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弗雷德·李先生和夫人走进了小书房,波洛、萨格登和警察局长都站在那儿等着他们。约翰逊上校先走上前来”
“你好,李先生。我们并没有正式地会过面,但如你所知,我是这个郡的警察局长,我的名字叫约翰逊。发生这样的事我真是难以表达我有多么难过。”
艾尔弗雷德的棕色眼睛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他声音嘶哑地说,“谢谢你,太恐怖了——实在是非常恐怖。——这是我的妻子。”
莉迪亚平静地说:“这对我丈夫来说是一个可怕的打击——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但对他尤其是。”
她的手放在她丈夫的肩膀上。
约翰逊上校说:“可以请你坐下吗,李夫人?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赫尔克里·波洛先生。”
赫尔克里·波洛颔首示意,他的目光感兴趣地从丈夫转到妻子身上。
莉迪亚用手温柔地按着艾尔弗雷德的肩膀。
“坐下,艾尔弗雷德。”
艾尔弗雷德坐下了。他喃喃道:“赫尔克里·波洛。啊,谁——是谁呢?”
他用手摸着额头,非常恍惚的样子。
莉迪亚·李说:“约翰逊上校会问你好多问题,艾尔弗雷德。”
警察局长赞许地看着她。
他为艾尔弗雷德·李夫人会是这样一个理智而能干的女人而感到欣慰。
艾尔弗雷德说:“当然,当然……”
约翰逊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打击好像把他完全搞垮了,希望他多少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开口了:“我有一个名单,上面有今晚在这所房子里的所有人的名字,也许你可以告诉我,它是否正确无误。”
他对萨格登做了个小小的手势,后者拿出他的笔记本又把那些名字念了一遍。
这种公式化的程序好像使艾尔弗雷德·李渐渐恢复了正常,他重新控制住了自己,不再是眼神发直、恍恍惚惚的了。当萨格登念完了,他点点头,“非常正确。”他说。
“你介意再多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你的客人们的事吗?我想,乔治先生和夫人以及戴维先生和夫人是你的亲戚吧?”
“是我的弟弟和弟媳。”
“他们只是在这儿逗留?”
“对,他们是来我们这儿过圣诞节的。”
“哈里·李先生也是你的弟弟?”
“对。”
“另外的两个客人呢?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和法尔先生?”
“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是我的外甥女,法尔先生是我父亲在南非时的合伙人的儿子。”
“啊,一个老朋友。”
莉迪亚插话说:“不,事实上我们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他。”
“我明白了,可你们请他留下和你们一起过圣诞节?”
艾尔弗雷德犹豫了一下,看着他的妻子。她清楚地答道:“法尔先生昨天很意外地出现在这里,他碰巧到附近来,于是就来拜访我的公公。当我公公得知他是自己老朋友和合伙人的儿子,他就坚持要他待在这儿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
约翰逊上校说:“我明白了,家里人都清楚了。至于佣人们,李夫人,你认为他们都是可信的吗?”
莉迪亚在回答之前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她说:“是的,我很肯定他们都是完全可靠的,他们大多数都和我们在一起多年了。特雷西利安,他是管家,从我丈夫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这儿了。惟一新来的人是打杂女佣琼和侍候我公公的男看护。”
“他们怎么样呢?”
“琼是一个相当傻气的小东西,除此以外,她是坏不到哪儿去的。我对霍伯里知道得很少,他来这儿才刚一年,他工作很能干,而且我的公公看起来对他也很满意。”
波洛很敏感,他说:“可你,夫人,不是很满意?”
莉迪亚微微耸耸肩。
“这跟我没关系。”
“可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夫人,佣人的事不该你管吗?”
“噢,是的,当然啦。可是霍伯里是我公公的私人贴身男仆,他不在我的管理权限之内。”
“我明白了。”
约翰逊上校说:“现在我们来谈谈今晚发生的事,我恐怕这对你来说是很痛苦的,李先生,但我希望你能说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艾尔弗雷德声音低低地说:“当然。”
约翰逊上校提示他说:“比如说,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父亲是什么时候?”
当艾尔弗雷德低声回答的时候,一丝不易察觉的抽搐从他脸上闪过,“是在下午茶之后,我和他待了一小会儿,最后我对他说了声晚安然后就离开了他,是在——让我想想——大约六点差一刻。”
波洛注意到他的话:“你对他说了晚安?那么你已经料到当天晚上不会再见到他了?”
