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恩惊醒时正梦见简诺特。他梦见自己带着发动机回到简诺特时,光圈站已经毁了。雪地上处处是导弹的弹坑,杰生已经把那里占领。克雷和诺尔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条破破烂烂的坑道中,铁青着脸,拼命呼吸,奎恩觉得自己的双脚好像钉牢在废墟中,想上前帮助他们,却又寸步难移。
敏迪站在附近。她闪亮的太阳标记成了护身符,一点伤也没有。奎恩请求她开动发动机,产生点氧气,好让他们呼吸,谁知她却嘲笑他,还转身朝贝尼托·巴拉卡望去。贝尼托正大踏步地穿过废墟朝奎恩走来,手里捏着一把小刀,上面沾满了准备逃跑的人的鲜血。
贝尼托看见了敏迪,连忙丢下刀子。敏迪猛地冲进他的怀抱。
她迫切地吻过去时,贝尼托突然变成了杰生·科万。杰生正朝奎恩懒洋洋地做着鬼脸。
“你很幸运,兄弟,”杰生假惺惺地说道,“可惜你没有太阳标记。”
突然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奎恩一下子被惊醒。他坐了起来,全身冷汗直流。他眨了眨眼,觉得这间囚室怎么又冷又静又空。看守他的人早已无影无踪。
四周一片寂静。突然又是一声巨响,窗玻璃震落在地上,哗地碎了,电灯闪了几闪,终于熄灭,他翻身下床,在黑暗中摸索着鞋子。又是一声巨响,离他更近了些。火光划过窗前,他冲过去朝窗外望去。
漆黑的夜空中飘浮着一个耀着强光的白点。苏达达·巴拉卡的府宅和他白日穿过的那个公园在强光的照射下一目了然。外面纷飞的大雪早已停了。屋顶上、街上、公园里,到处白茫茫的一片。他没有听见响声,也没看见有人在什么地方行动。
夜空中的白点飞得越来越低,最后慢慢的消失在天际。又是一片漆黑的夜。他听见炮声隆隆,就在附近,震得整个房抖个不停。
突然楼道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道强光打在他脸上,直让他睁不开眼睛。
“奎恩?”有人在大声问他,“你是不是奎恩?”
“谁找他?”
“太阳公司安全部。”
“我不是奎恩。”他想怎样才能保住小命,便说道,“我是迈克林。”
“废话!”来人十分严厉地吼道,“你被捕了,站在原地不准动。
我是阿布·拉索上校,前来执行科万上将的指令。你被控谋杀太阳巨头!。”奎恩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拉索上校是何许人。
“我是奎恩,”他只好承认道,“太阳巨头不是我杀害的,但我知道是谁杀的。我可以告诉你——”
“少说废话,”奎恩手上多了副冰凉的手铐,“跟我走。”
“我想见一见杰生上将,他知道我。”
“他只知道你杀了他的父亲——”
“救命啊!”楼道有人在吼,“救命!”
整幢楼着火了,来人急忙拖着奎恩跑下浓烟弥漫的楼梯。站在外面寒冷的雪地里,奎恩听见四处枪声不断。漆黑的夜空中又闪现出一颗耀着强光的“星星”,把四周照得一清二楚。奎恩看清了街上停着战车,一群克劳迪奥·巴拉卡的卫士弃了枪挤在一起,惶惶不安地站在雪地中。
奎恩被推进一辆缴获而来的车的后座。这辆车跟在一辆载满士兵的战车后面,缓缓地朝前驶去。他被锁在铁笼中,尽管冷得手脚麻木,浑身打颤,但他还是想把外面看个究竟。
天上的“星星”虽已隐去,但刚刚燃起的建筑物的大火把四周依然照得如同白昼。他们从克劳迪奥府宅驶出,穿过空无一人的公园,来到阿兹特卡终端电力局。附近的流民已经把道路堵塞,他们燃起篝火,正在听一个站在屋顶上的黑衣人鼓噪。
“杀死他们!”流民齐声响应,“一个也不剩!”戴着红袖章的舞着木板,抓着石块,一齐朝他们的车冲过来。车窗被砸烂了,玻璃屑朝他身上飞来。前面那辆战车上的士兵对着蜂拥而上的人群开了枪,奎恩看见很多人应声倒在雪地上。
车子猛一加速,便朝人群冲去。他们最后停在守护着大门的两辆战车中间,出示了证件,验明了身份过后,就放了进去。进了大门,车子又开了一阵,停在一个警示标牌后,标牌上写着“太阳公司安全部阿兹特卡市拘留中心”。
