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想的热情中
第5天早上,“蚂蚁革命”的旗帜仍然在枫丹白露学校的上空飘扬。
占领者们已经切断了每一时都响一次的电铃,渐渐地,人家都脱下了手表。这是他们的革命事先没有料到的,准确地知道时间对他们来说已不是必不可少了。台上乐队或是独唱的变化已足以让他们知道日子在前进。
另外,很多人都觉得每一天都像一个月一样长。他们的夜晚则很短。从百科全书上看到的深入睡眠控制技术,使他们懂得了寻找准确的睡眠周期。这样,他们不用8个小时,而只要两三个小时便能从疲劳中恢复过来。没有一个人再觉得累了。
革命改变了每个人的日常习惯。革命者不仅抛弃了他们的手表,他们也除去了重重的房门、汽车、车库、柜橱、办公室的钥匙串,这里没有小偷,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好偷。
革命者也放弃了他们的私房钱,这里可以两袋空空到处乱逛。
同样,他们把身份证放到抽屉里面。所有的人都可以从脸面或是从名字上认出来,没有必要说出姓氏来区分他的家族、说出地址来确定他的籍贯。
有的只是掏空的口袋。精神也一样。在革命者内部,人们用不着再为进门密码、信用卡号码等数字而烦忧,这些要人用心记住的号码,让人用不着5分钟就给忘个精光,成为流浪汉。
年轻人、老年人、穷人、寓人在干活、消遣和娱乐时都一律平等。
革命不向谁要求什么。然而,大部分年轻人都从来没有这么忙乎过。
大脑一直被主意、图像、音乐或是新的观念煽动着。这么多的实际问题需要解决!
9点钟,朱丽站到平台上,要宣布一个消息。她说终于找到了一个革命能够仿效的典范:活跃机体。
“在身体内部,既没有竞争也没有内讧。我们所有细胞完美的共存证明,在自己内部,我们已经体验到了一种和谐的社会。因此只要在外部再现一下我们内部已有的东西就行了。”
听众仔细听着。她继续说道:“蚁巢已经像和谐的活跃机体一样运转了。正因为如此,这些昆虫们才会与自然融为一体。生命接受生命。自然喜欢像它那样的东西。”
年轻女孩指着操场中央的聚苯己烯图腾说:
“那就是典范,那就是秘密:1+1=3。我们越寂寞,我们的意识就越能够觉醒,我们也就更能够从外部与内部进入自然的和谐中。从此,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把这座学校转变成为一个完全活跃的机体。”
突然,一切对她来说都显得简单了。她的身体是一个小机体,学校被个大_一点的机体占据着,革命以信息网的形式在世界展开了,这是一个更大的活跃机体。
朱丽建议按照这个活跃机体的观念把周围的一切都重新命名。
学校的墙是皮肤,门是毛孔,合气道俱乐部的女骑士们是淋巴细胞,咖啡馆是肠子。他们的“蚂蚁革命”有限公司则是补充能量不可缺少的葡萄糖,帮忙管理市场财政的经济学教授则是这种葡萄糖的抗生素,信息网是向四周发散信息的神经系统。
那头脑呢?朱丽斟酌着。她想建立两个半球,直观的右脑是他们著名的“部落会议”,一个寻找新点子的创造议会。系统的左脑,是负责筛选右脑的主意并把它付诸实施的另一个议会。
“那谁能够决定哪些人有参加议会的资格呢?”
