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特·费恩坐在宽大的桃花心木桌旁,格温达看了他一眼。
她看到一个大约五十岁,外表相当疲倦的男子,其面孔温和而难以形容。格温达想,他是那种如果你偶然遇见他会有点难以回想得起来的男人……用现代的语言来说。是一个缺少个性的男人。他说话时,声音慢悠悠、谨慎且悦耳动听。格温达判定,他可能是个正统的律师。
她偷偷看了一眼办公室——商行大股东的办公室。她断定,它和沃尔特·费思很相称。式样古色古香。家具破旧,但,是用质量很好的维多利亚材料做成的。墙边排放着文件箱——箱上标有受人尊敬的郡名。约翰.瓦瓦苏——特伦奇爵士。杰塞普女士。阿瑟·福克斯先生。已故。。
大型框格窗面对着广场医院,后院两侧旁边有一堵十七世纪建造的房屋的坚固围墙,窗上玻璃很脏。没有一个地方有时髦的或现代的东西,但也没有什么令人感到不舒服的东西。这间办公室表面上凌乱不堪,堆积着文件箱,桌上东西杂乱无章,架上的法律书籍放的歪歪斜斜——不过还的确是那种真正知道需要什么一伸手就可以拿得来的人的办公室。
沃尔特·费思停止了签字,慢慢地显出了愉快的微笑。
“我认为相当清楚了,里德先生,”他说。“一个很简单的决心。你愿意什么时候来签字呢?”
格温达说他喜欢什么时候都成,没有什么特别急的。
“我们已在这里搞到了一间房子,你知道,”她说。“是希尔赛德。”
沃尔特·费思,面说,一面看他的笔记:
“是的,你给过我地址……”
他那平稳的男高音没有改变。
“是一间漂亮的房子。”格温达说。“我们很喜欢它。”
“真的吗?”沃尔特,费恩微笑着说。“在海边上吗?”
“不,”格温达说。“我相信已改了名。习惯的叫法是圣卡特林娜。””
费恩先取下他的夹鼻眼镜,用一块绸料手帕擦着镜片,低头看着桌子。
“哦是的,”他说。“在利汉普顿路吧?”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下,格温达想,人们戴起眼镜之后与原来的样子多么不同啊!他的眼睛煞白,好象特别虚弱散光。
“这构成了他整个的面部表情,”格温达想,“好象他实际上并不在那里一样。”
沃尔特·费恩又戴上夹鼻眼镜。他用他那精确的律师声调说:
“我想,你说值此结婚之际,已定下了决心?”
“是的。不过我已把东西留在里面给在纽西兰的各种亲戚了,自那以后,他们都死了,所以我想,全部重新组织一个新家真地会更简单些——我们的意思是,特别是定居在这个国家里。”
沃尔特·费恩点点头。
“是的,想法很可取。好,我看已很清楚了,里德夫人。后天再来?十一点合适吗?”
“好,很合适。”
格温达站了起来,沃尔特·费恩也站了起来。
格温达准确地用她事先排练好了的做法突然说道:
“我——我特地问你一句,因为我想——我是说我相信——你曾知道我的——我的母亲。”
“真的吗?”沃尔特·费思的态度里掺进了一点额外的社交热情。“她叫什么名字?”
“哈利戴。梅根·哈利戴。我想——听人说——你曾和她订过婚?”
墙上时钟滴答滴答在响。
格温达感到心突然跳得更快了。沃尔特·费恩的表情多安静啊!你就好象看到了一幢房子——全部放下了窗帘,那将意味着里面有一具死尸。(“你的想法多愚蠢呀。格温达!”)
