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莉雅迅速抽离他身旁。没错,远处传来某人在树丛的转角入口处瞎闯的噪音。不过,新来者出现在月光下时,何顿认出那人正是艾瑞克·雪普顿医生。
雪普顿医生高大壮硕,驼着肩膀,步态蹒跚,一副近视模样。不过他仍然活力充沛,夹鼻眼镜后头的近视眼偶尔还会透出震慑人心的锐光。
他的秃头发亮,颜色和他耳朵上头的华发没有差别。无论冬夏冷暖他都穿着同样厚重的暗色西装,黄金表链横过西装背心,这会儿他则捧了顶陈旧的巴拿马帽。他站在那里眨巴着眼瞎觑探着看,脑袋左摇右晃,直到他瞧见希莉雅。
希莉雅莫名所以的惊惶不但没在她发现来者不过是雪普顿医生时消失不见,反而加剧。何顿惶惑不解,只见她脸上掠过一抹恐慌:她仿佛很想绞紧双手,她仿佛才想起原先因为百感交集而忘了的什么事情。
“我早该警告你的,”她耳语道。
之后甚至更糟。希莉雅呼唤医生时,何顿注意到她声音里一种新的语调——纯然自卫的语调。
“我在这儿呐,雪普顿医生!”她拔高音阶,屏住气。“真抱歉,这种时候把你找来这个怪地方。”
雪普顿医生走向他们时,沙土上传来他硕大鞋子拖行的杂音。
“呃——无所谓,”他不这么认为,仿佛这种时间约在游乐场见面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一如以往,带着他少年时期那种维多利亚时代拘谨生分的遗风:由于某种原因,当时医界人士的社会地位并不很高。不过他的眼睛持续定在希莉雅身上。“毕竟,”他补充道,“这里离你家蛮近,只是有些难找。我住在乡下。伦敦不合我意。”
然后他的近视眼四下眨巴起来,头一回发现希莉雅有个同伴。因为医生过去只见过何顿不到三四次,所以他对何顿的过去以及假造死亡之事全无所悉;这就省了解释。
“雪普顿医生,”希莉雅还是屏着气继续说,“这位是唐纳先生——抱歉!现在是唐纳爵士了,对吧?雪普顿医生,想来你一定记得唐纳·何顿爵士吧?”
“嗯,当然,”医生喃喃道,显然不记得。
“呃——您好吗,先生?”然后稍稍举起他古老的巴拿马帽。
“他——他才从国外回来,”希莉雅说。
“啊,是。挺棒的地方,国外。可惜我现在无法出国,”雪普顿医生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好啦,亲爱的,这会儿我们得请这位绅士回避啰。”
“不!”希莉雅叫道。“我要唐留下!”
“可据我了解,亲爱的,你是想私下见我。”
“我说了,我要唐留下。”
雪普顿医生很客气地转过身。“你有什么特别理由,先生,想要……呃……?”
“先生,”何顿回答的语气一样正式,“我有全世界最好的理由。德沃何小姐,我希望,马上就会是我的太太了。”
雪普顿医生虽然年龄老大、饱经历练而且(貌似)心不在焉,也压不住这一吓而露出担忧的神色,看得何顿起了那么一会儿疑虑。医生抬手摸向夹鼻眼镜。
“啊,是,”他微微一笑,“很好,当然。恭喜恭喜。不过请容我说句话,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太赶,对吧?”
“为什么?”何顿反问。
这三个字悬在那安静的所在,像似抽着响鞭的盘问。雪普顿医生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
“说来,亲爱的,”他耐心和气地问起希莉雅,“你找我是要谈什么?”
“我,”希莉雅瞥向何顿,有些迟疑,“我想告诉你玛歌过世当晚的情况。”
“还要讲?”雪普顿医生问。
“我……”
“听着,亲爱的,”雪普顿医生把他老旧的巴拿马帽戴回头上,把希莉雅的一只手握在双手中。“圣诞节那天,就在你可怜的姊姊死后不久,你跑来找我说过了——呃——当晚发生的事。你不记得了吗?”