这里纯粹就是监狱,看守是缠着白头巾的西克人。他们把他的名字敲进电脑,然后把他关进一间没有暖气的小房间。他就在那间屋里靠在一块铁皮床上哆嗦着挨过了后半夜。
走廊里经常能看到黑胡子的西克人看守戴着脚镣手铐的囚犯。
没有人给他送饭,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将近午时,两个看守才把门打开,把他带进一间阴森恐怖的小办公室。他站了一会儿,便看见杰生·科万昂首走了进来。
“你好,奎恩!”杰生随意地打了声招呼,不无讽刺意味地说道,“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杰生仍穿着巡航时的太空服,他的衣衫已被弹片划破,右眼上贴了块纱布,一只手上吊着根脏兮兮的绷带。但他的左眼中却闪着无所顾忌、得意洋洋的光芒,好像太空战争、天网坠毁和启示者的威慑只是一种趣味无穷的挑战。
“安全部门说你杀了我的父亲,”杰生坐在一张放满杂物的桌子的角上,晃着一只穿着破鞋子的脚,调侃地说道,“你真令我吃惊。”
“我没有——”奎恩立马辩解。“我真的没有谋杀巨头。”
“安全部门说是你杀的。”杰生好像一点不在乎他的辩解。“他们最初的调查报告上写着你已当场毙命。”他眯了眯绿幽幽的眼睛。
“你承认当时在场,是吗?”
“是。”
“你是如何进去的呢?”
“巨头——”他心跳顿时加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巨头安排我进去的,他爱过我的妈妈,说我是他的儿子。”
“嗯?”杰生双眉紧蹙地问道,“你是说我们还是兄弟么?”
“那是巨头说的。”
“谁说的并不重要,”杰生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膀说道,“那你又是如何逃出去的呢?”
“我躲在索森的实验室,天网要毁时,就乘太空船——”
“索森的飞船,对吗?”杰生溜下桌子问道,“飞船现在在哪里?”
“我停在了某个地方,没有用了,没有发动机——”
“索森和他的发动机就在我这里。”杰生的口气不再那么无动于衷,而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我可以用飞船解救那些被困在赤道上的太空舰队,现在太空基地已毁了。”
“我想要发动机,”奎恩挺直身子,无畏地看着杰生冷酷无情的眼睛说道,“因为简诺特——”
“别做梦了,奎恩!”杰生扑哧笑道,“你看你在什么地方!你只是个囚犯!成千上万个疯子吼着要饮我的血,吃我的肉。你却忙前忙后,想去救几个雪堆里冒出来的逃犯。”
“先生,不只是拯救他们,地球有难的时候,光圈可以是很好的逃生之地——”
“听我说,奎恩,”杰生往他身边靠了靠,“我现在困在这里了。
我的飞船被击毁,没有办法重新升上太空。如果巴拉卡手下那群疯子闯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得告诉我你把飞船停在了什么地方。”他干脆赤裸裸地说出了打算。
“好吧,我们不妨做笔交易,”奎恩尽力装得很平静地说道,“你把发动机给我,让我驾驶飞船逃走,我就告诉你谁是启示者。”
“是克劳迪奥·巴拉卡,对吧?”杰生耸了耸肩问道,“你真想做笔交易吗?”
“是的,我想回简诺特。”
“好!一言为定。”杰生突然间变得温文尔雅,魅力十足。“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兄弟,我一直都相当喜欢你。好吧,我现在的条件是,你先把飞船交出来,等我完成了任务之后,就把发动机交给你恭送你回去。”
“谢谢!但你得先——”
“你再想一想吧,兄弟。”杰生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忘了你罪该万死。”他做了个杀头的手势。“你潜逃的时候,我们就判了你死刑,我们已经决定在午夜把你处死。
“你选择一下吧,兄弟,是谈判还是死亡!”
