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清澈得如一块纯净的水晶,甚至水中的杂质都看不到了,水底的青石雕被鳄龟撞倒后乱成了一堆,但它们的下面竟冒出了几道黄色的柔光。黄色的柔光越现越多,很快整条地下河底都发出了光芒,经过河水的折射,岩洞变得水光摇曳,晃得人眼花缭乱,如同置身在水晶宫一般。
“一条河全是瘴母了,这下可好,出不去了。”郝大力丧气着说,“可惜这只外国王八还不算大,要不咱们六人都钻进去,那就不用担心瘴母了。”
“黄先生,你说过瘴母要形成非常的困难,可这岩洞不算闷热,甚至有点阴凉,最多水温有点上升,为什么瘴母在我们进来后就不断地出现?”劳月问黄千山。
黄千山低头看着河水,他头疼地说:“我也不知道,几十年前村民不也一样进来了,他们没事,你也没事,真不知道岩洞里有什么古怪。”
“在山里我们就见过水里藏了人俑,它们能引来青鳞小蛇,会不会地下河里的青石雕也和人俑一样,瘴母与它们有关。”梁小玉清醒以后,声音都有力多了。
“现在管它为什么有瘴母,保住性命才是关键。”蔡敏敏纠正道。
“可水里是唯一的避难所,现在水里都挤满了瘴母,我们该躲哪去。”顾长天摊开双手地说。
黄千山看了一眼岩洞的尽头,那里聚集的瘴母已经开始出现流泻的迹象,他们不能再磨蹭了。黄千山琢磨着,顾长天说得没错,如今水里是唯一的避难所,不跳下去只好等死。可是,水里也出现了瘴母,他们跳下去也没用,也许死得更快。黄千山两颗眼珠子左右扫动着,他想在水底找一个空隙,瘴母在水中无法威胁人体,只要有一片够大的水下空间没有瘴母从水底冒起,他们就可以暂时躲在那里。
七彩的瘴母之气滚滚而来,黄千山急了,他忽然看见水底卧着刚才砸下来的巨石球,于是心生一计,只好继续借这个巨石球用一用。水底尽管冒出了闪着柔和黄光的瘴母,但它们要冒出水面才会成形,只要在水底没有被瘴母附上身体表面,他们就还算是安全的。巨石球的表面积很大,足够让六人都趴在上面,而且它占据了水底很大的面积,因此瘴母被挤压到了一旁。只要水中没有太大的波流,瘴母就会直线冒出水面,不会触碰他们半点。
“可万一水流发生变化……”顾长天迟疑着不肯下水。
“现在没有什么办法是万全的,顾老弟,你要是担心,就站在上面好了。”黄千山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当是赌博,赢了就是活着,输了就是死。
“算命的老说我们福大命大,这次就是检验他是不是胡说八道的时候,一起下水看看咱们八字硬不硬。”郝大力倒不是很担心。
“长天,不要顾虑了,趁水底的瘴母没有完全出现,下水游马上潜到石球那里,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劳月耐心地劝道。
“瘴母对你没效果,你当然那么说。”顾长天小声地嘀咕,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瘴母已经涌到跟前,水底的瘴母光球也开始穿过成堆的青石雕,黄千山不再跟其他人啰唆,第一个先钻进了水中。蔡敏敏几乎和黄千山同时跳入水中,好在两人下水时都轻手轻脚,水花都没有溅起,河里的瘴母没有被暗流干扰得到处舞动。劳月让郝大力照顾梁小玉下水,然后她硬拖着顾长天一起潜入水中,但顾长天怎么都不肯。瘴母已经近在咫尺,顾长天逼不得以,只好让劳月先下水,他说自己随后就会跟来。
巨石球压在水底纹丝不动,它的顶端离水面还有大约一米,洞顶垂下来许多植物的根须深入水中,黄千山等人下水后就抓住这些根须固定自己的位置,以免滑到水底。在瘴母还未完全涌到此处前,黄千山等人先将头部伸出水面,维持呼吸,直到瘴母席卷而来才将头没入水中。顾长天的动作慢吞吞的,待劳月下水以后,黄千山看见顾长天又翻了翻怀里的东西,似乎是想确定油纸将其包好了没,直到确定以后顾长天才肯下水。
这一次的瘴母比上一回要猛烈,鲜艳的气体冲过水面时,黄千山睁开眼睛看到水面都出掀了小小的水浪。幸亏水底没有受水面影响,一直保持着平静的状态,要不瘴母就会被刮到他们的身上来。瘴母去得很快,一下子最强的一波就吹拂而过,只剩下淡淡的霞气正慢慢散去。黄千山他们憋得满脸通红,每个人都抓着根须在抽筋一样地打颤,不知道是谁这时踹了一脚石球,在静静的水流和浮力的作用下,巨石球竟然朝岩洞尽头处滚动而去!