“我当然记得!”
“这就是了,亲爱的!事情都过去6个月了,你何必还要再讲一遍,让自己再次陷入难过忧伤呢?”
“因为有了新证据!总之,明晚会有,”希莉雅犹豫了一下。“再说,现在唐回到我身边了。我希望他能听听看!我刚才跟他说……”
雪普顿医生朝旁边觑眼瞧。“你跟这位先生讲了马许先生如何虐待你姊姊了吗,希莉雅?”
“对!”
“还有马许太太死前很久,有一回——呃——试过拿番木鳖碱自杀吗?”
“对!”
“还有马许太太死后,你在长画廊众多肖像中间的亲身经验吗?”
“没有!”希莉雅说。就算在月光底下,何顿想着,她的脸还是苍白得醒目。“没有,这我还没提。不过……亲爱的上帝,”她呼吸浊重,诚挚的祷告听得何顿心如刀割,怜悯之情和他对她的狂爱一样深切,“就没有人肯听听玛歌毒死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为什么不让她讲?”何顿说,语气中所表达的意义远多于字句本身。
“悉听尊便,”雪普顿医生好奇地看着他。“或许这样也好。对,整体而言或许这样最好。呃——有哪里能坐吗?”
没有显而易见的坐处:除非(何顿脑里浮现诡异的想法)他们各自坐上秋千。不过希莉雅已经看定设在地下1呎处的硕大长方形沙坑,神态专注得奇怪。
希莉雅缓缓走向沙坑。她坐在边沿,双腿往里摆荡,双手撑在两边的地面,往后一靠仰望月亮——她的身躯灵活优雅,不像玛歌那么高。雪普顿先生身形硕大又驼着肩,砰地落座在她一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不搭。何顿坐上另一头。
希莉雅低下眼睛。沙土似乎叫她目眩神迷。是干沙——潮湿6月之后跟着10天的酷热。希莉雅掬起一把,让沙从她指间溜下。
“沙土,锁孔,还有沉睡的人面狮身!”她说,突兀得叫人不及防备。她的笑声清亮悦耳,在树下发出奇诡的回音。“我忍不住。实在好笑得紧。沙土,锁孔,还有沉睡的人面狮身!”
“稳着点,亲爱的!”雪普顿医生语音尖锐。
希莉雅马上停止。“嗯。当——当然。”
“你有心事——嗯?——圣诞节前两天。”
“对。圣诞节,”希莉雅重复道,闭上双眼。
“我跟唐说了,”她继续道,“在那之前好久,玛歌好像比以前更快乐许多,更像她自己了。她眼睛好亮,一天到晚绕着屋子跳舞哼歌,我有一次还跟她说(只是开玩笑,当然):‘你八成有了爱人。’玛歌说没有;她说她去见过一位算命师,一位叫什么的夫人,店面竟然开在哩,跟她讲了将来的重大事情。
“然后,约莫10月时,麻烦又开始了。她跟索林闹得天翻地覆——我可以听到他在门后对她大吼。没多久,12月初吧我想,事情又平息下来。后来我们到凯斯华过圣诞节的时候,大家至少都还客客气气的。”
希莉雅踢起沙土。
“我爱凯斯华,”她简单说道。“进去以后关上门,你可以想像自己根本不是活在现在。蓝色起居间!漆器房!还有长画廊!书、书,都是书!旧游戏间,里头摆了棋盘跟玩具印刷机,有三种不同颜色的活版呢!
“总之,”她深吸一口气,“那只是个小派对。也许索林跟你讲了,唐?玛歌、索林和我;当然,还有德芮克。”
就是“当然”这两个字惹到何顿了。他忍不住要开口。
“我看,”他表示,轮到他捞起一把沙土,然后猛地甩掉,“我看‘德芮克’指的就是国会议员德芮克·荷斯果先生啰?”
希莉雅张大眼睛看他。
“对!你认识德芮克?”
