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上的鼻涕虫因为感染了当地的一种病毒而死,我们所了解的情况就这么多。我们不太可能有机会马上收集直接信息,因为我和老头子正说着话,来了一封电报通知我们,雷克斯顿最终命令炸掉帕斯·克里斯琴号飞碟,以防它重新落入泰坦星人手中。我想老头子曾希望接近那些困在飞碟里的死气沉沉的囚徒,设法使他们重获生机,然后再好好问问他们。
这下没有机会了——他们只能从玛丽那里挖掘答案了。假定金星人所感染的一种特定病毒对鼻涕虫而言是致命的,却不会对人类产生损害(至少玛丽已经挺了过来),那么下一步就是检测所有的病毒,锁定其中的一种。太绝了!这种工作量浩如烟海,就像用蹩脚的工具在宽阔的沙滩上筛查每一粒沙子!
问题多少能简化一些,因为没有必要检验那些对地球人而言是致命的金星病毒。然而,能够使地球人致命的金星本土疾病少得让人吃惊,那些虽不致命却十分恼人的病毒倒是很多——在金星病毒眼中,我们地球人一定是一种奇特的侵入对象,不对它的口味。
使问题更棘手的是,地球生物所携带的金星本土病菌的种类少得可怜。也就是说,我们所寻找的沙粒也许这片海滩上根本没有。当然,这种缺憾是可以弥补的,但这意味着需要在一个陌生的星球上探索研究一百年左右。
与此同时,空气中渐渐出现了寒霜,日光浴方案再也执行不下去了。
他们不得不重新把希望寄托在玛丽身上,想从她的大脑里找到答案。我虽不喜欢这样做,可也没办法阻止。
看样子,她似乎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要求她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催眠状态。也可能她知道,但不肯说。她的样子好像很平静,但黑眼圈却显露出她的疲惫。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老头子,告诉他必须停下来。
他温和地说:“孩了,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
“我清楚个鬼!如果你到现在还没有从她那里得到你想知道的东西,你是永远得不到的。”
“你知不知道搜寻一个人大脑中的所有记忆需要多久?哪怕你把要搜寻的时间段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要多久就有多久。我们需要的东西——如果它确实在在的话——也许十分微弱,难以把握。”
“如果它确实在在的话。”我重复道,“连你都不敢肯定它的存在。听我说,如果玛丽因为这个流产的话。我会亲手折断你的脖子。”
“如果我们真的没能找到它,”他柔声说,“你可能希望她流产。难道你想养育出充当泰坦星人寄主的孩子吗?”
我咬着嘴唇,“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按计划把我派到别的国家去,反而让我留在这儿?”
“呃,是这样——首先,我想让你待在这儿陪着玛丽,好帮她维持士气。但不是像你现在这样,表现得如同被宠坏的乳臭小儿。其次,没必要去那儿,否则我会派你去的。”
“呃?出了什么事?其他特工发来报告了吗?”
他起身准备离开,“如果你对天下新闻持有成年人的兴趣,你就不会不知道。”
我又“呃”了一声,但他没有理会,走开了。
我匆忙离开,赶紧补课,让自己跟上最新的形势。这段时间我心无旁骛,所以对每天的新闻一直没兴趣。就我的品位而言,让地球另一端的琐事聒耳扰目,意味着扼杀严肃的思考。但这一次,我的确错过了重要的信息。
我错失了第一时间知道非洲瘟疫的消息。我忽视了本世纪最重大的,不,第二重要的新闻,这是自十七世纪以来惟一的一次洲际流行性黑死病。
我简直无法理解。我在非洲待过,知道他们的公共卫生设施不逊于我们,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更胜一筹。严格地说,一个国家要想让瘟疫蔓延就得污秽不堪——满是老鼠、虱子、跳蚤之类病菌携带者。在这些方面,现在的非洲做得非常好。即使偶尔出现黑死病和斑疹伤寒,都局限于零星的地方病,不至于发展成流行性瘟疫。
但如今,这两种瘟疫在整个非洲散播开来,速度之快宛如流言。许多政府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通过空间站不停地向联合国求援。出了什么事?
我的思维将这些片断信息整合在一起,抬眼望着老头子说:“头儿,那边也有鼻涕虫。”
“你说得没错。”
“你已经知道了?好吧,看在上帝份上,我们最好迅速行动,否则整个密西西比河谷将会陷入和亚洲一样的危机。一只耗子,只需一只小小的耗子——”
我的思想又回到自己被鼻涕虫奴役的时光,我曾一度尽可能不去回忆的几天光阴。泰坦星人从来不费心思搞个人卫生。我的主人从未让我洗过澡,一次也没有。我怀疑自从鼻涕虫撕下伪装的面具以来,美加边境和新奥尔良一带是否有人洗过澡。虱子、跳蚤肆虐的程度可想而知。
老头子叹了口气:“也许,疫病流行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或许是惟一的解决办法。”
“如果那就是我们能想出来的最佳办法,还不如干脆炸掉那一大片地方呢。那种死法至少更干净利落。”
“是这样。可你知道我们不会这么干。只要存在将害虫清除干净而不致于烧掉整座谷仓的一线希望,我们就会不断尝试。”
我反复思考了好一会儿。我们还有另一个对手,那就是时间。从根本上讲,鼻涕虫一定蠢到不会维持奴隶生存的地步,也许这正是它们不断在星际迁移的原因所在——它们毁了所接触到的一切奴隶。过了没多久,寄主就会灭绝,而它们便需要新的寄主。
当然这只是推想,我将这一想法置之不理。有一点是确定的:除非我们尽快找到一种办法灭掉鼻涕虫,否则非洲发生的一幕同样会在红区上演。想到这里,我决定采取以前考虑好的行动方案——强迫自己介入玛丽正在遭受的心灵拷问。如果她的记忆深处隐藏着杀死鼻涕虫的办法,或许别人失败了而我却有可能发现。不管怎样,不论斯蒂尔顿和老头子愿意与否,我准备参与。我厌倦了这种介于女王的丈夫同不受欢迎的孩子之间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