“是的。我父亲晚饭吃得很少,一般是在七点钟吃。晚饭后他有时很早就上床了,有时则只是坐在他的椅子里,但除非他特地派人来叫,一般他是不会见我们任何一个人的。”
“他经常叫你们去吗?”
“只是有时候,如果他高兴的话。”
“但这并不是例行的程序?”
“对。”
“请继续说吧,李先生。”
艾尔弗雷德接着说下去:“我们八点钟吃的晚饭。晚饭后我妻子和其他的女士们都去了客厅。”他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神也开始发直,“我们坐在那儿——坐在桌子旁边……突然间头顶上响起了令人震惊的喧闹声。椅子倒了,家具翻了,玻璃和瓷器破碎的声音,而就在这时——噢,天哪,”他哆嗦起来——“我现在还能听见那个声音——我父亲尖叫起来——非常可怕的、拖得长长的尖叫——那是一个人由于致命的痛苦而发出的尖叫声。。。”
他用颤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莉迪亚伸出手去,碰碰他的袖子。约翰逊上校温和地说:“后来呢?”
艾尔弗雷德断断续续地说:“我想——一时间我们愣住了,接着我们跳了起来,冲出门去,向楼上我父亲的房间跑去。门是锁着的,我们进不去,只得把门砸开,后来,当我们进去后,我们看见——”
他不出声了。
约翰逊忙说:“那一部分就不用讲了,李先生,把时间往回推一点儿,当你还在餐厅里,在你听到那喊声时,谁和你在一起?”
“谁在那儿?怎么,我们都——不,让我想想,我弟弟在那儿——我弟弟哈里。”
“没有别人吗?”
“没有。”
“其他的先生们在哪儿呢?”
艾尔弗雷德叹了口气,努力回忆着。
“让我想想一一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的,像有好几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噢,当然了,乔治去打电话了。然后我们开始谈家庭事务,斯蒂芬·法尔说他看出来我们想讨论一些事情,就离开了。他做得很得体,很聪明。”
“你弟弟戴维呢?”
艾尔弗雷德皱皱眉头。
“戴维,他不在那儿吗?对,他当然不在那儿。我不太清楚他什么时候溜出去的。”
波洛温和地说:“那么你们有家庭事务要讨论喽?”
“呢——对。”
“那就是说,你有点事情,只能跟你家里的一个人讨论?”
莉迪亚说:“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波洛先生?”
他飞快地转向她。
“夫人,你丈夫说法尔先生离开是因为他们有家庭事务要讨论,但由于戴维先生和乔治先生都不在那儿,它就不是a conseil de famille(法语:一次家庭会议)。那么,它是一场仅仅限于两个家庭成员之间的讨论。”
莉迪亚说:“我的小叔子哈里,他在国外待了很多年。他和我丈夫有事情要谈是很自然的事。”
“啊,我明白了。事情是这样的。”
她很快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把视线移开。
约翰逊说:“好吧,看起来你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当你冲上楼向你父亲房间跑去的时候,你注意到别的人了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是这样。我们是从不同的方向来的,但我恐怕没能注意到——我是这么的惊慌失措,那可怕的叫声……”
约翰逊上校马上换了一个话题。
“谢谢你,李先生。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我了解到你的父亲有一些很值钱的钻石。”
艾尔弗雷德看起来相当惊讶。
“是的,”他说,“是这样。”
“他把它们放在哪儿?”
“放在他房间的保险箱里。”
“你能形容一下它们是什么样吗?”
“它们是未经加工的钻石——就是说,未经切割的钻石。”
“你父亲为什么把它们放在那儿呢?”
“那是他的一个怪癖。它们是他从南非带回来的,他从不把它们拿去加工,他只是喜欢把它们作为他财产的一部分,就像我说的,这是他的一个怪癖。”
“我明白了。”警察局长说。
从他的语气可以看出他根本没弄明白。他接着说:“它们很值钱吗?”
“我父亲估计它们的价值大约是一万英镑。”
“事实上,它们是价值很高的钻石喽?”
“是的。”
“把这样的钻石放在卧室的保险箱里,看起来是个古怪的主意。”
莉迪亚插进来。
“约翰逊上校,我公公他本来就是个有点儿古怪的人,他的想法是不同寻常的,把玩那些钻石无疑给了他很大的快乐。”
“也许,它们能唤醒他对往昔岁月的记忆。”波洛说。
她向他投以感激的一瞥。
“对,”她说,“我想是的。”
“它们上保险了吗?”警察局长问。
“我想没有。”
约翰逊向前欠了欠身,他平静地问道:“你知道吗?李先生,那些钻石被偷了。”
“什么?”艾尔弗雷德·李瞪着他。
“你父亲没对你提起钻石失踪的事吗?”
