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贝克过去当过海军陆战队队员,目前在特伦顿开办了一家怪物工厂,同时还为下流阶层的人物提供更换皮肤、肌肉和骨头的服务。
此时他正坐在斯波凯恩大厦的阳台上,安静地听杰斯贝拉·麦奎恩讲连她的脱险经历。
“等逃出古佛尔·玛特尔医院之后。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我们找到了一个狩猎人小屋,闯进去弄了些衣服穿上,还顺手拿了屋里的枪,都是老式猎抢。我们把枪卖给当地的居民换了点钱,再击买了两辆车子。赶往离我们最近的跃飞起降点。”
“哪一个?”
“比亚利兹。”
“是晚上走的?”
“那当然。”
“当时没想办法弄掉福伊尔脸上的文身?”
“想了。我先用化妆品试了试,没用。再去买了张人皮面具。”
“效果如何?”
“也不行。粘上那玩意儿得保持脸皮不动,否则会掉下来,可福伊尔又控制不了。”
“他现在在哪儿?”
“萨姆领着他到处躲警察去了。”
“真有意思。我还从没碰到过文身的事呢。值得收藏。听说过吗?我还专门收藏古玩。”
“知道,别提了。你那古玩动物园太让人恶心。我可不想让福伊尔进你的动物园展览。帮个忙,把他脸上的文身去掉。
据说陆军总医院也没办法。”
“亲爱的,他们怎么比得上我。呣……我想想,好像在哪本书中见过文身的……那本书……你等等。”贝克站了起来,微微响了一声人就不见了。20分钟后他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本书,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找到了。3年前我在地摊上看见的,当时随手翻了翻,怎么样?你看我的记忆力还不错吧。”
他打开了书,思索了片刻后说:“可以办到。靛硫酸盐。我得自已动手合成这种酸,不过……”他合上书。“只是他那张脸真如你说的那样天下少见的话,去掉就太可惜了。”
“别磨蹭了,我很急。这会儿警察正到处找我们,不抓到我们,他们是不会睡觉的。”
“把他关进我的动物园就没事了,那儿很安全。我看就让他住独眼姑娘隔壁那一间。”
“不行,我让你去掉他脸上的文身。”
“好吧,亲爱的。你干吗对福伊尔那么关心?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不关你的事。我是在求你帮忙,我会照价付钱的。”
“亲爱的,动这个手术得花很多钱,不过既然是你来求我,我就免费服务了。”
“不,不要你免费。”
“这倒怪了。”
“是这么回事。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他,所以我想帮他的忙,也救救他。”
贝克略带嘲笑地看了看她。“好吧,我来给他换张脸皮。”
“不行。”
“那你的意思是只去掉文身,不换脸皮。”
“你愿不愿干?”
“需5,000元。”
“具体点。”
“1,000元用来制合成酸,3,000元手术和理疗费,另外l,000……”
“补偿古董损失。”
“不、不,是给麻醉师的。”
“为什么要用麻药?”
“书上说这个手术很疼。你知道文身的方法吗?用针尖浸泡在颜料中,然后刺进皮肤,要想去除它们,也得用同样的方法一针针刺。当然,我的针得放在硫酸盐中浸泡。”
“能不能不用麻醉药?”
“当然可以,只是不知福伊尔……”
“别管他,我付4,000,不用麻药,让他尝尝味道。”
“杰斯,他会痛死的。”
“我知道,痛不死的。”
“既然如此,让他留着文身不也一样要遭罪吗?”
见克的工厂是一座三层楼房,楼房的后面就是特伦顿市的公用火箭发射场。楼房的第一层地上堆放着不少古老生物标本,畸形物以及各种怪物。第二层则是病房,里面住着等待动手术的畸形病人。他的实验室、办公室和厨房也在二楼,三楼则是各种手术室。
“贝克在做视网膜实验的手术室里给福伊尔动手术。福伊尔的头被固定在一个钳形夹里,不过身体没有被绑住。见克则用一根白金做的针,按照福伊尔脸上的文身原针法,一针针地扎进去,消掉针孔里原先的颜色。贝克每扎一针,福伊尔全身肌肉就收缩一次,但身体保持不动,取手紧紧抓着床沿。
“控制,”他从牙缝中吐出一个词。“杰斯,你曾教会我怎样控制自己,我正在照办。”他的脸在变形。
“别动,”贝克命令他。
“孩子,你表现得不错,”萨姆在一旁鼓励他。
“萨姆,”福伊尔忍着痛说道,“杰斯跟我说起过你有一艘飞船,是偷来的,对吗?”
“嗯,不错。是盗来的,能坐4个人,有两台发动机。人们叫它‘土星周末’号。”
“这名字挺怪的。”
“在土星度周末得花90天来去。小船带的食品和燃料正好能维持90天。”
“正够我用。萨姆,我想租你的飞船。”
“干什么用?”
“有件棘手的事得急办。”
“合法吗?”
“不合法。”
“孩子,那就不能找我了。我的神经不好,先前你也看见了,我们只能领先警察一步。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我得平安地度过下半辈子。”
“我给你5万元,你不想要5万元?”
