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兰德说道,“最好足够重要。”奈妮薇转过身,发现转生真龙正站在起居室门口。他穿着一件黑红色的长袍,袖子上绣着黑色的龙,左侧的袖子遮住了他的断臂。虽然他的头发因为刚刚离开枕头而显得很凌乱,但他的目光异常机警。
他大步走进起居室,虽然已是深夜,而且他刚刚醒来,但他的脚步还是稳定有力,如同一位君王。已经有仆人送来一壶热茶。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此时,明也走了进来,身上穿着阿拉多曼风格的睡袍,黄色的丝质衣料要远比兰德的睡袍轻薄得多。艾伊尔枪姬众们守住了门口,以艾伊尔人特有的方式同时显示着悠闲与危险。
兰德喝了一大口茶。在他身上,奈妮薇已经愈来愈难看到她所熟悉的那个两河男孩了。他的嘴角上一直都有那两道刚硬的纹路吗?他的脚步是何时变得如此坚定的?他的身姿一直是这么威势十足吗?这个人几乎只是……过去那个兰德的一座石像,只是经过了夸张的改造,增加了许多英雄色彩。
“嗯?”兰德问,“这是谁?”
那个名叫柯布的年轻学徒被风之力紧紧地捆住,坐在一只软垫凳子上。奈妮薇朝他瞥了一眼,然后拥抱了真源,编织出隔音结界。兰德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她。“你在导引?”他问道。如果奈妮薇在导引时不进行隐蔽,就能被他感觉到。根据艾雯和伊兰的调查,这时他的皮肤上会冒起鸡皮疙瘩。
“我设置了结界。”奈妮薇不允许自己退缩,“我跟你说明过,我进行导引不需要你的许可。兰德·亚瑟,你现在已经高高在上,无比强大,但别忘记,你还不到两尺高的时候,我就在打你的屁股了。”
这样的话曾经多少都会引起他的一些反应,哪怕只是一阵气恼。而现在,他只是看着奈妮薇,那双眼睛似乎是他身上变化最大的一部分。
他叹了口气。“为什么你要叫醒我,奈妮薇?这个被吓坏的干瘦小子是什么人?如果是别人在这时候把我叫醒,我早就会把他送到巴歇尔那里挨鞭子了。”
奈妮薇朝柯布点点头。“我想,这个‘被吓坏的瘦小子’知道国王在哪里。”
这立刻引起兰德和明的注意。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身子靠在墙边。为什么他们不结婚?
“国王?”兰德问道,“那么,他也就会知道古兰黛在哪里。你怎么能确定,奈妮薇?你在哪里找到这个人的?”
“就在你关押米莉萨的地牢里。”奈妮薇直视着他说道,“你干的事情很可怕,兰德·亚瑟。你无权如此对待一个人。”
他没有响应奈妮薇的这个批评,只是走到柯布面前。“他在审讯中听到过什么?”
“不,”奈妮薇说,“但我认为是他杀死了那名信使。我已经确认了,他试图毒死米莉萨。如果我没有治疗她,她活不过这个星期。”
兰德朝奈妮薇瞥了一眼。奈妮薇几乎能感觉到,兰德正根据她的话拼凑出她在这个晚上干了什么。“你们这些两仪师,”他最后说道,“我早就发现,你们总是这样鬼鬼祟祟,总是会出现在你们不该出现的地方。”
奈妮薇哼了一声。“如果我对此置之不理,米莉萨就会死掉,而柯布仍然将逍遥法外。”
“我猜,你已经问过他,谁是杀死信使的幕后主使了。”
“还没。”奈妮薇说,“我不过找到了他使用的毒药,并确认米莉萨和信使的食物都是他准备的。”在继续说下去之前,她又犹豫了一下。“兰德,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回答我们的问题。我对他进行过分析,虽然他的肉体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的意识里有些怪异的地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兰德轻声问。
“某种阻塞。”奈妮薇说,“国王的信使曾经成功地抗拒过那些狱卒的‘审问’,这让米莉萨的狱卒感到非常沮丧,甚至是惊讶。我相信,那个人的意识里一定也有同样的阻塞,某种阻止他透露特定讯息的手段。”
“心灵压制。”兰德一边说,一边将茶杯举到唇边。
心灵压制是极度邪恶的编织,奈妮薇也曾遭受过这种手段。当她想到魔格丁在她身上的所作所为,仍然不禁颤栗不已。而那还只是一点微末伎俩,只除去了她的一些记忆。
“古兰黛使用心灵压制的技巧无人能及。”兰德思忖着,“也许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想。是的……这的确是一个大发现,奈妮薇。我可以不再追究你发现它的过程。”
兰德俯下身,盯着那个男孩的眼睛。
“放开他。”兰德对她说。
奈妮薇服从了命令。
“告诉我,”兰德对柯布说,“是谁让你毒死那些人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男孩尖叫着,“我只是……”
“住口。”兰德轻声说,“你相信我能杀死你吗?”
