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来在更衣室里审视着自己的服装,发现淡黄和紫罗兰色穿在他身上,不如穿在西蒙身上好看。如果他有罗杰的深色皮肤,穿上这一套像春天一样淡色的服装也许好看些。他一想起罗杰,免不了心里就有点吃醋。整个下午,他只要看到爱莲,旁边一定跟着罗杰,更糟的是,爱莲好像满喜欢这样的。
博来把眼睛上边的黄色遮阳帽调整了一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跟你有什么相干? 你是她哥哥呀,记得吗? ”
“闭嘴! ”
“反正你别做白日梦啦! ”
“闭嘴! ”
更衣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他也走了出来,找到他要骑去赛跑的彻伦。白天的主要节目已经结束了,会场的气氛轻松下来。大树下有几个即将参加下一个赛马的选手正带着他们的马在咖啡座中间到处走走。这时博来看到佩琦一个人,两眼在人群中搜寻着,显然正在找什么人。她看起来很疲倦、很憔悴。当她来到博来面前,博来轻声地招呼着说:“今天运气真的不太好。”
“嗨! 亚叙别先生! 哦,你是指什么呢? ”
“我是说那阵鼓声! ”
“哦,你是说那个! ”她的话好像充满哲学意味,但博来可以发誓:当他刚看到她时,她的眼里是蓄满眼泪的。
“祝你比赛顺利。”她对博来说。
博来谢过了她,正要走开时,佩琦突然又开口说:“亚叙别先生,你想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西蒙? ”
博来回答说,他也不知道。
“哦,只是——只是因为他最近老是躲着我,我怎么样都想不起来我做错了什么——”说到这里,她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蓄满了泪水。
“哦,算了,”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但是不怎么成功,于是挥挥手走了。
原来佩琦仍然深深眷恋着西蒙。看样子,她一心向往的,并不是做个亚叙别家的大少奶奶,而是西蒙这个人。
可怜的佩琦,她还不晓得西蒙是为了她拥有旋风而无法原谅她哩。
爱莲骑着“巴斯特”停在树下,罗杰还是在那里跟前跟后地。他等一下也有一匹小马要参加比赛。看样子好像罗杰正娓娓地叙述着一件什么事,而爱莲也专心地听着,还不时点头表示同意。
他走到马房去,在那里他看到了碧翠和葛雷。彻伦此刻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很不高兴的样子。
“是观众的声音把它吓住了。”葛雷说:“它听到了这些声音,可是不明白那是什么。如果我是您,柏特先生阁下,我就会带它出去走走,散散心。让它看看那些人,它就明白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了。”
于是博来带着彻伦在公园里到处走走,渐渐地,它不再那么浮躁了,正如葛雷所说的一样。这时他看见西蒙迎面走来,西蒙告诉他说,他差不多该到起点那儿去报到了。
“你记得在本子上签名吗? ”西蒙问他。
“本子? ”博来不解地问:“签名做什么? ”
“表示你同意有人带你的马出去。”
“我从来没听过在本子上签名这件事。参加的马不是都注册了吗? ”
“是的。可是在过去几年里,总有一些外人没有得到马的主人的同意,就把马骑出去,白占便宜。有一次,有人还把一匹已经很累的马骑断了腿。”
“好吧,本子在哪里? ”
“在健身房里。我会看着彻伦,一直等到你回来。”西蒙这样建议。
在办公室里,博来看到史摩警官坐在柜台后头,和他打着招呼。
“你好,亚叙别先生,你的家人表现得很不错嘛,三个第一,你想再加一个吧? 什么本子? 哦,你是说签名单啊,有的有的,就在这儿。”
博来在单子上签完名后说,他从来没有听过签名这件事。
“恐怕没有。我自己也没听过,但这么做的确可以预防一些损失。去年有一个家伙,他的马在他不知情之下被人家牵去骑了,后来他来控告这个农展,说是他蒙受了什么损失,还差点赢了。所以你弟弟今年就建议来这个新的方法。”
“我弟弟? 是西蒙建议的? ”
“是啊,他说了算。这一来,没有人会说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把马带出去了。”