“但是,简诺特不能等到——”
“你选择吧!”杰生飘逸的长发朝脑后摔了摔。“如果你决定活下去的话,就给看守说一声,我们已经给他们打了招呼。”他招手让看守进来,把奎恩带了出去。奎恩回到囚室,看守给了他一块硬硬的面包和一袋水。他慢慢地吃着面包,直到口中咀嚼出甜味。他注意到两个看守正不声不响地监视着他。
囚室没有窗子,所以无法看清外面的日影,分辨不出是什么时刻。看守已更换了一次。他觉得又饿了,估计已过了好几个时辰。
他在囚室踱一会儿步,便去铁皮床上躺一阵,然后又爬起来踱步,仍然想不出好的办法。
这时来了两个卫兵把门打开。午夜处死的时刻到了吗?他紧张得喉咙发干。他扫了一眼他们胡子拉碴的脸,没发现任何征兆。他正为自己再也没有生的希望而惋惜,没料到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已来到他的身后。
“奎恩——”来人迟疑地轻呼了一声。奎恩猛地转过身来,看见是敏迪站在阴影中,警惕地看着他。她穿着安全部队的太空服走了过来。身后的铁门当地一声被关上。
“敏迪——”
奎恩只觉得一阵锥心般的疼痛。他杀父仇人的情人,就是前来执行他死刑的人吗?他坐回到冰冷的铁皮床上。
“你恨我吗?”敏迪金色的太阳标记在阴暗的囚室中闪闪发光。
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
奎恩无言地点了点头。
敏迪慢慢地坐在他身边,看了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两个看守站在门外,目不转睛地监视着他俩。奎恩突然从浓烈而陈腐的监狱空气中又闻到了敏迪身上那缕摄人心魂的淡淡幽香。
“我爱你,奎恩。杰生告诉我你在这里后,我就立即赶了过来。”她瞟了一眼看守继续说,“他想知道你把飞船放在了什么地方。”
“我不想告诉他。”
“也许你不该这样。”她坐得离他稍远了。奎恩又闻到那种古木的芬芳,使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简诺特的日子,那时候他们是亲密的爱人,爱得如痴如醉。“我想你会鄙视我,恨我。”
“恨你,也是很难很难的事啊!”奎恩喃喃细语道。
敏迪又警惕地瞟了一眼在门外偷听的两个看守,压低了声音。
“别再把飞船的事放在心上,”她微微耸了耸肩说道,“外面的流民已经冲了进来,杰生正忙于应付他们,无暇来管你的事。”她的脸上好像十分痛苦。“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要你知道我是不得已才做的这一切。
“不过,你想听吗?”
奎恩点了点头,尽力掩饰住内心的情感。
“奎恩!我求求你,我希望你能明白。”敏迪侧过头凝视着奎恩的双眼。“你知道我父母的遭遇,那真是一段可怕的日子。是我叔叔收留了我,把我带到这里,给了我一切。”
“克劳迪奥——克劳迪奥·巴拉卡。”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听得出十分紧张。“他是一个神秘的人,情感炽烈,多才多艺,总是很忙。我一直都没有理解过他,但他待我很好,很大方。我爱他胜于爱我的阿姨,也就是我妈妈的妹妹。她放弃自己的太阳标记嫁给了他。这事她一直耿耿于怀,十分后悔。她把绝大多数时间都放在慈善事业上,从不关心我。
“我叔叔——”她咬了咬嘴唇,“我过去很同情他,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孤独。即便我阿姨在世的时候,他也十分孤独。我阿姨是被人谋害的,谋杀的手段跟我的父母如出一辙。他们怀疑是圣族人干的。我想圣族人是妒恨她的太阳血血统,哪怕她已没有了太阳标记。
“我叔叔好像很需要我,而我——我也爱他,奎恩!”