“只字未提。”
“你不知道他曾把萨格登警监叫到这儿来并向他报告失窃的事吗?”
“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警察局长又转而注视着莉迪亚。
“你呢;李夫人?”
莉迪亚摇摇头。
“我一点儿也没听说。”
“就你所知,钻石应该还在保险箱里?”
“是的。”
她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他就是因为这个被杀的吗?为了那些钻石?”
约翰逊上校说:“这正是我们要查清楚的!”
他接着说:“你有什么想法吗,李夫人?谁可能精心策划了这样一个窃案呢?”
她摇摇头。
“不,我实在不知道。我敢肯定佣人们都是诚实可信的,而且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很难接近保险箱,我公公总待在他的房间里,他从不到楼下来。”
“谁照管那个房间呢?”
“霍伯里负责整理床铺和打扫卫生。二等女仆每天早上进去清理壁炉并且把火生起来,否则的话,所有的事都是霍伯里做的。”
波洛说:“那么霍伯里是最有机会的人?”
“对。”
“那么你认为是他偷了钻石吗?”
“我想,那是可能的……他有非常好的机会。嗅,我不道该怎么说。”
约翰逊上校说:“你丈夫给我们讲了他今晚的行动,也请你这么做,好吗,李夫人?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公公是在什么时候?”
“我们今天下午都在他的房间里——在下午茶之前。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你后来没见过他,向他道晚安?”
“没有。”
波洛说:“你通常会去向他道晚安吗?”
莉迪亚尖刻地说:“不。”
警察局长接着说:“案发的时候你在哪儿?”
“在客厅里。”
“你听见搏斗的动静了吗?”
“我想我听见有很重的东西倒了下来。我公公的房间是在餐厅的上面,而不是在客厅的上面,所以我不会听很太清楚。”
“你听见叫声了?”
莉迪亚颤抖起来:“是的,我听见了……它太恐怖了——就像——像是一个地狱里的灵魂发出来的,我立刻就知道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匆匆跑了出来,跟着我丈夫和哈里冲上楼去。”
“那时候还有谁在客厅里?”
莉迪亚皱皱眉。
“事实上——我记不起来了。戴维在隔壁的音乐室里,弹着门德尔松的曲子。我想希尔达去和他在一起了。”
“还有其他两位女土呢?”
莉迪亚慢悠悠地说:“马格达伦去打电话了,我不记得她回来了没有。我不知道皮拉尔在哪儿。”
波洛温和地说:“实际上,你是一个人待在客厅里了?”
“对——是的——事实上,我相信我是一个人。”
约翰逊上校说:“关于这些钻石,我想,我们应该确认一下,你知道你父亲保险箱的密码吗,李先生?我看它的样子比较老式。”
“你会在他睡袍的兜里找到一个小笔记本,密码就写在上面。”
“好的,我们一会儿就去看看。如果我们先见一下其他的家庭成员的话,这样大概会好一点儿,女土们可能要上床休息了。”
莉迪亚站了起来。
“来,艾尔弗雷德。”她转向他们,“要我叫他们来吗?”
“一个一个地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李夫人。”
“当然可以。”
她向门口走去。艾尔弗雷德跟着她。
突然,就在最后一刹那,他转过身来。
“没错,”他说。他迅速地向波洛走过来,“你是赫尔克里·波洛!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这么傻,我应该马上就想到的。”
他说得很快,声音低而兴奋。
“你能在这儿绝对是天意啊!你一定要查出真相,波洛先生,要不借任何代价!我付多少钱都行,只要你能查出来……我可怜的父亲——被谋杀了——用最残忍的手段,你一定要查出来,波洛先生。我父亲的仇一定要报。”
波洛平静地回答:“我向你保证,李先生,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来协助约翰逊上校和萨格登警监。”
艾尔弗雷德·李说:“我要你为我工作,我父亲的仇一定要报。”
他开始剧烈地颤抖,莉迪亚走了回来。她走向他,挽起他的手臂。
“来,艾尔弗雷德,”她说,“我们得去叫别的人了。”
她的目光与波洛相遇,那双眼睛有着自己的秘密,可它们并不退缩。
波洛轻声说:“谁想得到达老头——”
她打断了他:“不,不要说了!”
波洛喃喃地说道:“是你说的,夫人。”
她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我知道……我记得……它——太恐怖了。”
然后她急忙走出了房间,走在一旁的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