那个男孩闭住了嘴,一双蓝眼睛睁得更大了。奈妮薇从没见过能睁得那么大的眼睛。
“你是否相信,只要我说出一个字,”兰德继续用那种怪诞而恐怖的声音说道,“你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我是转生真龙,你相信我只要想一下,就能拿走你的生命,甚至是你的灵魂?”
奈妮薇又看见了那东西,一种似有若无的黑暗包裹在兰德周围,但她又无法确实地看到。她将茶杯举到唇边,发现茶水突然变得苦涩且陈腐,仿佛已经放了很久。
柯布缩起身子,开始哭泣。
“说话。”兰德命令道。
那个年轻人张开嘴,却只发出一阵呻吟。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兰德,甚至连汗珠滚落进眼眶时都没有眨一下眼。或者他根本就做不到了。
“是的,”兰德若有所思地说,“这是心灵压制,奈妮薇。她就在这里!我是对的。”他看着奈妮薇。“你必须除掉心灵压制之网,从他的意识里彻底抹去这个编织,这样他才能告诉我们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什么?”奈妮薇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控制不好这种编织。”兰德挥挥手,“我想,大概只有你能做到。它与编织很相似。导引心灵压制的编织,同样也能除去它。”
她皱起眉。治疗这个可怜的孩子听起来是个好主意,毕竟任何伤病都是可以被治疗的。但她以前从没这么做过,而且她更不想在兰德面前做这种事。如果她犯了错,伤害了这个男孩该怎么办?
兰德坐到男孩对面的软垫凳子上。明走到他身边,紧皱眉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很显然,她的茶也像奈妮薇的一样,突然就变了味道。
兰德看着奈妮薇,等待着。
“兰德,我……”
“试一试。”兰德说,“我不能告诉你该怎么做,我不知道女性是如何导引的。但你很聪明,我相信你能做到。”
他在无意间摆出的高傲姿态让奈妮薇感到一阵怒意。她现在已经很累了,兰德对此却根本不在意。她咬紧牙,向柯布转过身,编织出全部五种力。男孩的眼睛来回转动,但他看不见奈妮薇的编织。
奈妮薇将极轻微的治疗能流放到他身上,让男孩全身一僵。她又编织出一根魂之力丝线,对男孩的脑进行极尽精细的分析,逐一查辨他意识中纷乱的编织。是的,现在她能看到了,一个复杂的网络,由魂之力、风之力和水之力的丝线编成。在奈妮薇的意识之眼中,那些丝线以恐怖的模式缠结住男孩的整个大脑。到处都是细小的编织,如同小钩子般深埋在里面。
兰德要她除去这个编织,这绝对不容易。她必须逐层剥离心灵压制的网络,只要犯一个错误,就会杀掉那个男孩。奈妮薇不止一次想要退却。
但除了她以外,还有谁能做到这件事?心灵压制是被禁止的编织,兰德身边的其他两仪师对此也不会有任何经验。如果她放弃,兰德就只能让她们来完成这件事。她们会服从他,并暗中讥笑奈妮薇是个自以为是两仪师的见习生。
是她发现新的治疗方法!她帮助兰德净化了至上力!是她治疗了静断和驯御!
