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所长叹了口气,问道:“徐大夫,我也不是怀疑你,只是真的,站在我的立场上来想想,你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可是——我知道你的清白的。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如果真是你做的,你只要睁一眼闭一眼,看着我们闹腾,不闻不问,我们也一样束手无策。说实话,我也当了十多年的派出所所长了,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诡异离奇的案子……尸体还能够爬起来害人?”
“我知道,我自己都怀疑,何况是你?”我苦笑道。
“徐大夫怀疑什么?”陈所长诧异问道。
“不提也罢,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回牛老先生的遗体要紧。”我忙着说道,尤其那还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这个自然!”陈所长道:“我就是想要问一下,徐大夫,我刚才问过牛镇长,他说这后院门的钥匙,就剩下一把了,他就给过你?而我刚才也看过,这门的锁,完全没有撬开过的痕迹,你可有把钥匙给别人?”
我摇头,虽然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钥匙我一直带在身上,并没有给过别人。
“这就奇怪了,既然如此,这人是怎么把牛老先生的脑袋放在你房里的桌子上的?”陈所长皱眉道。
同样的问题,我已经经历两次了,上一次,我在家里,同样门锁没有撬过的痕迹,可是,明明白白我已经埋葬了个小棺木裸体女偶,却再次出现在我家桌子上。二丫被剥下来的蛇面脸皮,却是不翼而飞。
至今为止,我也不知道二丫的蛇面脸皮去了何处。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这个人绝对是个开锁的高手。
“徐大夫,你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同处?”陈所长问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好好想想。”
我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你知道,这是牛家的后院,刚才我也是从牛家后门走的,然后,打开后门的瞬间,我恍惚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没。我差点和他撞上了,我保证我不是眼花了。我想要后退,脚踝撞在了门槛上,现在还肿了老大一块,也正因为如此,牛镇长才提出要送我回来的。”
说实话,真是谢天谢地,否则,我一个人回来,打开门,陡然看到牛老头子的脑袋放在桌子上,只怕我精神病都要吓出来。
虽然我一向自认大胆,但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诡异荒唐的事情。
“哎……”陈所长跺跺脚,叹道,“天色不早,徐大夫早些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我抬头看了看,东方都已经发白了。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五十分,天要亮了。我一夜没睡,送走了陈所长,我转身走到里面房间,躺在床上想着心事。直到中午时分,我被砰砰砰的敲门声吵醒。
我批了一件衣服,匆忙去开门,却见着陈所长满脸疲惫,两眼充满血丝,站在我面前。
“怎么了?”我忙问道。
“忙活了半天,总算有点收获了。不过,由于牛老先生遗体的缘故,我们想要请徐大夫一起跑一趟!”陈所长道。
“哦……这个没问题,在什么地方?”我一边说着,一边忙着整理衣服。
“我们先前考虑得对,果然进山了!”陈所长说道。
“进山了?”我皱眉不已,这要是往山里一躲,可到什么地方去找啊?
“快走吧!”陈所长再次催促我说。
“好的,你等我几分钟!”我一边说着,一边冲进里屋,把药筐背了,跟着陈所长就走。牛镇长亲自开吉普车,除了陈所长,还有三个公安人员,都带着枪……
牛镇长开的车,我最近才清楚,原来这车并非是牛镇长私人所有,而是小镇上唯一的一辆吉普车。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大作用,牛振华赶个时髦,常常借着开出去玩儿,反正车平日放着也是放着,众人自然也就随着他去了。
如今小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死了两个公安人员,因此,牛镇长直接就开着吉普车开始追赶凶徒,寻找牛老头子的遗体。
我询问过才知道,原来今儿一早,在山口处,一个老乞丐看到一头无头人走路,差点就被吓死。今天逢人就说,由于是个乞丐,平日里就有些疯癫,谁也不理会,无意中却被陈所长知道了,忙着找来那乞丐问了问,虽然听得他说话疯疯癫癫的,但从他口中描述,可以证实,那个无头人,就是牛老头子。
我叹了口气,这人果真有本事,操作尸体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就算他可以控制尸体自己走路,也只能够晚上赶路,白天是绝对不成的,一来是不能给人看到,二来白天阳气太盛,也不是完全不能操作,使用一些小法术,加上一些特殊的药物,还是可以的,但比起晚上来,难度大很多。更何况,一旦被人看见,麻烦可就大了……
“我问了那个老叫花子,说就是走得这么一条路!”陈所长说道。
“哦?”我心中好奇,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叫花子,是不是就是我碰到的那个有些怪异的叫花子?