她的声音颤动得更加厉害。
“他很慷慨,给我了许多。他有——他好像拥有天上人间的一切,财富、号召力、朋友、儿子——”
奎恩略显不耐烦的神色。
“求求你!听我把话说完。”敏迪幽怨地说。
奎恩漠然地点了点头。
“贝尼托和我一起长大成人,他对我很好,很喜欢我。他像一个顽皮的大哥哥,老是戏弄我。后来——后来我们就相爱了。但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
“我渴望——渴望见一见你,奎恩。我把我俩过去的一切都珍藏在心里。谁知你却永远地消失了——我想你是永远消失了。所以贝尼托填补了你的位置。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迷住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我在这里和他、和叔叔一直过得很开心。后来我就进了安全部。”她看见他毫无表情地僵在那里。
“我不是心甘情愿地进入的。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去,是安全部的人不断地要求我继承父母的太阳标记。我真的没有想到——”她打了个冷战。
“我一点没料到我会洞察一个秘密。要不是读了安全部的内部资料,我是一辈子也不会想到的。我阿姨在为安全部效劳。她下嫁给我的叔叔,是怀疑他图谋不轨使用的美人计。我看到了她发回来的情报。
“这太恐怖了,奎恩,太恐怖了!她收集到证据,我的父母是被圣族人折磨致死的,因为他们怀疑我的父母知道一些有关邪恶太空异族的东西。安全部还做出结论,杀害我阿姨的凶手其实就是我的叔叔,因为他早已怀疑这桩婚姻是个圈套,是个阴谋。
“甚至贝尼托——”
她沉默了一会儿,牙齿紧紧地咬在颤抖的下嘴唇,好像十分痛苦。
“我不敢想他会是那样一个人,直到有一天我看清了他心中的仇恨。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着对科万家族和太阳公司无尽的仇恨。他甚至鄙视我——”她无言地摇了摇头,“就因为我有太阳标记,他没有。”
她浑身发抖,双手紧紧地抓住铁皮床。
“我知道这些秘密后,十分痛苦。”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贝尼托开始不断地请求我加入安全部——他不知道我早已进去——为桑底西莫刺探情报。他告诉我,为他们的事业服务,就会消除因我的太阳标记带来的诅咒。
“最初我总是婉言相拒,我就回了一次科多,最后拗不过他,是和你妈妈一起,目的是脱离安全部。当然他们不允许我退出,因为这正是一个他们查出启示者是谁的好机会。
“我后来回到了叔叔家。”她打了个冷战,坐在床沿上,缩成一团,木然地盯着门外两个看守看了很久。“你简直想像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地狱的日子。我不得不竭力掩饰心中的害怕,掩饰不应该有的仇恨;还要让贝尼托——让他……”
她泣不成声,幽怨地看了看奎恩,然后摇了摇头。
“那就是为什么,”她呜咽着小声说,“为什么我现在要来告诉你我不得不做的这一切。我知道一旦他们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奎恩——”她急促地说道,“如果你认为我知道贝尼托要杀你的父亲——”
她不由自主地想去握他的手,但她很快便打消了主意。
“我不知道!安全部虽已听到了点风声,但每日情报实在多。
我知道桑底西莫在巨头身边安有内线,可绝没想到——想到贝尼托会鲁莽地亲自出击。”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
“相信我,奎恩!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奎恩握住敏迪的手,叹了口气说道,“我相信你。”
“我希望——希望你会相信。”她的眼中盈满了泪光,冰冷的手指抓了奎恩很久才慢慢地松开。“那以后我的日子越渐难过。他们怀疑我是同谋,把我监视起来严刑拷问。”
奎恩感到她的恐惧。
“我想你真的死了。后来我才看到贝尼托的死尸。他的脸被激光烧烂,于是我就说我认出死的是你,只希望,奎恩——希望你有时间逃出去——”
“敏迪——”
奎恩鼻子发酸,泪水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流。他握着敏迪颤抖的手,拉到自己身边。当看到外面的看守皱起了眉头,他有意识地又坐远了些。
“最后——”敏迪哽咽着说道,“最后他们放了我,派我到这里来找贝尼托。”她凄楚地一笑。“我不停地挖掘叔父和桑底西莫的联系,发现了许多——”
突然,一声闷雷般的响声吓住了她。整幢监狱抖了抖,过道中的铁门咣当咣当地响个不停。囚犯的骂声此起彼伏。在附近的一间牢房,有个囚犯正在大声念启示者的经文。奎恩听见嘶声哑气的传令声和咚咚直响的脚步声。一声枪响,接着传来一声凄厉的哀鸣。
对这一切,门外的看守依然无动于衷。
敏迪仔细地倾听了一会儿。
“我发现跟桑底西莫有联系的人中有奥拉夫·索森,”她转向奎恩说道,“贝尼托贿赂他故意把发动机设计得不完善。索森逃到这里后我叔叔就把他关在苏达达,藏在一个秘密的小店,计划造更多的发动机。”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敏迪紧咬着嘴唇,看着紧守岗位的看守摇了摇头。附近那个念着经文的囚犯还在继续念。枪炮声离这里越来越近了,楼道里的回声震得墙壁直发抖。
“我叔叔带着他的桑底西莫信徒反攻回来了——”她紧咬银牙说道,“恐怕杰生守不住了。”
“克劳迪奥·巴拉卡?”奎恩向她眨了眨眼,问道,“他真的就是启示者吗?”