这也难不倒她。
她的动作很快。她编织出第一层心灵压制的镜像,每一根至上力丝线都和男孩脑里所对应的丝线恰恰相反。奈妮薇小心地安放好编织,心存犹豫地等待着结果。但就像兰德说的一样,两重编织同时消失了。
他怎么知道的?奈妮薇颤抖着,回想色墨海格说的那些关于兰德的话。兰德使用的是来自往世的记忆,是他不该拥有的记忆。创世主允许他们忘记往世是有原因的。任何人都不应该记得路斯·瑟林·特拉蒙的失败。
她继续着,一层接一层地剥去心灵压制的编织,如同医生剥去伤腿上的绷带。这真是令人精疲力竭却又让人觉得充实的工作。每个编织都修复一个病灶,让这个男孩得到一点治疗,让这个世界恢复一点正常。
整个治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奈妮薇从未有过如此精疲力竭的治疗经验,但她完成了。随着最后一层心灵压制消失,她疲惫地叹了口气,放开至上力。现在她已经连一丝能流都导引不出来了。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把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她注意到明蜷缩在兰德身边的凳子上,已经睡着了。
但兰德没有睡。转生真龙仿佛能看清奈妮薇所做的一切。他站起身,走到柯布面前。头晕目眩的奈妮薇一直没有去看那个蜡烛匠学徒的面孔。现在那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因为猛烈的撞击而晕了过去。
兰德单膝跪下去,手捧住男孩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在哪里?”他轻声问道,“她在哪里?”
男孩张开嘴,一股口水从他的嘴角滴落下来。
“她在哪里?”兰德又问了一遍。
柯布呻吟了一声,眼里依旧没有任何神采,舌头从微微张开的双唇间伸了出来。
“兰德!”奈妮薇说,“别这样!你在对他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兰德平静地说着,眼睛并没有看她。“这是你做的,奈妮薇。你除去全部编织以后,他就是这个样子。古兰黛的心灵压制非常强大,也很残忍。她用心灵压制充满了一个人的意识,抹去他全部的个性和心智,只留下一个傀儡,完成她直接下达的命令。”
“但他刚才还像普通人一样!”
兰德摇摇头。“如果你问问看守地牢的那些人,他们就会告诉你,这个人的脑子很慢,也极少和别人说话。在他的脑里已经没了思维,只剩下一层层心灵压制的编织。精细安排的命令抹去这个可怜人的一切个性,让他变成一件唯古兰黛所命是从的工具。这种情形,我已经见过几十次了。”
几十次?奈妮薇又打了个哆嗦。是你见到过?还是路斯·瑟林见到过?现在待在你脑子里的到底是谁?
她看着柯布,感到一阵恶心。他茫然的眼睛并非因为晕眩,而是彻底的空无。当奈妮薇刚刚成为一位乡贤时,曾经有一个从马车上掉下来的妇人被送到她面前。那名妇人连续睡了几天。当她最终醒过来时,眼睛就像这个男孩一样,不认识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灵魂的影子存留其中。
她在一个星期之后就死了。
兰德又对柯布说道:“我需要一个地点。无论你还知道什么,任何一点东西,告诉我。我们要和她作战。我答应你,会为你报仇。告诉我一个地方。她在哪里?”