那老叫花子神神秘秘的,屡次让我不要管牛家的破事,而且,他也绝对精通医术,否则,他不会一眼就看出来我身染尸体,命不久矣。
陈所长说我嫌疑最大,我却说,这人才是嫌疑最大的。他知道牛家和那个大夫之间的恩怨,也早就知道牛老头子是中毒而不是染病,甚至牛老头子被泡在粪坑内,他也清清楚楚。想要让我不怀疑他,都有些难!
而且,他的年龄似乎只比牛老头子小数岁,天知道,他本人是不是就是那个故事里面的主角?那个倒霉的大夫,如今心里有些变态了?喜欢操作尸体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出了小镇没多久,进入山区,道路就开始有些崎岖难走了。不得已,牛镇长找了一户人家停下吉普车,又向人家打听,想要询问一下无头人的下落,可是人家一听,早就吓得变了脸色,连连摇头,一问三不知。
牛镇长也没得了主意,毕竟,一旦进入山区,天知道那个该死的凶徒会把尸体藏什么地方啊?最后,牛镇长和陈所长一商议,绝对大家分开找,碰运气罢了!
陈所长和我一路,下了车,就开始步行向山区内走去。
然而,我们两个一路上寻踪问迹,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发现牛老头子的无头尸。
陈所长有些不耐烦,问我:“现在怎么办?”
“等着天黑了看看再说!”我说。
“等着天黑了,这路就更加难走了,我以前可是当过兵,知道这山路不好走,徐大夫,要不,我们折回去?”陈所长说道。
我摇头道:“如果要找牛老头子的遗体,必须是晚上!”
“为什么?”陈所长不解地问道。
我皱眉,这个问题一时半刻的,还真是说不清楚,该如何解释好?我想了想才道:“我也有一个法子,也许可以试试的。”
“真的?”陈所长顿时就来了精神,忙着问道,“什么法子?”
“这个法子有些邪门。”我笑道。
陈所长见着我卖关子,笑道:“好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大夫,邪门的东西多了。算了,我也不问——不过,这再走下去,可是森山老林的,总也得先填饱五脏庙,否则,晚上只怕也没得力气走路。”
“你带了手电筒没有?”我问道。
“嗯,带了,手电筒,水壶,干电池,该带的都带齐全了!”陈所长笑道,“我都说了,我原本曾经当过兵,野外生存,我可比你成!”
“这就好!这附近应该有人家!”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有着炊烟缭绕,“我们过去讨点吃的!”
陈所长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却拉着他就走。我常常在山中采药,附近的远近道路都熟悉,因此很快就找到一户人家,只说我们两是进山采药的。山村人淳朴,自然也不会吝啬这么一顿饭。
吃完晚饭,我在路边找了一块岩石,叼了一根草,躺在地上优哉游哉的晃荡着二郎腿,陈所长坐在我身边,急问道:“徐大夫,不趁着天还有点亮,赶路要紧?”
“赶什么路啊?”我摇头道,“我们现在连着一点线索都没有,还是等着晚上再说。”
“徐大夫,你要是有法子,你早点就应该说,也犯不着害我们在山里跑了半天!”陈所长盯着我,哼了一声,不满地道。
我笑了笑:“我这个法子可未必行得通,而且,如果有着牛镇长在,还是不要用的好!”
“为什么?”陈所长不解地问。
“你等下就知道了!”我躺在一块裸露在地面的岩石上,仰头看着天。
初夏晴朗的天气,天边最后的一抹艳红都渐渐的淡去,几颗朗星出现在蔚蓝色的天幕上,一轮明月,从东面升起,银光满地。
“徐大夫,天黑了,又亮了……”陈所长急道。
“快了!”我挑眉看着天空的一轮明月,今夜,真是一个好天气,月亮,有称太阴星,是很多邪魅之物的灵气所在,我从药筐内翻出一只破破烂烂的铜锣,叹了口气,道,“如今也只能试试看了!”
“这是什么锣?”陈所长不解的看着我,问道,“破成这样,还能够敲吗?”
“试试吧!”我低声道,“这是阴锣,我敲响阴锣后,那东西如果在附近,会有反应的,等下你别说话,跟着我,也别回头看。”
“好的!”陈所长眼见我神色慎重,也不再啰嗦什么,但还是问了一句,“回头会怎么样?”