虽然只是一次轻微的滚动,但是石球四面都有瘴母在缓缓地升出水面,此刻几个瘴母刚好升至他们所在的水平面。黄千山伏在巨石球的侧面,巨石球滚动后,郝大力和蔡敏敏所在的位置正朝一片密集的瘴母移动,很快就会被瘴母群吸附。黄千山见状想也没想,他松开手中的根须,迅速地游窜到郝大力和蔡敏敏的身后,想制止巨石球继续滚动。
无奈巨石球的惯性略大,即便在水中也不好对付,黄千山只差一点就要成功了——他虽然挡住了巨石球的滚动,但自己有一半的身躯已经被发着光的瘴母沾染。瘴母从黄千山身上拂过,他觉得身体的温度正被急速抽去,只留下被冰刀割裂一样的疼痛。黄千山疼得呛了一声,可却被灌进了大口的河水,一丝发光的瘴母也流进了他的口中。
巨石球的滚动暂时被阻止了,但是刚才黄千山的举动牵动了更多的水流,他当时急得没有想那么多,当稳住巨石球后,另一面的水流就被他带了过来。只见,水底的一片瘴母都慢慢地朝对面的劳月和顾长天飘来,黄千山感到抱歉,但又不能马上过去替他们挡住,他在这时候忽然想起一句话“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
就在瘴母涌到劳月和顾长天身后时,它们却像被人抽了一鞭子,卷过来的瘴母都马上弹开了。发生的这一切,劳月和顾长天都不清楚,因为他们面对的是黄千山那一边,所以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黄千山那边才能看见。黄千山对瘴母的反应感到好奇,凭什么瘴母要杀过来了,但又忽然走了。难道瘴母也有势利眼,它们觉得黄千山没什么钱,所以就尽情地蹂躏,劳月他们比较富裕,所以不敢招惹?
虽然黄千山觉得奇怪,但别人平安是件好事,所以他懒得去多想。终于,在瘴母之气散得差不多后,众人抓着根须浮出了水面。黄千山一浮出水面,他就抓着树根大口地喘息,脸色一青一白,像个画了脸彩的戏子一样。黄千山方才在水中沾到了瘴母,此刻身体比原来更加虚弱,待在水中的他不断地发抖,跟抽搐没什么两样。
“黄先生,你没事吧?刚才谢谢你……大力,快跟我带着黄先生上岸!”蔡敏敏急着说。
此时水底的瘴母已经所剩无几,郝大力抹了抹脸上的水,他二话不说就架起黄千山往岸上走,可黄千山却忽然发现了隐藏在水中的气眼。黄千山一直百思不解,地下河清澈明亮,就算青鳞小蛇媾和时吐出的毒液都流进了地下河,但这里不算闷热,照理说瘴母是无法形成的。当郝大力要架着他离开水中时,黄千山无力抬起的头却看到水中有一粒粒的光点在水中整齐地游动。
这些光点若不在特别近的地方看,那是很难被发现的。黄千山推开郝大力和蔡敏敏,他将脸贴近水面,逐一寻找光点的来源位置。光点就是分散后的瘴母,单粒瘴母没有明显的毒性,它们是在与水里的虫蛇体液胶合后才完成瘴母最后的生长,但是黄千山一直好奇瘴母之气是怎么来的。经过仔细观察,黄千山竟发现一粒粒的光点不是从水底流出来,而是离水面很近的水中跑出来的。
“原来如此,瘴母是这么来的。”黄千山说完就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黄兄弟,你知道它们怎么出现的了,它们不是从水里冒出来的吗?”郝大力抓着树根在水里一上一下地游动着。
“你发现没有,岩洞里有很多从地面泥土穿进来的植物根须,我们手上都抓着。”黄千山打着颤说。
“是啊,西脉很少有人来,这里的植被都很原始,能深入地下不值得奇怪吧?有些植物根须的长度还能围绕地球一圈呢。”劳月不解地看着黄千山。
“植物根须和瘴母没啥联系吧,它们又没腐烂,起码腐烂了才能成为瘴气形成的因素之一,这都是黄先生你原来说过的,难道要推翻不成?”顾长天满头雾水。
“瘴母和这些植物根须有很大的关联。”黄千山咬着牙说,“你们看,水里有几乎看不见的光粒,它们就是瘴母的分身,现在正沉入水底,等它们成熟了就会聚集成光球浮出来。”
“这些光粒是从……”梁小玉会意地在水中寻找光粒的来源。
蔡敏敏比梁小玉快了一步,她马上说:“黄先生,这些光粒是从植物根须里钻出来的,你看我抓住的树根,一下子喷出来好多粒!”