口水不停地从那个男孩的嘴里流出来,那双嘴唇仿佛在颤抖。兰德站起来,俯视着他,依旧紧盯男孩的眼睛。柯布颤抖着,悄声说出了几个字。
“拿汀山。”
兰德轻轻吁了一口气,然后带着几乎可以说是尊敬的神态放开了柯布。那个男孩滑下凳子,摔落在地上,口水不住地灌进地毯。奈妮薇骂了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又在旋转的房间里微微晃了晃身子。光明啊,她真是累坏了!她稳住脚步,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然后才跪到男孩身边。
“不必费力气了。”兰德说,“他死了。”
奈妮薇确认了他的死亡,然后猛地抬起头,看着兰德。他似乎也像她一样耗尽了体力。他有什么权利这样?他几乎什么都没做!“你做了……”
“我什么都没做,奈妮薇。我怀疑,一旦你除掉心灵压制,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就只有他深埋在心中对古兰黛的愤怒。无论他心里还保留多么微弱的自我,他一定知道,他能做的只有说出那个地方,然后,他便不再有牵挂。我们也没办法再为他做任何事了。”
“我不接受。”奈妮薇沮丧地说道,“他可以被治好!”她应该能救他的!成功消除古兰黛的心灵压制,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但最终的结局不该是这样!
她全身颤栗,内心只感觉到龌龊。她被利用了。她比那些使用恐怖手段榨取口供的狱卒又好多少?她瞪了兰德一眼。他应该告诉她,除去心灵压制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不要这样看我,奈妮薇。”他走到门口,对那里的枪姬众打个手势,示意她们收拾柯布的尸体。在枪姬众把尸体抬出起居室时,他又轻声命令再拿一壶茶来。
他回身坐到睡着的明身边。明已经把一只软垫枕到了头下面。起居室里的两盏灯散发出昏暗的光亮,让她的面孔半遮在阴影里。“这是唯一的结果。时光之轮只按照它的意愿进行编织。你是两仪师,难道这不正是你们的信条吗?”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奈妮薇喊道,“但这不能成为你所作所为的理由。”
“什么所作所为?”兰德说道,“是你给我带来了这个人,是古兰黛对他使用了心灵压制。现在我要为此而杀死她。对这件事,我只能如此应对。别再找我的麻烦了,我要去睡觉了。”
“你就没有一点自责吗?”奈妮薇问。
他们对视着,奈妮薇感到愤懑而无助,兰德……谁能猜到兰德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我该为此而承受责罚吗,奈妮薇?”他低声问着,站起了身,面孔隐没在黑影里。“如果你愿意,就把这条性命算在我身上吧。我身上已经有不少血债了。一个人身上背多少块石头,就不会再觉得沉重了?一块肉被炙烤多久,就不会在乎更多的火焰?如果我让自己为这个男孩感到愧疚,那么我同样要为其他人的死感到愧疚。所有这些罪恶感会立刻将我压垮。”
奈妮薇在微弱的灯光中看着他。(没错,一位君王。一名士兵,虽然他并未真正见过几场战争。)她强行压下怒火。这些能向他证明,她是值得信任的吗?
“哦,兰德,”她说着,转过了身,“你竟成了这样的人,没有感情,只有怒火。这会毁掉你的。”
“没错。”他轻声说。
奈妮薇回头看着他,感到一阵惊骇。
“我还在奇怪,”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明,“为什么你们全以为我会那么迟钝,看不到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没错,奈妮薇。没错,这种刚硬会毁掉我。我知道。”
“那又为什么?”她问,“为什么你不让我们帮助你?”