沃尔特·费恩声调不变,语句不乱地说:
“不,我从不知道你的母亲,里德夫人。不过我曾和海伦·甘尼迪订过婚,很短一段时间,最后她嫁给了哈利戴少校,做他的第二个妻子。”
“哦,我知道。我真固执。全搞错了。是海伦——我的继母。当然是在我记事前很久的事了。我父亲的第二次结婚告吹时,我还是一个小孩。但我听人说,你曾和哈利戴夫人在印度订过婚——当然我就以为是我自己的母亲了——民意是在印度,我的意思是…我的父亲是在印度遇见她的。”
“海伦·哈利戴来印度和我结婚,”沃尔特·费恩说。
“然而,她改变了主意。在回家的船上,她遇上了你父亲。”
这是一种坦率的冷漠的现实说法。放下了窗帘的房子的印象还没有从格温达的脑海中消失。
“对不起,”她说。“我是否说错了?”
沃尔特·费恩微微一笑——慢慢地令人愉快的微笑。窗帘打开了。
“十九或二十年前了,里德夫人,”他说。“一个人年轻时的烦恼和愚蠢,经过这样一段时间之后,已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你不知道你父亲和海伦实际上在迪尔茅斯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吗?”
“知道的,”格温达说,“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到这儿来的缘故。我不全记得了,当然,可是当我们不得不决定住在英格兰什么地方时,我首先来到迪尔茅斯,看看它真地象什么样子。而我认为它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地方。所以就决定留在这里而不再到别处去了。幸运吧?实际上是我们得到了我的人很久以前曾住过的同一间房子吗?”
“我记得这间房子,”沃尔特·费恩说。他又慢慢地露出了令人愉快的微笑。“你可能记不得我了,里德夫人,可我还想象得出让你经常骑在肩上玩的情景。”
“真的吗?那么你是老朋友了,是吗?我可不能自称记得你——但我那时才大约两、三岁,我想…你是从印度回来度假还是什么?”
“不是的,我永远离开印度了。我去那里是试验种茶——可是我不习惯那里的生活。我放弃了它,来这里步我父亲的后尘,做一个平淡无奇的没有任何危险的乡间律师。早些时候我就通过了我的法律考试,所以就轻易地回到了这里,并直接到商行里工作。”他停了一会,说道:“打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这里。”
又停了一会之后,他用更低的声音重复道:
“是的——打那以后…”
但是,格温达想,十八年真地并不算很长,尽管……
然而,他改变了举动,和她握手说。
“我们既然象是老朋友,真的,你一定得找个时候带你的丈夫来和我母亲喝茶。我叫她给你写信。星期四,同样十一点,怎么样?”
格温达出了办公室,走下楼梯。楼梯的拐角处有一个蜘蛛网,网的中央有一只灰白的、难以形容的蜘蛛,不是那种肥大的捕蝇蛛,更似蜘蛛的幽灵,实在倒很象沃尔特.费恩。
吉尔斯在海滨见到了他的妻子。
“怎么样?”他问她。
“他现在在迪尔茅斯,”格温达说。“我是说从印度回来的,因为他给我骑到肩上过。不过他不可能杀过什么人——不可能的。他是个过分安静和温和的人。嗯,他是那种你真地永远无法评论的人。你知道,他们来参加宴会了,但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应该把他看成是一个非常正直的或者是象这样的人。他很爱他的母亲,有许多的美德。但从一个女人的观点来看,他呆笨得可怕。我可以看得出他为什么和海伦不成功。你知道,她想嫁给一个漂亮可靠的人。”
“可怜虫,”吉尔斯说。“我猜他只不过是迷恋她罢了。”
“哦,我不清楚…我不该这样认为,真的无论如何,我确信他不会是我们要找的恶毒的杀人犯。他完全不是我所想的凶手。”
“然而,你对杀人犯了解的太少了,是不,亲爱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我在想安静的利齐·博登——只不过陪审团说她没有于。而华莱士,一个安静的男人,陪审团却坚持是他杀了他的妻子,尽管舆论呼吁废止审判。而亚姆斯特朗,多少年来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多么仁慈谦逊的家伙,我不相信杀人犯总是特殊类型的人的看法。”
“我真地不能相信沃尔特·费恩——”
格温达不说了。
“什么?”
“没什么。”
可是她记得她第一次提到圣卡特林娜时,沃尔特·费恩擦眼镜和他那可疑的视而不见的神态。“也许,”她没把握地说,“他迷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