黄千山苦笑一声,他说:“没错,我还以为是水底,或者是那些石雕有问题,没想到是这些树根在作怪。地面上的泥土可能掺了药,这些植物长在泥土吸收了药的成分因而产生了光粒一样的微生物,光粒正是瘴气之源,这些植物的根须就是所有的气眼。这座山体下的岩洞也许在几千年前并不存在。你们也发现了,古庙边上的小山是最矮的一座,很可能这座山是人工制造,而非天然。”
众人听了黄千山的话,纷纷查看身边的植物根须,果然每根根须都喷出了或多或少的光粒,这些光粒都沉到了水底,等待下一次的爆发。岩洞深处的植物根须最多,几乎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根须墙,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首先爆发瘴母的地方是在岩洞的最前端。劳月看到黄千山面容憔悴,于是就催着他们上岸,还说既然气眼找到了,那么干脆将根须全砍断,免得在贻害其他人。顾长天却说他们时间不多了,等到能活命了再找时间砍根须,或者直接把整座山移走,反正山上的泥土都掺了药。
下水前,黄千山等人将背包都丢在了岸上,他们上岸后就找了些零食吃起来,惟恐成为饿死鬼。郝大力本来觉得零食是娘们儿吃的东西,现在饿得慌了,竟也觉得零食很可口,吃起来特别带劲。黄千山翻了一点儿草药嚼了几口,他觉得后背很疼,于是一边嚼着草药,一边脱下了外衣和运动衫。蔡敏敏和梁小玉刚好站在黄千山身后,她们看见黄千山的后背却吓得叫起来,因为黄千山的后背已经溃烂了一大片,有些地方都能看到海绵组织了。
“黄先生,你在岩洞里找找看吧,你不是说凡是毒物出没之地,附近就有解毒之法吗?”劳月建议道。
“这话没错,可那时我还没发现气眼,现在知道气眼所在后,却有了个难题。”黄千山叹道。
“什么难题,你走不动吗,那我背你找好了。”郝大力满嘴零食地说。
“是啊,有什么难题我们一起解决。”蔡敏敏少有的温柔着说。
黄千山看了一眼蔡敏敏,他说:“劳月小姐刚才说的是不假,但是那都是自然界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我们知道岩洞,甚至是地面上的山林都是人造的。这种地方很难产生阴阳相克的对立之物,除非这里是天然而成的,可惜不是,所以我想附近是没有解毒之法了。”
“那……那我们就死翘翘了?”郝大力惊问。
“我想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弄清楚劳月小姐为什么没有中瘴母之毒。”黄千山说完后让顾长天帮忙敷了点草药在后背上,然后接着说,“如果弄清楚了,也许我们有办法救自己。”
“可是月姐进山后都和我们在一起,吃什么喝什么都一样,她为什么没事她自己都不知道。”蔡敏敏苦闷地说。
“我的确不知道做了什么才会不受瘴母影响。”劳月真诚地解释,她随口吃了一些东西后,又说,“我们已经快到岩洞尽头了,先出去再做计较吧。”
“也好,先出去吧。”黄千山同意。
六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照明工具损坏了不少,探照灯也已经摔坏了,只有几盏头灯还能使用。岩洞里的根须越往前就越密集,走过去时还要捋开它们,但它们很快又打向脸旁,叫人又疼又痒。渐渐地,岩洞的河面又变小了,河岸得宽大,到了最后地下河又深入了地下,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终于,一道刺眼的白光出现在眼前,一行六人找到了出口。在出口附近又有很多猴骨堆积着,黄千山看着猴骨发呆,他想古虢国的人为什么要将猴骨放在岩洞里,难道真的只是简单的摆设?黄千山想得出神,没发现劳月在跟前,所以就撞上了她。黄千山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但马上想起在水里看见的情形,那时候瘴母群快要碰到劳月和顾长天了,可又马上弹开了。
这一幕一直让黄千山很费解,莫非其中就暗含了劳月不受瘴母侵蚀的关键,可劳月与他们又有什么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