“不,”何顿用冷酷、存了心的恶声回答道,“我——只是——恨——那猪猡。”
“可是你不认识他啊!”
“重点就在这儿,希莉雅。如果我认识他的话,也许我不会反感。就因为我不认识他,我才会给他冠上各种超级伟大的特质。那杂——那家伙怎么样?”
“他人挺好的,真的。高大,波浪卷的头发——”她看到何顿的厌恶——“老天,不是女性化!恰恰相反:很有男子气概。他常笑,露出牙齿的那种。唐!”希莉雅的眼睛出现惊惶,她坐直身。“你该不会以为……”
“呃,据我了解,你有段时间担任他的国会秘书。不是有些传闻吗?”
“德芮克想跟我示爱。对。”
“原来如此。”
希莉雅两颊在月光下隐隐泛红,她避开他的目光。她捞起更多沙土,让沙缓缓滑落。
“唐,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如果玛歌曾有爱人,我不会怪她。事实上,我会觉得这样也挺棒的。不过换了我可行不通,这你看不出来吗?因为——不管我跟谁在一起,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我都还是会一直想着你;那又何必。”
一阵沉默。
“希莉雅,”他说,“我真是不敢当。我……”
这会儿他意识到雪普顿医生的存在了,一动不动如同人面狮身——这话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坐在沙坑的直角处,驼着肩,大指节的手搁在膝上,帽子再度脱下,大脑袋瓜往前倾得下巴都要碰到指节了。雪普顿医生正紧盯着他看,打量的眼光里掺杂了无法解读的东西。医生把眼光移开。
“你刚才说,亲爱的,”他对希莉雅说道,“你在12月23日下午抵达凯斯华。一行4人,说来,是打算当晚一起参加派对吧?”
希莉雅点点头,咬起下唇。
“对,我们是要去,”她再度跟何顿讲起来,充满热情,“是去宽阶宅,洛克的家。正式晚礼服那时刚又恢复流行,我们都穿着正式晚礼服。请记住这点;很重要。
“玛歌和索林把东侧长画廊楼上那几个房间重新装潢以后,我看你都还没去过凯斯华呢,唐。装潢得好时髦。两人共享的浴室铺了绿瓷砖,砌上黑色大理石浴缸——不会跟凯斯华其他的浴缸一样喀啷作响。玛歌把她的起居间用白缎装饰得好可爱,卧室是玫瑰红当主色;卧室开向浴室,索林的房间在另一头。这我要跟你讲清楚;我跟你说这很重要。
“当晚挺冷的,下了点雪,但不至于冻得撑不住。屋里倒是不太冷,因为索林准备了30吨煤炭(没错,30吨)。不过热水器坏了,欧贝捧来一小罐一小罐的热水供我们盥洗。我先换好衣服,所以我就过去敲了玛歌卧室的门。
“玛歌根本还没准备好。她站在环绕梳妆台的大三面镜前头,穿着宽口内裤和丝袜,肩膀围条披肩,正在翻找梳妆台上的东西。她对我叫着:‘亲爱的,到浴室的药品柜瞧瞧我的指甲油有没有在那里。’
“我过去看了。药品柜嵌进墙壁,就在洗脸盆上头的镜子后面。里边约莫有三十几个瓶子,全塞在架子上。不过我还是瞧见了指甲油,没错。我伸手拿的时候一眼瞧见毒药瓶。千真万确,”希莉雅几乎要尖叫起来,“我瞧见毒药瓶!”
雪普顿医生迅速四下张望,嘘声要她安静。
“当然,亲爱的,”他说,“当然。你以前讲过。这会儿仔细想想:瓶子里头是哪种毒药?”
(一股奇怪的寒意钻入唐·何顿的心里。他不懂为什么,他觉得他不懂。)
“瓶子里头,”医生以他坦诚慈蔼的声音追问道,“是哪种毒药?”
“不晓得!我哪知道?”
“能描述一下瓶子的模样吗?”