朱丽回答说活跃机体不是一个等级系统,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随他每天的心情任意选择参不参加议会。决议则通过举手通过。
“那我们8个呢?”姬雄问。
他们是奠基者,应该继续组成一个权力小组,一个另外独它思考的机体。
“我们8个,”年轻女孩说,“我们是皮层,两个半球来源的原始大脑。我们仍旧在咖啡馆的排演室里聚集起来进行商磋。”
一切都好了,一切都到位了。
“你好啊,我‘活跃的革命’。”她低声说。
操场上,所有的人都在讨论着这一观念。
“现在我们到健美室里召开我们的创造议会。”朱丽宣布说,“想来的就来。好的主意马上就提交到实施议会上,转变成‘蚂蚁革命’有限公司的子公司。”
有一大群人。人们嘈噌嚷嚷地席地而坐,互相传递着食物和饮料。
“谁先开始?”姬雄一边问,一边放好一块大黑板,以便在上面记录点子。
好几个人都举起了手。
“看了弗朗西娜的‘下世界’,我有了个主意,”一个年轻的男子说,“我想制作出一个几乎与之相类似、但又能把时间加速度的项目。这样,我们就可以了解到在很远的将来,我们的进化大体会是什么样子,去考虑不再犯错误。”
朱丽插口说:“埃德蒙·威尔斯在他的‘百科全书’中提及到类似的东西,他把它叫做‘VMV研究’,即是‘最少震荡的道路’(Voie de Moindre Violence)。”
年轻男子来到黑板前。
“VMV。最少震荡的道路,为什么不呢?要想描绘它,只要画一张包括人类未来一切可能走的轨道的大图表,并且研究它们短期、中期、长期的结果就行了。目前,人们只是在预测总统5年或7年任期期间的问题。但是我们却必须得研究末来200年,甚至500年的进化,以保障我们的孩子有更好的未来,至少要使未来尽可能少一点愚味。”
“你是要求创建一个测试来来可能性的项目?”姬雄概括说。
“是的, 一个VMV。假若加重税收会怎样,假若禁止在高速公路上时速超过100公里,假若允许使用麻醉品,假若让小职业自由发展,假若为反专政而进行战争,假若废除行会主义特权……又会怎样。这些主意并不是去测试役有的东西!总之,应该研究在时间上所表现出的反常的效果和预想不到的结果。”
“能行吗,弗朗西娜?”婶雄问。
“在‘下世界’里是行不通的,那儿的时间过得太慢了,没法做这种试验。对时间流逝这个因素,我是无能为力的。但利用‘下世界’的手段,我们可以想像出另外一个相似世界的项目。我们就把它叫做‘VMV研究项目’吧。”
一个秃尖男子插了进来:“假若没有办法实行,发现了理想的政治又有什么用呢?假若我们想要改变世界,实现我们的想法,我们还必须得依法获得权力。再过几个月就要进行总统选举了。行动起来,推举出一个‘进化论党’候选人,他的纲要将由VMV项目得到巩固。这样,哉们将成为第一个提出符合逻辑的政策的党派,因为它是建立在可能的未来的科学观察上的。”
在政治拥护者与反对者之间响起了一阵熙熙攘攘的交谈声。大卫急匆蜘地反对道:“不要政治。‘蚂蚁革命’的好处在于,它仅仅是个自发的运动,没有通常意义上的政治野心。我们没有头头,因此也不要什么总统候选人。一切都像在蚁巢中一样,我们当然有一个皇后——朱丽,但她不是我们的头头,只是我们的象征性形象。我们不承认任何现存的经济、种族、宗教或是政治团体。我们是自由的。不要搞什么通常的手段去获取权力,这样会把这一切都搅糟糕。不要失去我们的灵魂。”
吵得更厉害了。很显然,光头男子触及了痒点。
“大卫说得对,”朱丽又说,“我们的力量在于去发掘创新的主意,要政变世界,这比当共和国总统还要有效。真正改变事物的是准?不是政府,而通常却是有新主意的单独个体。‘国际医疗队’在没有任何政府援助的情况下,自发到各处去救援那些危险中的人们……自愿服务者每个冬天都救助、供养那些穷人和无家可归的人……个人创举都是来自下层,又哪有来自上层的?……年轻人记住了些什么呢?政治口号,他们都在怀疑。相反,他们记住了一些歌的歌词;蚂蚁革命正是这样开始了。我们要的是音乐的思想,而绝对不是去夺权的思想,权力会把我们搞糟。”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就用不上VMV了!”光头男子抱怨道。
“VMV,我们的VMV科学仍将会存在,只不过是由打算借鉴的政治家去施行罢了。”
“还有其它建议吗?”姬雄问道,他不想到处都在进行小讨论。
一个女骑士站了起来:
“我家里有个爷爷,我的姐姐有一个燕子,却没有时间去照顾。因此她叫爷爷料理小孩。他和燕子都很高兴。他觉得自己还有用,不会成为社会的负担。”
“那又怎样?”姬雄要她说到点子上去。
“那么,”那个小女孩继续说,“那么我想,很多做妈妈的在喂奶、家务、接小孩等方面都有烦恼。同时,有许多的老年人因无所事事而感到绝望,独个坐在电视机前发呆。我们可以把他们聚集起来,大规模地再现我祖父和我外甥的故事。”
在与会者中,大家都知道:现有的家庭已经解体了。很多老人被安置在收容所里,好让人不要看到他们死去。孩子则放在托儿所里,好让人不要听到他们的哭声。最终,生命的开始跟结束一样,人都被社会开除了出去。
“这个主意很好。”佐埃说,“我们要建立第一个‘老年疗养托儿所’。”
这次创造议会提出了83个方案。接下来,其中的14个便直接转变成了“蚂蚁革命”有限公司的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