒙庄主恩典,曾陪少庄主练过几年剑,只不过学得粗浅,而今已经差不多全忘了。”他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忽然吹来一股劲风,霎时他什么都看不清了。朦胧中,他觉得前方有股力正朝自己袭来,他本能地以手相抵,却听“咔嚓”一声,手臂一阵剧痛,待睁开眼,就见那沈皓清正好坐回原座,而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功夫果真是粗浅得很。那徐士清也太过偏心,压根儿就没教你什么。”沈皓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放下茶杯时,她道,“我看你资质不错,既你愿意投在我门下,那我就收下你了。”
徐滨听了惊喜交集,忍住剧痛,伏地叩谢:“蒙恩师不弃,请受弟子三拜。”说罢,恭恭敬敬三叩首。沈皓清微笑着受了他的跪拜。
当此时分,她身旁的四个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走上前与徐滨见礼。
之前的那名男弟子道:“赵师弟,我叫金颢,是本门第六弟子;他名耿庭,是本门第七弟子。她们是两姐妹,大的毕如云,是我山荆;小的毕如霞,是耿庭的娇妻。她们也是本门弟子,都排在二十朝外了。
我们是俗家弟子,所以常跟师父出来走动。本门出家弟子大多在李庄静修。本门道学由大师哥传授,武功则由师父教习,赵师弟你大约排行三十吧,是小师弟了。”
徐滨连连称是。
这时,就听沈皓清道:“赵天,你可莫忘了,我收你可是有条件的。”
徐滨忙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竭尽所能,助师父找回皓月师叔。”
沈皓清这才颔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