针在无情地扎着,每扎一下,福伊尔的身体就颤动一下。
“我的钱够用了。我在维也纳银行的存款有50万。”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闪闪发光的钥匙,“瞧,这把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这把是我在约伯格住所的钥匙,这把就是我在蒙土克的‘土星周末’号的钥匙。孩子,别再找我,我早就见好就收了。”
“你租给我吧,我保证还给你。”
萨拇“哼”了一声,“用什么保证?”
“我要去找一艘叫‘诺曼’号的飞船。”
“诺曼’号上有什么?”
“不知道。”
“你撒谎。”
“我真不知道,但那上面肯定有有价值的东西,不信你可以问杰斯。”
“你听着。我做的都是合法生意,明白吗?我从不动刀动枪,也不支持别人这么干。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福伊尔扭动了一下身体,但马上控制住自己。“萨姆,我真的不知道,杰斯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的。”
福伊尔惨叫了一声。
“别动,”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杰斯贝拉。她的嘴哆嗦了一下,突然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500元面额的票子扔在手术台上。
“我们在外面等着,”她径直出了手术室。
一到外面,她就昏了过去。萨姆把她抱到一张椅子上,唤来了护士,护士让她嗅了嗅带香味的氨气。她苏醒了,一醒过来就大哭。
萨姆呆了一呆,随即安慰她,止住了她的哭声,同时支走了护士。
“怎么回事?给他钱干吗?”
“让他给福伊尔上麻药。”
“你身体好吗?”
“不好。”
“我能帮点什么忙?”
“不用。”
两人沉默了片刻,最后杰斯贝拉疲惫地开口说道:“你打算跟福伊尔做这笔交易?”
“我?不打算。这事听来很悬乎。”
“‘诺曼’号上肯定有有价值的东西,要不然达根汉不会兴师动众去抓他。”
“我不感兴趣,你感兴趣?”
“我?不。我不想再与他掺和在一块了。”
“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萨姆,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是么?”
“带着这只老虎全世界乱窜,当然不好过。”
“真对不起,萨姆。”
“你也帮过我的忙。”
“我知道。”
“我可以回家了么?”
“回约伯格快活去?”
“呣……”
“萨姆,别扔下我走,我心里觉得难过。”
“为什么?”
“对那些可恶的畜牲太残酷。”
“这话怎么讲?”
“没什么。你再待会儿,陪陪我,说说你的幸福生活。怎么个幸福法?”
“是这样,要什么有什么。50岁时能得到你15岁时梦想的东西,这就是幸福。我15岁时……”萨姆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直到贝克出了手术室,他才住口。
“手术做完了?”杰斯贝拉急切地问。
“完了。上了麻药后手术做起来快多了。他们现在在给他脸上裹纱布,马上就会出来。
“什么时候可以拆纱布?”
“六七天以后。”
“他的脸会恢复原样吗?”
“我以为你对他的脸真不感兴趣呢。应该能恢复原样。我一个针眼也没错过,杰斯。你得谢谢我的高明技术……另外,我准备支持他去找那艘飞船。”
“什么?”萨姆大笑不止。“贝克,你想干这没把握的事?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来不见得。”
“我不傻。这个手术是很痛的,他居然能忍住痛说话,这说明‘诺曼’号确实有价值。他告诉我‘诺曼’号上有价值2,000万元的白金块。”
“2,000万!”萨姆大吃一惊,转脸看着杰斯贝拉,却发现杰斯贝拉满脸怒容。
“萨姆,别这么看着我。他以前没告诉过我,他把我也给骗了。他发誓说他不知道达根汉为什么要到处搜捕他。”
“他刚才告诉我是达根汉对他说‘诺曼’号上有那么多钱的,”贝克插了句话。
“我要杀了他,”杰斯贝拉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撕碎他,贝克。让他做你动物园的标本。”
这时手术室的门推了开来,两个护士推着一辆手推车从里面出来,上面躺着福伊尔。他的头此时像只白色的地球仪。
“他有知觉吗?”萨姆问。
“这事我来处理,”杰斯贝拉不待贝克开口,抢先说道。“我来跟这个兔崽子谈。”
就在杰斯贝拉怒气冲天地责问福伊尔时,整幢楼的一面墙“轰”地一声倒下,将他们全都砸倒。从倒塌处涌进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
“偷袭,”贝克大叫一声。“有人偷袭。”
“我的天,”萨姆吓得浑身颤抖。
贝克悄然无声地不见了,他的护士也扔下福伊尔随他跃飞逃走。
“姑娘,走、快走。”萨姆推了推杰斯贝拉。
“我们不能扔下福伊尔,”杰斯贝拉哭道。
“你昏了头了?快走。”
“不行,”她抓住手推车,顺着走廊狂奔。
此时到处传来士兵的喊声。他们在喊,“福伊尔!福伊尔!”