“我还知道一些东西。”她对着在外偷听的看守狡黠地冷冷一笑,大声说道,“克劳迪奥迫切需要奥拉夫的发动机,他逼奥拉夫赶制许多出来,不料却露了马脚。
“这真是件困难的事,奎恩。我一直都那么爱他,只希望我知道的秘密是虚假的。可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当我最终质问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吃惊。他承认启示者是他整个阴谋的一部分。他还想得到我的帮助,并且威胁我——”她摸了摸脸颊上的太阳标记。
“我说我去跟奥拉夫谈谈。就在那晚上,我们乘安全部的车子逃了出来,我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杰生,他才派人打了过去,但没有抓到克劳迪奥——”
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来了两个卫兵,奎恩看见他们不是朝他来的,稍稍松了口气。缠着头巾的卫士跟敏迪说几句说。敏迪仔细地听着,偶尔点一点头,表示知道了。
“完了,”她对奎恩说,“桑底西莫已经攻了起来。我的叔叔率领的,他自称是启示者的儿子。卫士说杰生的部队除了西克人之外已经弃械投降。”
她朝前来报信的卫士感激地点了点头,脸上约略有点后悔。
“他说到处都是桑底西莫,杀人、强奸。杰生现在仍在太阳公司中心坐守,兵营、弹药库、监狱可能不久就会失守。卫士说——”她握着奎恩的双手说道:“他说他们准备把我们这里都炸了。
他们在杰生飞船的残骸中找到一个核装置。我的叔叔威胁说他们已经安在排水管里,就在我们身下不远的地方。
“他们计划在午夜引爆。”
纽林族是最近才到一号星群定居的。对艾尔德人来说,他们是新来者。他们的总部设在一个小小雪球的轨道上,白翼是他们的议员,不过她对担当这一职务牢骚满腹。
白翼是纽林族的元老,她认识艾尔德人的祖先。然而,艾尔德人却经常把她当作一个不谙世故的孩子,她对此感到十分气愤。她更气愤的是西阳根带了个宝贝似的地球人回来,并求议会尽快与他的同类联系。
她看过汇编材料,知道核星监测站就是被这些地球人摧毁的。
她最后挡不住西阳根的苦苦哀求,勉强答应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地球人。地球人用一种奇怪的发声器官讲话,西阳根在旁为她翻译。
地球人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印象。
尽管他比西阳根年纪小很多,这地球人看上去却很苍老,并且显然重病缠身。他的一举一动明显不适应在那么原始的星球森林中生存。白翼甚至怀疑他们怎么会到光圈来生存,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必要与他的同类联系。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她问西阳根,“他们会给我们什么好处?”
“他们的确还年幼无知,”西阳根承认道,“仍被很多原始的欲望驱使,不过我们纽林族不也曾年幼无知过吗?我们所要做的不是和他们进行尝试性的接触,而是希望能够接纳他们进入光圈这个地方,来自由地分享我们的文化。他们的潜能无疑是惊人的。”
但白翼丝毫没发现他们的潜能。
“他们现在有难,”西阳根继续劝说道,“他们取得了技术上的长足进步,但损人利己,缺乏奉献精神。可以说他们正受到自身创造力的威胁。而他们目前的威胁来自寻找热量的搜寻者。很快,他们又将面临黑色伴侣黑洞带来的更为严重的威胁。”
“那我就试一试吧,”白翼答应了西阳根的请求,“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们将提请议会进行尝试性的联络,在他们到来之前,我们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以尽快适应这里的生存环境。”
黑色伴侣:远离太阳的天体,由两个黑洞组成,太阳绕它运行的轨道呈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据统计,运转周期约三千万年。尽管周期性的运转轨道都保持了足够的距离,太阳系九大行星的轨道,甚至星云都不受干扰,但他们却是灾难的前兆,黑洞和彗星相撞后的残骸以及黑洞扩大后放射出的强光,都足以导致生物大规模的周期性灭绝,如地球上恐龙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