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地底昏睡了许久,才被腹中饥饿唤醒,反正这条命也是捡来的,如今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罗大舌头对司马灰说:“咱既然活到现在,看来也是上苍有好生之德,老天爷还饿不死瞎家雀儿呢,所以有再大的困难也要找机会逃出去,把咱的事汇报上去,好歹给考古队那些遇难成员争取个烈士什么的,自古道‘有功安民曰烈’,混个烈士称号不为过吧?”
司马灰道:“这些事趁早烂到肚子里算了,泄露出去难免要惹麻烦,今后天知地知,咱们三个知道也就罢了,对谁都不要提及。”
罗大舌头说:“不让提就算了,咱至少能清明节给烧点纸钱,要不然谁还能记着他们?”
司马灰听完颇受触动,觉得罗大舌头所言极是,应该有人记住这支深入过地下世界的考古队。
高思扬在旁叹道:“你们俩胡思乱想什么?现在鱼骨灯烛只剩下几根了,没水没粮,没有枪支弹药,手表之类的物品也都被磁山吸走了,困在漆黑一团的地底怎么出得去?”
司马灰定下神来,抬头望了望四周,说道:“先看看还剩什么东西,然后再想办法。”
三人各自将背包里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基本上都是空的,只剩苏联制造的鲨鱼鳃式防化呼吸器,半盒防水火柴,两袋盐块,一个再也不能指南的指南针,除了那柄楚国古剑以外,再没什么顶用的物品了。
高思扬深感绝望,考古队从神农架进入阴峪海地下森林的时候,装备虽然算不上先进,至少是全副武装,火把、弹药、干粮、电池等物资也都充足,现在赤手空拳,又不辨路径,还有希望活着出去吗?
司马灰经历过各种险恶的情况,以前就从深邃无边的极渊里走出来过一次,所以并不为这些事担心。地底下是出去容易进来难,地壳厚度平均在8000-10000米之间,往多了说也就是10公里,如果自上而下,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只能循着水流侵蚀成的洞穴穿过这层地壳,但地下河道分布得网密如蛛网,水流在下行过程中不断被底层吞噬,走着走着也许就钻进了死路。此刻众人置身在地壳深处,想往上走却没这么难,因为这北纬30度水体的洪波浩荡不息,一定有许多地下暗河与之相通,水流不会自生,都是从地面上流下来的,有水的地方属于暗河,没水的洞穴也大多是受水流常年侵蚀而成,循着地脉以及岩层间的波痕蜿蜒上行,总能找到出口。
面临的最大困难,莫过于缺少食物和照明工具,不过司马灰熟识物性,又详细看过赵老憋秘不示人的憋宝古籍,有把握在途中找到地下块菌和发光矿石。
即便如此,途中潜在的危险还是很多,尤其是各种地质灾害要比外面多得多,但三人有了求生之念,也不将这些艰难险阻放在意下,即刻以剩下的鱼骨灯烛照明,起身在地壳深处寻找出路。
司马灰知道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照明工具,一旦鱼骨灯烛耗尽,摸着黑可就再也走不出去了,于是不敢耽搁,先是辨识水脉,找到一处有暗河经过的洞窟。那洞中上下全是蘑菇化石般的球状岩体,用脚踏碎了,便流出许多发光的粉末,涂到身上或鱼骨上,尽可做照明之用,是憋宝古籍中记载的“石烛”,多生于形成数万年之久的暗河尽头,当即让每人都掰下几个,装到背包里的途中备用。
在暗河的地方,只要不是热泉,一般都有地下洞穴里的鱼群,三人先在河床边摸了几条充饥,一路顺着河道贯穿的洞穴向前,沿途采集块菌和盲鱼为食。
地壳中的矿物很少单独存在,常按一定的规律聚集在一起,而岩石就是天然矿物的**体,由一种或多种矿物**而成,所以根据地壳中的深度不同,岩层分布也存在明显差异,部分由火山玻璃、胶体物质以及生物遗体组成。
司马灰等人跟着暗河流经的洞窟行进,途中见到暗河附近存在自然铂、自然铜、石墨、萤石、黄铁、刚玉、云母等各种矿脉,在地底下层层分布,暗河常有分支,忽宽忽窄,时而平静,时而湍急,想在迷宫般的地下河道里找个出口,却又谈何容易。
罗大舌头主张往矿脉集中之处走,哪怕走不出去死在地下,有这么多宝石陪着,可也够本了。
司马灰则发现这条暗河里有几条鱼,并非栖息在地底下细长短小的无目盲鱼,而是身长扁圆、尖头大嘴、尾鳍呈截形,身上有不规则的花黑斑点,肉质细嫩丰满,肥厚鲜美,是一种丛林河流里的淡水鱼,推测这条暗河通往某处山谷丛林,所以遇到上游的支流就先走出一程,如果暗河里栖息的都是地下盲鱼,便退回来重新找路。
三个人为了消除地压的影响,不敢走得太快,一路逆流而上,走一段路就停一阵。地底下昼夜莫辩,也不知行出多远,最后潜过一片浸满了水的地下洞穴使加重的地压影响有所缓解,在洞穴另一端,地形突然变得开阔起来,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高大茂密的丛林,满眼尽是奇花异草,叶片大得出奇,遍布的植丛,高度在数十米以上,由于水量充沛,使丛林冠到林下树木分为许多个层次,彼此套迭,更有不少树木从空中垂下许多柱状的根,加上无数藤类穿梭悬挂于树木之间,使人无路可走,暗河两侧都是荫湿的腐生或寄生植物,距离司马灰等人不远的树丛间,忽然有一条大蛇探出头来吁气成云,其余受惊的野鸟啼鸣乱飞,怪叫之声不绝于耳,打破了原始丛林的沉寂。
三人见情形诡异,不免生出毛骨耸立之感,这洞中不见天日,分明还在地底,怎么会生长着如此茂密的丛林?北纬30度附近又哪有这种地方?