“你会看到一些不怎么好看的东西。”我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要是不相信,等下就回头看看好了!”
陈所长将信将疑,不再问什么。
我举着阴锣,轻轻地敲了一下,阴锣深沉的罗音,带着一种特殊的音符,传出老远老远,只空荡荡的山谷中回想着……
陈所长看了看我,瑟缩了一下脑袋。
我扯开嗓子唱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陈所长忍不住又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我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配着锣音唱出如此的曲调。我也懒得解释什么,《九歌》乃是上古祭祀之曲,有着鬼神莫测的功效,虽然配着阴锣震鬼还有别的,但我却不喜欢,当年也没有下功夫去看过。
而《九歌》辞藻华美,我甚是喜欢,才记了下来,却没想过,如今却派上用场了。说实话,我的歌唱得绝对不好听,只是配合着阴锣特有的音节,在空荡荡的山谷里面回荡着,却带着无比的诡异味道。我甚至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就连着原本没有一丝浮云的天空,也多了几分阴翳,月亮变得有些苍白……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我古怪的音律,和着阴锣低沉的锣音,不断地在山谷中回响着……
突然,似乎是隔着极端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雷鸣,我耳畔被震得嗡嗡作响,阴锣和我的歌声,同时刹住。
“怎么了?”陈所长忙着问道。
我双手捂着胸口,皱眉不语,这个人是高手——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在这么勉强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徐大夫,你没事吧?”陈所长再次关切地问道。
我大大的喘了口气,闻着山间空气里特有的青草香问,这才说道:“没什么,我知道大体位置了。”如果不是那人有顾忌,最后玩那么一手,我还真无法确定它的具体位置。
民间历来都有赶尸的说法,被称为荒诞不经之说。由于不了解,加上人天生对鬼神的恐惧心理,赶尸越发显得神秘莫测,总带着一层不为人知的奇诡色彩。
却不知道,事实上赶尸,就是利用一些特殊的药物,控制尸体的某些关节还保持着活力,在利用对人体对于关节的控制度,赶尸并不算什么难事,这也就是那个凶徒可以带着无头尸体隐匿山中的缘故。
但凡赶尸的人,都会利用一些特殊的药物做为控制,成功地控制着尸体活动自如,如果利用一些特殊的音律,可以引起人关节的共鸣,甚至把尸体召唤而来。我刚才利用阴锣特定的音律,配上《九歌》这等上古祭祀之歌,就是想要把无头尸引出来。只是没有想到,那个控制尸体的实力之强,远胜于我。
我不想和他斗法,也没有斗下去的必要,我对于尸体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控制尸体,而是找回牛老头子的遗体,赶紧焚化,一了百了。
“在什么地方?”陈所长急问。
“走吧!”我也不多说什么,趁着月色,忙着向前赶去。
……
“徐大夫,到底在什么地方?”陈所长已经跟着我在山里跑了三天,我脚上穿着一双布鞋,而他赶时髦,穿的是皮鞋。大概事先也没有想到要在山中跑这么久。
看看天又快要黑了,陈所长非常不耐烦地问道:“你真的有把握找到那东西?”
“绝对没问题!”我点头道,“今夜,应该就差不多到了!咦……”
我突然有些惊疑的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地方好生熟悉,我似乎来过啊?对了,这不就是上次我来采天蚕土豆路过的地方,还曾经在那个猎户家碰到他女人生产,遇到了鬼胎?
难道那个凶徒,竟然把那东西驱赶到了这个纯朴的山村?
我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哎呀……”突然,陈所长惊叫出声。
我一愣,转眼间,见着草丛中一个白影一闪而没,顿时暗叹一声晦气,竟然是一只纯白色的狐狸,山区碰到狐狸,本来是稀松平常之事,只是老辈人传说,在山中碰到白色狐狸,乃是不祥之兆。
我是个大夫,从来都不相信这些荒诞不经之说。
“是只白狐狸,没什么的!”我忙着对陈所长道,“在山里很常见的。”
“真的吗,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诡异的狐狸!”陈所长皱眉道。
“诡异?”我不解地看着他。
“它的眼睛是红色的,我只知道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陈所长皱眉道。
“哦……”我无语,狐狸的眼睛有红色的吗?我可不知道,我是大夫,不是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