“看在上帝的份上扔下他,丢给他们吧。”
“不。”
“要是我们也被他们抓住,那就完了。”
杰斯贝拉在走廊拐角处停下车,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全是等待手术的病人。有长着双翼的鸟人,拖着身子在地上爬的美人鱼,两性人,巨人,侏儒,双头人,马身人,以及狮身人。这些怪物见他们进来,立刻尖叫着向他们伸出恐怖的爪子。杰斯贝拉对萨姆大喊:“快把他拖下来。”
萨姆狠命将福伊尔从车上拉下。杰斯贝拉架住他的手臂,把他拖进另一间病房。
“萨姆,带他飞走。”
“什么?他把我们都耍了,还要带他走?”
“你怎么还不明白?他对我们有用,带他走,去凯斯特。”
萨姆在杰斯贝拉的帮助下把福伊尔扛上了肩。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十几支空气枪对着他们扫射,强烈的气流将萨姆猛然吹到墙上。福伊尔亦从他的肩膀上摔下,太阳穴顿时肿了起来。
“快离开这儿!”萨姆狂叫。“我不行了。”
“萨姆!”
“我不行了,杰斯。我飞不起来。”
萨姆摇了摇头。他的头受了脑震荡,凡是有脑震荡的人都无法跃飞。他挺直了身体,迎着那些士兵扑了过去。杰斯贝拉见状,连忙拖着福伊尔从后门出去,来到楼下,进了一间食品仓库。杰斯贝拉一脚踢开食品仓库边上的门,又进了一间工具间。里面有个水槽通向外面,只是水槽上有个铁栅栏,上面有把锁锁着。杰斯贝拉与福伊尔合力将锁拉断,顺着水槽爬了出去。
两人蹲在围墙下,眼前是特伦顿市的火箭发射场。杰斯贝拉在无声地抽泣。这时一艘飞船从天空滑翔下来,地面发射井发出耀眼的光,照亮了他们的藏身处。杰斯贝拉拉着福伊尔的手,越过到处都是裂缝的水泥地来到萨姆的尸体旁,松开了福伊尔,伸手摸了摸萨姆的头,萨姆的头上全是血。福伊尔站在一边使劲撕扯裹在头上的纱布,露出两只眼睛。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叫喊声,连忙弯腰在萨姆的身上摸了摸,同时将杰斯贝拉拉起来。
“快离开这儿,他们发现我们了。”
杰斯贝拉没动,福伊尔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她从萨姆的尸体边拖开。
“时代广场,杰斯。快走。”
然而那些士兵已围了上来。福伊尔此刻已顾不上杰斯贝拉,先行跃飞至时代广场。时代广场上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他们惊恐地看着这个头上裹着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的人。
福伊尔看了看四周,没见着杰斯贝拉,于是大喊道:“杰斯,蒙土克!富利州!”
他默默祷告了一声,拼上最后一点能量,随后跃向空中。
从布洛克岛刮来的东北风夹着雪珠,横扫着设立在一座名叫“渔人村”的起降点。福伊尔落下之后,隐约觉得还有一个人,于是小心地走向前去。待近了一看,才知道那人是杰斯贝拉。此时杰斯贝拉像个雪人,脸上是茫然的神色。
“谢天谢地。萨姆的‘周末’号在哪儿?”他推了推杰斯贝拉的胳膊。“萨姆的‘周末’号停放在什么地方?”
“萨姆死了?”
“我在问你萨姆的‘周末’号。”
“他安息了。他不再害怕什么了?”
“杰斯,飞船在什么地方?”
“在灯塔的院子里。”
“跟我来。”
“上哪儿?”
“去萨姆的飞船,”他将一串钥匙伸到她眼前。“我拿到了他的钥匙。”
“他给你的?”
“我从他尸体上拿的。”
“食人魔鬼。”她狂笑道:“骗子……老虎……淫棍…福伊尔。”她一边骂着,一边跟他走向灯塔。
达根汉这时正在普莱斯坦的办公室里,里面还有谢菲尔德。达根汉惨淡一笑道:“普莱斯坦,我将把钱如数奉还。”
“你不想干了?”
“是的。我到现在还没见过有谁超过福伊尔的才干。他是个奇才。”
“怎么个奇法?”谢菲尔德好奇地问道。
“我给他设计了许多圈套,他都没上当。现在他已经是在寻找‘诺曼’号的途中了。”
“你在跟踪他?”
“那当然。但我不清楚他去贝克的实验基地干什么。”
“做整形手术?”谢菲尔德晃然大悟。
“不可能。贝克的医术确实一流,但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他再造一张脸。可能是小手术,因为福伊尔头上裹着纱布照样能飞走。”
“是文身。”普莱斯坦插话。
达根汉点了点头。“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普莱斯坦,如果贝克用文身的方法去掉他脸上的文身,那我们之中谁也别想认出真正的福伊尔。”
“亲爱的达根汉,他的脸永远不会变。”
“我们谁也没见过他的脸。我们见到的只是他脸上的文身。”
“我连他人影都没见过,”谢菲尔德沮丧地说。
“不过,你们也别太灰心。他会领我们去找‘诺曼’号,会领我们追回那2,000万和‘普尔’的。真对不起,这事差点办砸了。他确实是个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