他抬起头,并没有看奈妮薇,而是看着远处的虚无。一名穿着白色和深绿色制服的仆人低声敲了敲门,走进来,放下一只新茶壶,拿起旧壶,退了出去。
“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兰德低声说道,“谭姆对我说过一个他在世上闯荡时听到的故事。他提到过龙山。那时我还不知道他真的亲眼见过那座山,更不知道他是在那里找到我。我只是一个放羊的男孩,而龙山、塔瓦隆和凯姆林对我来说都只是神话。”
“但他告诉我,那座山是那么高,家乡的双子峰和它相比,只不过是个小矮人。在谭姆的故事里,没有人能爬上龙山顶峰。并不是没有人能做得到,而是因为爬到它的峰顶,就会耗尽一个人的最后一点力量。那座山是那么高,想要战胜它,一个人就必须将自己完全燃烧殆尽。”
他陷入了沉默。
“然后呢?”奈妮薇终于问道。
他看着她。“你不明白吗?这个故事的意思是,没有人能爬上那座山,是因为爬上山的人都不会再有力气回来。登山者能够战胜它,将它踩在脚下,看到其他人无法企及的壮丽风光。但他会死在那里。最强壮和最有智慧的探险者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从不曾攀登过它。他们想征服它,但他们并不着急,而是把这趟旅程放到日后。因为他们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的征程。”
“但这只是一个故事,”奈妮薇说,“一个传说。”
“这就是我,”兰德说,“一个故事,一个传说,在无数个日夜中被悄声讲给小孩子听。”他摇摇头。“有时候,你无法回头,只能前进。有时候,你知道这就是你最后一次攀登。”
“你们全都说,我变得太强硬,如果继续下去,我难免让自己粉身碎骨。而你们又都认为,这个世界还需要我留下来,能继续下去。当我攀上顶峰,还要再回来。”
“这才是关键,奈妮薇。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我不可能活下来,所以我不需要担心在最后战争以后,我身上还会发生些什么。我不需要有所保留,不需要费心思去拯救我这个饱受打击的灵魂。我知道,我必须死。那些希望我能变得柔软,希望我能弯曲的人,都只是无法接受我的结局。”他再次俯视明。以前,奈妮薇曾经多次看到兰德在看着明的时候,眼里充满爱恋。但这一次,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正如同他看不到任何表情的面孔。
“我们能找到办法,兰德。”奈妮薇说,“肯定有办法让我们取得胜利,又让你活下来。”
“不,”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不要引诱我再妄想能有那样的路了,那只会造成痛苦,奈妮薇。我……我已经习惯去思考该如何留下一些东西,帮助这个世界在我死后依然能生存下去。那又将是一场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战争。我不能放纵自己。我会爬上那座该死的山峰,去面对太阳。你们则需要应对随后发生的一切。这是唯一的道路。”
奈妮薇张开嘴,想要争辩,但他只是用犀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只能如此,奈妮薇。”
奈妮薇闭住了嘴。
“今晚你做得很好,”兰德说,“你为我们省去许多麻烦。”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让你信任我。”奈妮薇说完这句话,立刻骂了自己一句。为什么她要这样说?她真的有这么累了,竟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兰德只是点点头。“我信任你,奈妮薇,我也信任其他人。对你,我非常信任。你自以为知道怎么做对我才是最好,哪怕违抗我的意愿,但我可以接受。你和凯苏安不同的地方在于你真正关心我,她则只在乎我在她计划中的位置。她想让我成为最后战争的一部分,而你想让我活下来。为此,我要感谢你。你的梦想应该在于我所关心的一切,在于我无法去做的那些事。”
他俯下身,抱起明。虽然少了一只手,却不妨碍他将断臂探到明身下,抱起她来。明动了动,又朝兰德怀里缩了缩身子。她已经醒了,喃喃地抱怨说她可以自己走。兰德并没有将她放下来。也许是因为明的声音里明显的疲惫。奈妮薇知道,明常常会熬夜看那些书,几乎就像兰德一样不知道休息。
他就这样抱着明,朝门口走去。“我们要先处理霄辰人,为会面做好准备,然后我就会去处置古兰黛。”
接着,他就走出房间。摇曳不定的油灯熄灭了一盏,只剩下桌上的一盏灯。
兰德又让奈妮薇吃了一惊。他还是个羊毛脑袋的傻瓜,但他怎么又会如此清醒?而一个知道这么多事情的男人,为何还会如此无知?
为什么她不能和他争辩,对他说明白,他是错的?为什么她不能大声指责他的错误?希望一定存在。他已经放弃最重要的感情,也许这样能让他变得强大,但这更可能让他忘记,为什么要进行这场战争,赢得这场战争的意义何在。
不知为何,奈妮薇想不出用什么言辞和他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