“是圆形的棕色瓶子,也许两三盎司吧,标签上注明‘不可服用’,另外有红字标示‘毒药’。”
“是药房的标签吗?上头除了那些字以外有其他标示吗?”
“没——没有。至少我不记得有。重要的是,雪普顿医生,瓶子很新——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立在一堆标签破烂而且蒙了灰尘的老旧瓶子当中。我发誓瓶子肯定是刚摆进去的!”
“继续讲,亲爱的。”
“好笑的是,”希莉雅一把抓住何顿的手继续说道,“起先我没有被吓到。我是说,看来好坦然。如果你打算服毒,又像玛歌那样试过一次番木鳖碱的话,说来应该会把毒药藏好,不会搁在眼药水跟爽身粉中间,只遮得住一部分。
“我出了浴室,把指甲油递给玛歌。我看着她换上衣服。她穿了件银色丝棉礼服——这点请你记住,唐——银色丝棉礼服,看起来艳光四射。我终于开了口:‘玛歌,药品柜那瓶毒药。’她从镜前转过身说:‘药品柜什么瓶子?’不过索林就在这时走进来——他用非常冷酷的声音说,我们迟到半个钟头了,拜托快一点好吗?
“索林整晚都是那个样:脸色苍白得欧贝问他是不是病了,而且一双死鱼眼怒气冲冲。但他仍非常有礼貌。玛歌则——很兴奋。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形容。呼吸急促,一副她已经做了个决定而且打算照办的模样。
“坐车到洛克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讲话。德芮克·荷斯果不是在笑就是在讲笑话,可是索林连跟他都没怎么搭话。在洛克家,晚餐过后……索林跟你讲了吗?”
“他说,”何顿答道,“你们玩了游戏。”
“游戏!”希莉雅回话,肩膀抽搐起来。“他没跟你讲我们全都戴上面具的那场游戏吗?扮作行刑后的谋杀犯?”
“没有。”
何顿不由自主地努力压抑逐渐紧张的心情。希莉雅描绘的这幅图像背景是个飘着些许雪花的寒夜,绝无圣诞气氛。雪普顿医生没有移动也没有出声。
“你见过丹佛斯爵士的面具收藏吧?”希莉雅继续说。“挂在好多房间的墙上,到处都是。有些是印象派。有些取材自真实生活。有些还真匪夷所思。几乎全都上了色,是栩栩如生的谋杀犯的面具——他们行刑以后的模样。”
“没见过,”何顿清清喉咙。“没。我不晓得有这些收藏。”
“我们原本也不晓得,”希莉雅承认,“直到他把我们带上楼,只点了根蜡烛制造更好的效果,然后打开一间四方房间的门锁秀给我们看。大家全都喝酒喝得十分尽兴,否则我看他也不会来这套。
“除了我们家人跟丹佛斯爵士,另外还有洛克夫人、看来优雅极了的桃乐丝(她是个好孩子),外加很着迷桃乐丝的龙尼·梅瑞克。丹佛斯爵士打开门锁举起蜡烛时,我们看到所有那些栩栩如生的吓人玩意没有眼睛地看着我们——大家当时的表情,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丹佛斯爵士解释,它们大半都是印象派。不过其中三四个(他不肯讲明哪几个)是直接——先用湿纸,再用混凝纸——从苏格兰场还有伦敦跟巴黎警察局附设博物馆保藏的真人死亡面具取的模。之后面具依照这些人死后……死后痛苦的模样上了色;另外贴上真人的头发或者胡子;而且,其中几个绳子的痕迹都还……”
“希莉雅!看在老天分上,别折磨自己了!”