司马灰觉得丛林中闷热潮湿,水土条件虽然适合茂盛的植被繁殖,可在不见天日的环境中,这类植物也无从生长,难道众人还没走出“熵”幻造出的无底洞?他攀着藤萝爬上树顶,只见陡峭的岩壁环绕四周,眺望头顶,天悬一线。
三人已不知有多久没见过真正的天空,都恍如隔世一般,呆立良久,才想到觅路离开深谷。
为避毒虫猛兽,司马灰等人用枯木做了些简易火把,那暗河源头蕴藏着大片碳化的植物遗体,可燃性极高,点燃后既可防身,也可取亮照明,随即在挺拔茂盛的密林中穿行探路,发现这是一条被河流切割成的深谷,只怕深达千米,形势上窄下阔,百万年前地表的河流逐步降低,变成了现在这种穿过千米深谷的暗河,加之地气湿热,从高处落下的植物得以在此滋生,形成了茂密的丛林,由于两侧石壁高耸,连飞鸟都难以逾越,被气流卷进来的野兽就再也出不去了,被迫在这与世隔绝的深谷中生息繁衍,保存着很多自然界的罕见物种,人迹更是难以到此。
这条深谷就像天然的陷阱,暗河在当中穿过,走出数里不见尽头,地面腐烂的树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高处则是云遮雾罩、神秘莫测,司马灰等人只得冒险攀藤附葛,在绝壁间迂回向上,夜里就在岩缝中栖身,由于长期处于黑暗的地下,迅速接触日光很可能导致暴盲,因此现在深谷中适应了几天,虽然已算是逃出生天,却不知究竟置身于何处,想到前途难料,三个人都是忧心忡忡。
这一天终于爬上深谷,只见碧空湛蓝,远方巍峨的雪山连绵起伏,峰岭间冰川悬垂,云雾缭绕,近处森林茂密,莽莽林海及耸入云端的雪峰浑成一体,不仅看的目瞪口呆,心中满是疑惑,正诧异间,忽见林中冒出一头黑熊,浑身是血,拖着白花花的肚肠,两眼冒着凶光,莽莽撞撞地人立起来作势扑人。
司马灰等人没想到会有大兽出没,也自吃了一惊,不等作出反应,突然听到“砰砰”两声轰响,那高近两米的黑熊像被伐倒的大树,扑倒在地就此不动了。
定睛看去,原来是林中追出两个手持土铳的猎人,一个是粗壮汉子,另一个则是上了些年纪面容消瘦的老猎手。俩人身上都穿着黑袄,头戴鹿皮帽子,胸前挂有骨牙念珠,装束甚为奇特,那土铳前端也装了猎叉,刚才就是这两个猎人,在后面用土铳放倒了大熊,看样子事一路追猎到此。
司马灰上前打个招呼,想问问那两个猎人,这里到底是何所在。
谁知那一老一少两个猎人,看到司马灰等人,发声喊扭头便跑。
罗大舌头急忙叫道:“老乡们别怕,皇军不抢粮食不杀人,皇军是来建立王道乐土的......”
那两个猎人听到喊声,竟逐渐停下脚步,手里握着土铳,不住回头张望。
司马灰心想:“我们在地底下走了几个月,此时衣衫不整,模样都和野人相似,那两位猎户一定是把我们当成野人了,刚才听到罗大舌头喊话,才知道不是野人,不过这两个猎户敢于追猎巨熊,想必身手和胆色俱是不凡,却为何会被野人吓跑?莫非我们身上还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