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碰到爱蜜莉·巴顿小姐,她臂上挂着个购物篮。
“早,柏顿先生,听说你昨天到伦敦去了。”
对,她一定也听到昨天的事了。我觉得她的眼神很亲切,但是也充满了好奇。
“我去看医生。”我说。
爱蜜莉小姐笑了笑。
微笑中显然没把马可斯·肯特当一回事,她低声说:“听说梅根差点上不成火车,是火车快开的时候才跳上去的。”
“是我帮她忙,把她拽上车的,”我说。
“你们运气真好,要不然恐怕会发生意外。”
一位温和好奇的老小姐,会让一个男人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也是很奇怪。
幸好凯索普太太及时出现,免得我继续受攻击。她身后跟着那位和蔼的老太太,可是她自己的话就够多了。
“早,”她说:“听说你要梅根替自己买了些可以见人的衣服,是不是?你真理智。男人得真能考虑到一些实际的事,才会想到这一点。我替那个女孩担心了好久,有头脑的女孩很容易变成低能儿,不是吗?”
发表完这个惊人之论后,她就头也不回地冲进渔具店。
留下玛波小姐站在我身边,眨眨眼对我说:“凯索普太太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你知道,她几乎永远是对的。”
“也让人对她起了戒心。”我说。
“那是诚恳的力量。”玛波小姐说。
凯索普太太又从渔具店冲出来,追上我们,她手上拿着一只红色的大龙虾。
“你看过这么像皮先生的东西吗?”她说:“雄纠纠、气昂昂,男人气概十足,又非常吸引人,不是吗?”
想到要面对乔安娜,我不禁有点紧张,可是等我回到家里,却发现根本用不着担心。她不在家,也没回来吃午饭。派翠吉觉得很委屈,一边把两块腰肉放进碟子里,一边酸溜溜地说:
“柏顿小姐特别告诉我,她今天会回来吃午饭的。”
我把两腰肉都吃掉了,希望弥补乔安娜的过失。但是我仍然在想,乔安娜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最近她老是神秘兮兮的。
直到下午三点半,乔安娜才冲进起居室。我听到门外的汽车声时,本来以为也会看到葛理菲,但是车子一直驶进来,我只看到乔安娜一个人。
她的脸很红,看起来非常不安,我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我问。
乔安娜张开嘴,但是又闭上,叹了口气,用力坐进椅子里,凝视着前面。
她说:“今天真是可怕的一天。”
“怎么搞的?”
“我做了最让人不可相信的事,可怕极了--”
“可是到底--”
“本来我只是随便出门散步,经过坡路到空地那边去,走了好几英里路,后来到了一个山谷。那边有座农场,是个连上帝都不管的荒凉的地方。我很口渴,想问农场里的人有没有牛奶什么的,就走了进去,但是门开了,欧文从里面走出来。”
“后来呢?”
“他以为是村里的护士来了,因为农场里有个女人快生了,他正在等护士,告诉她再找位医生来--反正事情出了差错。”
“喔?”
“于是他就跟‘我’说:‘来,你就行了--而且比任何人都好。’我说不行,他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一点也不懂--”
“他反问我,那又有什么关系?接着他就变得好可怕,看着我说:‘你是女人,对不对?我想你一定能尽量帮另外一个女人的忙,是不是?’又跟我说,我每次说起话来,都好像对行医很有兴趣,还说想做个护士,‘全都是美丽的谎话,一点都没有诚意!可是这件事‘是’真的,你就得拿出一个正当人的勇气,不要光做个没用的花瓶?’”
“我做了我最不懂的事,杰利,我把用具放在水里煮沸,再递给欧文,我累得要命,都快站不起来了,好可怕!可是他到底救了她和那孩子,母子都很平安,本来他以为救不了那孩子的。喔!老天!”
乔安娜用双手遮住脸。
我高兴地凝视着她,心里不禁对欧文·葛理菲肃然起敬,他已经让乔安娜真正面对了一次现实。
我说:“客厅有一封你的信,我想大概是保罗寄来的。”
“呃?”她顿了顿,又说:“杰利,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医生要做哪些事,他们实在太勇敢了!”
我到客厅把乔安娜的信拿来,她打开大概看了一下,就随手放在一边。
“他真是--真是太了不起了。他奋斗的精神,不肯服输的勇气!他对“我”很鲁莽、很可怕--可是他实在是太棒了!”
我有点高兴地看看保罗被冷落在一旁的信,显然,乔安娜已经不在乎保罗过去给她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