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灰等人意识到无底洞中的时间再次飞逝到出发点,是因为考古队的行动有可能破坏石碑,不过“高温火焰喷灯”应该无法对石碑构成威胁,脑中这个念头还没转过来,矿灯就亮了起来,时间回到了洞道中的11:00,耸立的“拜蛇人石碑”赫然出现在面前。
“高温火焰喷灯”里射出的灼热烈焰,正对着石碑照去,不过众人距离放置石碑的洞口,还有几步距离,喷灯射程很近,那些碑文刻得又深,因此烧上去影响不大。
高思扬脸上失色,忙把火焰喷灯掉转方向,想关掉却关不上了,以电池背囊供应能源的喷灯,持续时间很短,如果不能迅速关闭,很快就会耗尽能源彻底失效。
司马灰见通往石碑的裂缝打开了,也来不及多想,立刻协助高思扬取下火焰喷灯背囊,就地扔掉不管,招呼其余两人逃向石碑,三步并作两步蹿到近前,手脚并用攀着石碑爬上顶端。
四个人拼命上到石碑顶部,心里暗觉侥幸,看来老天爷也偶尔会开恩,一定是困在洞中的“熵”以为火焰喷灯能烧去碑文,才在考古队使用喷灯的一瞬间,使时间飞逝到石碑附近,无底洞里的人员绝无生还之望,看来这东西毕竟只是个死不掉的怪物,并不是真正洞悉一切因果的神祗。
司马灰感到侥幸的同时,也有些恐慌,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其余三人都在石碑顶部往外逃的时候,他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想瞧瞧为什么没被洞中的无数怪手拽进裂缝,谁知不看则可,看这么一眼真如同五雷击顶。
此时那部“高温火焰喷灯”的电池还没耗尽,灼目的烈焰将洞道里映得雪亮,就见先前抛落的整捆炸药,竟从一团黑雾中显露出来,这捆炸药的引信虽被拆除,但装填在其内的军用级别黄色炸药仍在,火焰喷灯照在炸药上,立时将其引爆。
司马灰见状不妙,急忙叫喊着让罗大舌头等人俯身躲避爆炸的冲击,那捆炸药的威力虽然惊人,却也难以直接炸塌如此厚重的“拜蛇人石碑”,不过洞道内格外拢音,地形本就使爆炸的冲击波被扩大了数倍,轰响声更是震天撼地。
司马灰等人趴在石碑顶部躲避爆炸,只听轰然巨响,身体像被一阵疾风刮过,每一寸肌肤都疼得难忍,震得三魂离位,五脏六腑恰似翻了几个跟头,脑中嗡鸣作响,喉咙中咸腥之气滚动,耳鼻中随即流下血来,身体抖个不停,似乎是“拜蛇人石碑”在发出震颤。
这座“拜蛇人石碑”在地脉尽头矗立了几千年,其上遍布的龟裂,在剧烈的冲击下迅速加深扩展,里面发出层层断裂之声,然后缓缓向外倒塌下去。
石碑垮塌的瞬间,司马灰感到自己的魂魄好像都被震掉了,恍惚间看到硝烟中浮现出一个如同参天古树般的庞然大物,它伸展着根须在黑洞中挣扎欲出,身上长满了无数只绿幽幽的怪眼,这或许就是“熵”的真身。
这个浑身是眼的巨大树形生物,随机被浓重的黑雾覆盖,而石碑顶部的四个人,也都随着崩塌跌落在地,脸上身上都是灰土和血污,好不容易挣扎起身,就见“拜蛇人石碑”已变成了一堆乱石,再没有一处的碑文可以连接起来。
司马灰头脑还算清醒,心知这次算是把娄子捅上天了,后果实难想象,黑洞中那个古树般的怪物“熵”,正是因为看到碑文,才会陷在反复的死亡中不得脱身,而此刻“拜蛇人石碑”彻底倒塌,可就再没有任何东西挡得住它了,古代拜蛇人从出现到消亡这么长的时间内,用尽了一切办法都奈何不了“熵”,凭考古队那几条步枪和所剩不多的弹药,绝无与之对抗的余地,四个人都死在这也于事无补,如今只剩下拼命逃跑这一条路了。
众人耳中轰鸣,口鼻流血,谁都无法说话,趁着“熵”还没从洞穴深处出来,强撑着由乱石堆里爬下,冒着滚滚而来的热流经来路向外逃亡。
地洞里热得如同蒸锅,胜香邻身上伤势未愈,跑不了多远就支持不住了,她面无血色,推开司马灰让众人自行逃生。
司马灰等人怎肯丢下胜香邻不顾,就和罗大舌头轮流背着她,让高思扬用矿灯照路,继续穿过重重洞窟往外跑。
考古队携带的物资装备几乎都用完了,众人身上除了水壶步枪以及少数干粮电池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在缅甸作战多年,丛林山地间的负重急行军是家常便饭,不过血肉之躯终究有其极限,跑一段也要停下来喘息一阵,亏得隧道里有拜蛇人放置的许多巨石,最大限度上减缓了“熵”从深渊里爬出来的速度。