她的手握在何顿手里,冷得直打颤。她抽开手来,他呼声抗议。雪普顿医生还是神秘不可测地保持不动且无声。
希莉雅讲下去。
“丹佛斯爵士说,他的意思是要大家玩个老式的谋杀游戏。只不过这一回,我们每个人都要戴上真实生活某个有名谋杀犯的面具。之后,等‘命案’发生过后,我们全都要尽可能按照自己的角色回答所有问题。
“然后他就开始随意发出面具,一边说谁演谁。
“大家都挺喜欢这个点子,或者假装喜欢吧。依我说,要是你读过很多有关犯罪的书,而且这些人的事你都一清二楚,可以扮好你的角色的话,自然就没问题。
“索林扮蓝道——法国的蓝胡子,薄秃的头骨,姜黄色胡子;他上了断头台。德芮克是乔治·约瑟夫·史密斯——专在浴缸里杀掉新婚妻子。这两个人我的确晓得。噢,还有玛歌。玛歌说:‘我才不当戴尔老妈,她丑得要死,我当伊迪丝·汤姆森好了!’桃乐丝·洛克是皮尔西太太,前排牙齿有点暴。而洛克夫人呢——她跟她先生一样极为世故——是红发的大块头凯特·韦伯斯特。大家好像都很满意。
“可是龙尼·梅瑞克还在那儿犹疑不定,跟我耳语说:‘我的名字叫布香南医生,可是我他妈的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又做过了什么事;你能帮我吗?’然后我说:‘我是玛莉亚·曼宁,但我也说不出我是谁。’
“就在那时丹佛斯爵士过来了,十分纤瘦优雅。他要扮演游戏里头的侦探。他的面具是个古物——17世纪一名德国刽子手戴过的金属面具。下巴好尖,像是骷髅头跟狐狸面具的综合体,绿铁锈颜色。他猛地把面具凑向我的脸时,我一把抓住龙尼才稳住。
“没错,我觉得大家都喝多了。
“因为之后,游戏进行时……
“你也知道,开派对的时候,大家都像着了魔似的?血液会冲进脑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我们在楼下玩这游戏时,一片漆黑,除了大厅里有碗点了火的酒精在烧,蓝色火焰烧啊烧的直晃。大家戴上面具露出头发,眼睛透过孔洞望出去,看来全不像真人。大伙不断地游荡乱晃,来来回回,经过那碗蓝色火焰。蓝道的秃头、皮尔西太太的暴牙、布香南医生杂乱的胡子。而且他们——当然只是玩笑而已——他们全都不断呻吟,你知道;猛地朝别人冲去,又随即遁进黑暗。
“我……我敢说我看来比其他人都糟。我的玛莉亚·曼宁面具是肿的,一眼睁开一眼半闭——虽然拥有这张脸的女人曾是美丽的。然后刹那间我起了个念头:要是这个贴在我脸上的东西就是真人面具,而我则是透过绞架上那女人的眼睛望出去呢?
“然后有人‘尖叫’起来,表示命案已经发生。”
希莉雅深吸一口气。
“还真诡异,”她紧张地笑起来,“真诡异——给‘谋杀’的人正巧就是玛歌。
“灯亮着的感觉是比较好,当然。丹佛斯爵士开始繁复地交叉质询每个人。有几个角色,我承认,演得非常好。德芮克——德芮克·荷斯果扮演杀害浴缸新娘的乔治·约瑟夫·史密斯就逼真得很。”
“这他当然演得好,”何顿说。
“因为他是律师,你知道,这案子他摸得一清二楚。不过,”希莉雅握起拳头,“那整场盘问有点不对劲。我搞不懂,也无法解释,只是感觉得到。也许只是因为大伙儿身体发热、疲累,又有点自惭吧。总之丹佛斯爵士——站在厅里的榭寄生底下,我们这群戴了面具的怪物环绕在他周遭——硬是找不出杀人犯。
“就这样玩个没完。最后洛克夫人——她通常是最冷静的人,大声叫说:‘哎,拜托结束了吧!是谁干的?’就在这时,年轻的桃乐丝(竟然是她,挺反高潮的)小心翼翼地把面具拉离头发。她说:‘我是皮尔西太太,有一回我杀了情敌,支解她的尸体后放进婴儿车里推出去,不过这回我没给抓到。’然后,”希莉雅补充说,“大家全笑翻了,于是一切又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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