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是什么时候停的他们不知道,当小二打开门板,放进外面的第一丝冷气时,客栈里的人也陆陆续续睁开了眼睛。
“雪停了?”
“雪停了!”有人恍然惊呼了一声,迅速提起包袱冲了出去。
当第一个人冲出客栈,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片浅浅的脚印后,其他人接二连三地反应过来,也迅速冲了出去。
掌柜的这时端着几碗热腾腾的面走上来,放到骞绯月他们桌上:“几位慢吃!”
千默点点头,帮骞绯月端好。
掌柜转身离开,在路过还趴在桌上睡的郭冬瓜身边时掸了下的袖口的一点面汤。他的这一动作,让正要吃面的千默和骞绯月手上动作一顿。
“吃吧!”千默说了一声,其他人才动起了筷子。
“头儿,那老板下的什么药?”当他们牵着马车离开客栈后,路朝天才好奇问出口。刚才那掌柜掸袖口的一下,带出了一点香味。若不是千默提醒,几人都不敢吃面了。
“迷药而已。”骞绯月轻扯起嘴角,“这郭冬瓜怕是要好好睡上一觉了。”
不出他们所料,就在当夜,掌柜报了案,说郭冬瓜喝醉赖着不走了影响做生意。后来可怜的郭冬瓜就在睡梦中被丢到了冰天雪地里。最终还是被冻醒的。
他自然以为是自己醉了太久才被哄了出来,却不知,他的这一场受冻只是客栈在替他们大少爷出气而已。
“哼,敢说我们大少爷是愣头青!”看着郭冬瓜瑟缩着从客栈不远处的雪地里爬起来离开,小二哥暗暗骂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路朝天听了骞绯月的解释恍然,看来这花领主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还挺高。
“花灼,幼时被花朵夫妇收养。六岁入宫伴读,十二岁开始接手花家生意。十九岁成为燕西领主……”
“牧姑娘果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
一个声音划过白色的地面传来,如一缕兰花清香,让人心神都为之一松。
“花领主?”,牧芷晴坐在车架上转头望去。
白雪,黑马,一袭黑衣,一张普通却温润的面孔。蓦然回首时,那相视一望,风雅无边,在心中留下一片潇湘云水。如所有执念虚妄都如尘埃汇聚化作白雪,落至地面。
如梦初醒,翩然无忧,清澈明净,他从未刻意追寻,却在今天的相视一笑中,信步迈进心里。
“花灼!”
“牧芷晴!”
一人骑马相护,一人坐在车架上静静相陪,于皑皑白雪上行走,一份相遇,化作淡淡深深的眷恋,轻轻落在两人的心头。
“你们怎么来了?”路朝天问并排骑着马一脸正色的男子。
“嘉州客栈。”
允乙说完,路朝天恍然。嘉州客栈是花灼手下的,有什么消息他们自然会知道。
“最近不太平。”允乙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不太平的原因,他没说,但是他们也都已经猜到了,怕是和猑戎王有关。
“乔西呢?”明秋看今天只有允乙和其他一些护卫跟着,没看到乔西的身影。
“办事情去了。”允乙说完,不由看了车上的千默和骞绯月一眼。
两人感受到允乙的目光,抬头看着花灼:“花大哥,周东……在嘉州吗?”
花灼抿唇,摇摇头:“他三天前已经离开了。跟着乔西去别的地方了。”怕他们误会,花灼特地补充了一句。
两人大概猜到了周东是去做什么了,心头都是闪过一丝心疼,他到底还是走上了和他们差不多的路。背负着仇恨和血泪,他的脸上还能否再露出之前那样纯真灿烂的阳光?
“花大哥,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千默沉默了一会开口。
路朝天听到这话时,拉着缰绳的手不由收紧。
“嗯,你说。”
“义渠王有个胞弟……”
“巴木?”
“嗯,”千默点头,“巴木的女儿,巴丽图手上,有一个男孩,能不能帮忙找下人?”
花灼感受到了路朝天望过来的期待和祈求目光:“你的人?”
“我弟弟!亲弟弟!”路朝天的手再次捏紧,他进入河西之后,也多少听了一些关于燕西的情况。尤其是花灼这个年轻的从天而降的领主一下子把燕西八国搅乱了。八国的国主对他,几乎都算不上和善。
燕西领主,表面上看似风光,实则暗流汹涌。尤其这次猑戎王已经明着站出来,要抢他的领主之位了。他很担心,怕他会顾忌这些,义渠王,想必也不是好相与之辈。若是他有顾虑,他也不会责怪。那他只好另想办法,他可以想办法混进义渠城……
“允乙!”花灼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给允乙一个眼神。
允乙朝着路朝天点点头:“样子!”
这一刻,路朝天的心里一下被无数的温暖和酸涩充满,他翻身下马,朝着冰冷深厚的雪地就是一跪:“谢主子!谢花领主!”
心头的事有了着落,路朝天的脸上也终于带上了一丝轻松。大家也慢慢被这种轻松感染,连在雪上赶路的速度都不由慢了下来。
终于到傍晚时分,一行人赶到了塞西城。他们要在塞西住一晚,第二天再出城去燕西之地。吃过晚饭,一行人走上街头,逛起了塞西城的夜市。
“姑娘,这里的屋子跟黔中不一样。”清莲看着街道上把屋子建在黄土坡上的奇怪景象好奇感叹。
“千月你说!”牧芷晴朝着骞绯月示意。
骞绯月点头:“河西道雨水少,气候干燥,土地贫瘠,缺乏树木。于是百姓便使用取之不尽的黄土建造成了这样的窑洞。不易发生火灾,安静,冬暖夏凉。”
看骞绯月对答如流,牧芷晴满意地点点头,千默也朝着她露出赞赏的目光。花灼看着那清冷女孩脸上露出的淡淡光泽,开口问道:“牧姑娘可来过塞西城?”
牧芷晴轻点头:“穿过塞西,走进了燕西。又绕过九幽,去了突厥。”
众人都被她轻描淡写的话中的内容惊住了,她才多大,就已经走过了这样多的地方……
“牧姑娘……可觉得辛苦?”花灼轻声问道,他在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惆怅。
牧芷晴被他的关心——她听出了他的关心——弄得温柔轻笑:“没有,只是有时候会找不到风的方向。”
花灼的神色微怔,转过投来,却正好对上她带着迷茫却深藏着一点隐隐亮光的眼神:“风……是往哪一个方向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