“是吗? ”
说着,博来走到后边去,从亚瑟那儿把彻伦带了出来。
“柏特先生阁下,西蒙先生说他等不及走了,让我把马交给你,可是他祝你好运。”
原来西蒙回到看台去,和家人一起看最后的一场比赛了。
“没关系,谢谢你,亚瑟。”
“你希望我陪你到起点那儿吗,柏特先生阁下? ”
“不用了,谢谢你。”
“那么,我就找个好位置看比赛了。祝你好运,我们都看好你的。”
亚瑟很快地穿过人群走了。
博来把缰绳套在彻伦的头上,正打算一脚踏上马去,突然想到不如再检查一下马的腹带。他方才已经把腹带上紧了,但也许上得太紧也不一定。
没想到,不知是谁,竟然把腹带放松了。
博来手上抓着腹带松松的缘边,愣了好一会儿。在他把马交给西蒙之后,有人偷偷地把腹带弄松了。他伸手探了探腹带松弛的程度,思忖着:照这样子,这匹马跑不了多久,马鞍就会因为松弛而在彻伦的背上滑动,这样彻伦一定会大受刺激而狂奔起来的。那时,骑在马上的他会怎么样? 是亚瑟把它弄松的吗? 不太可能。倒很可能是西蒙干的。
他赶紧重新把腹带绑紧,把彻伦带到起点去。到了起点,一眼就看到穿着红白两色马装的罗杰骑着长统袜等在那儿了。
“你一定是柏特了。”罗杰一看到博来,便这么说:“我叫柯罗杰。”他挨过身去和博来握了手。“很高兴你又回到布尔来了。”
“方才的比赛谁赢了? ”
“是我。只比莲儿快一点点而已。”
好一个“莲儿”! “去年她骑巴斯特赢了这一项比赛,今年改变一下也没有关系。今年不管如何我是一定要拿个银杯回去的。”
博来没有时间问他为什么今年得拿个银杯回去。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列队了,他排的是第五跑道,罗杰则排到很外边的跑道。总共有十四组人马参加比赛,这个比赛不是从跑出栅门做为开始,而是用挥旗子做记号。
一开始,博来一点也不急。他让别人都跑到他前面去,好让自己有充分的机会认识他的对手。他发现,至少有五匹马已经在今天一天里参加过太多比赛,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勉强在那里踏着步子而已。另外有三匹,他也看过它们参加了跳跃比赛,现在也没有多少剩余的体力了。这一来就剩下了五匹可能的对手,其中又有三匹对他是相当有威胁性的,罗杰所骑的长统袜也是其中一匹。
彻伦好像很喜欢看到有其他的马跑在她的前面,也对自己目前的排行很满意。
她很有自信地跳跃过几个栅栏。你几乎可以听到她一面跑跳,一面轻松地哼着歌儿。
她看着两匹年轻骑士骑的马跳不过栅栏,几乎把她的蹄子踏到了它们的脸上。
渐渐地,在他前面的马越来越少了。
博来开始加快了速度。他毫不费力地超过了第五个可能的对手,第四个对手跑得嘶嘶作响,前面最远的地方就只剩下三个对手了,罗杰也是其中一个。
柯罗杰环视了一下周遭。当他的视线碰到博来的时候,他友善地笑了笑,此外他们就没有时间表示礼貌了。
四匹马同时加快速度,在两边插着鲜红旗帜的绿荫大道上奔腾起来,好像知道前面有着至高的荣誉等着它们似的。渐渐地,那匹棕色马速度慢了下来,另外一匹虽然毫不懈怠地往前直奔,可是从它的表现也知道它的情形并不乐观;它们的主人虽用尽各种办法,情形也没有多少改观。
博来看了长统袜一眼,发现它正全神贯注、快速地跑着,从骑在上面的罗杰的表情看得出来,罗杰也一定知道。现在只剩两个栅栏了。他不太知道目前彻伦究竟还剩下多少体力和速度,所以他决定:最安全的方法便是耍个小伎俩,愚弄一下柯罗杰。
他故意让彻伦迎头赶上长统袜,并且装作很尽力的样子,罗杰见状,也加快了速度和他并驾齐驱,两人一起跃过了最后两个栅栏。这时博来故意把速度放慢下来,稍微落后罗杰一点,并且跑在罗杰的视线之外,然后他把彻伦放松一点。罗杰见终点已在眼前,而博来还落在后头,想必是追不上他了,心里正高兴不需要做太激烈的最后冲刺;冷不防,博来夹紧彻伦,拚尽全力,一个箭步猛地冲来。罗杰一惊,赶紧设法让长统袜加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离终点已经太近了! 事情正如博来所设计的——他把冠军偷过来了! “你可真有两把刷子! 佩服! 佩服! ”当他们一起把马带回去时,柯罗杰冲着他笑了:“我得好好检查检查我的脑袋了。”
不管将来爱莲会不会嫁给柯罗杰,博来觉得他也喜欢上这个小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