众人逃至神庙通道的入口附近,听觉渐渐恢复,脚下却拉不开栓了,只好放下昏昏沉沉的胜香邻,暂时停步喘口气,这时隐隐听到有庞然大物由远而近,估计这是“熵”从后面追上来了,神庙通道里有很多巨石,才使它的行动迟缓下来,然而出了神庙,就是一座接一座山腹贯通相连的漫长隧道,其中地形异常平整开阔,徒步逃出去,用不了多久便会被“熵”追上惨遭吞噬。
罗大舌头深感绝望,握着仅剩的散发“8号霰弹”,对司马灰说:“我留下来挡它一阵,你们趁着能走赶紧走,活下来一个算一个了。”
高思扬刚才也见到了黑洞中浮现出巨大无比的树形轮廊,她心惊胆颤地说:“那个东西根本不是枪弹所能对付,而且活了万年不死,只怕没有谁能知道它是个什么怪物,咱们这几个人在它的面前就像蚂蚁一般,你逞强留下来也没任何意义……”
罗大舌头说:“那咱们就只能分散突围了,总不能全让它一口吞了”
高思扬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死城里的大铁球?它能将人拖入无穷无尽的怪梦中看,也许能将那个怪物困住?”
司马灰闻言稍一沉吟,说道:“离得太远来不及了,咱们要设法把它引导萤光沼泽里去,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先前被困在无底洞中,司马灰已预计到石碑倒塌的结果将会发生,因此有所准备,现在想来,那座枯骨堆积的死城中有个大铁球,可以使生者的意识深陷梦境,如果没有外力影响,就会一直困在怪梦中无法醒来,但是肯定挡不住“熵”,只能把阴魂截住,以免被“熵”吞噬,否则古代拜蛇人也不会把它放在死城中,况且考古队从死城出来之后,在漫长的地底隧道里徒步行进了很多天,才走到神庙,那是远水不解近渴。
而贯穿地下山脉的隧道中,存在着绵延数里的大片萤光沼泽,当时听胜香邻说过,那是由化合物质淤积成泥沼,又受到下层硫酸湖泊的侵蚀而成,形成的年代不会超过两千年,分布着很多罕见的发光植物和栖息在洞穴里的大萤火虫,环境非常脆弱,表面的淤泥一踩一陷,人行其上勉强得过,如果“熵”从沼泽爬过,一定会陷进深处的硫酸湖,它受到地底无穷无尽的浓酸腐蚀,即便能够不断复原,也永远别想再爬出来了。
罗大舌头和高思扬闻言连连点头,目前虽然无法理解“熵”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它确实是个有生有形之物,只要进了萤光沼泽,必定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时有了一线希望,三人精神一振,当即背起胜香邻,穿过神庙外墙,一路逃进了山脉下的隧道,眼见山腹下的地势越来越是开阔,远处连接成片的萤光绵延浮动,宛如天际银河落于大荒。
高思扬借着浮动的萤光,看到山体上方从中裂开,不免担心那个巨大的树形怪物会从这里直接爬到外面去,然后躲在地壳深处蚕食生灵,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司马灰估计“熵”也没料到众人会逃出这么远,而且考古队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了,它绝不会允许这四个人生存下去,哪怕众人根本不可能走出地底,对方也要不分死活全部吞掉才能甘休,所以肯定会追进萤光沼泽。
众人一路疲于奔命已是强弩之末,眼看接近了萤光沼泽,忙用围巾遮住口鼻,而身后的朽木断裂般的响动也在迅速逼近,回头看时只有无边的黑雾,里面充斥着沉重的死气。
司马灰等人暗暗骇异,立即加快脚步穿越沼泽,就听朽木般的异响越来越近,好像转过头去就能看到那千百只怪眼,可这时候谁也不敢往身后看了,没命似的想沼泽深处狂奔,忽觉脚下一软,都跟着扑倒在地,原来地面不知何时开始往后倾斜塌陷,身旁的萤光植物,也全跟着歪了过去,栖息在附近的洞穴萤火虫,似乎预感到大难来临,不知所措地四处乱蹿。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萤光沼泽正在向下沉陷,看来是沼泽里的淤积的泥层承受不住“熵”的躯体,开始整片整片沉入充满硫酸的湖泊,那漫无边际的黑雾也陷进了深处挣脱不出,就似布满奇异萤光的旋窝里,冒出了一个吞噬空间的无底黑洞。
众人此刻是插翅难逃,在那巨大的黑洞近前,自身渺小如同蝼蚁,只能窒息地看着这绝望的景象,随着整片陷落的沼泽一同沉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