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滚雷一般的蹄声骤然炸起,那两三千由女真与杂胡军兵构成的金军反应过来有敌军杀至,也立刻汇拢集结,马军在奔驰中纷纷张开骑弓,搭箭引弦将那些突然出现的宋人劲骑觑个分明,七八百的步卒也纷纷绰矛架盾,嗷嗷呐喊着就地排开阵势准备迎战。
至于那数千被那些奔逃的百姓终于觑见有两百多名急催战马,披甲持刃的同胞义勇前来施以救援,有人高声发了声喊,正趁着金军因有敌军骤然杀出之际略显慌乱之际,人群轰然蜂涌着开始向两边奔走!
而这些于附近乡镇村坊掳掠钱粮、人丁的金军士卒,自打挺进杀入河东路以来虽偶有几场小规模的硬仗要打,但是在完颜粘罕、银术可等大金开国名将的统领下战事顺风顺水,自也养成了轻觑南朝宋人的骄纵习气。加上附近几处要地的宋军非是被杀败溃逃,便是早已屠戮殆尽,金军更是仗着肆无忌惮屠杀抢掠黎民百姓的猖狂气势横行,虽然因为忽然又有宋人兵马杀出而略显错愕,但很快又狂性大起,准备将眼前那伙人数看来也处于劣势,却不知死活而直撞过来的宋人杀个干净!
“嗖嗖嗖嗖嗖!”
一蓬蓬锋利的利箭顿时呼啸射出,锋利的箭簇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直向着义军骑阵狠狠袭至。杨再兴却是艺高人胆大,他策马首当其冲,看来却是有意要为身后一众肯随他前来突袭金军的马军弟兄格挡箭簇,劈头盖脸的利箭射至眼前,杨再兴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下,在催马疾进时倏忽间将手中铁枪挥动的水泼不进。随着一连串清脆的劲响声响起,如蝗的利箭便似是泼在顽石上的水花四溅飞落。
然而也有许多箭簇贴着杨再兴舞起的绰绰枪影旁呼啸而过,身后顿时有三四十名义军将士中箭轰然坠马,直率在冰冷的地面上,然而其余骑军健儿仍旧是无所畏惧的催马疾进,其中有许多投奔至萧唐麾下的血性汉子已都经历过许多惨烈厮杀的老资历,他们早已经见惯了生死,于战场无论视敌军人命如草芥,亦或身临险阵厮杀已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何况如今亲眼觑见自己的同胞百姓惨遭外虏凌虐,已是激忿似火,再有杨再兴领头驰骋,每个人冒着箭雨也丝毫不见阻滞,都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随即狠狠撞入向前方金军的队伍中!
刹那间人马碰撞之声大作,兵刃入肉之声四下响起,杨再兴冲杀在最前,手中长枪左盘右旋,时搠时挑,每每出招顿时便有一名敌骑坠马,在他身后也有无数兵刃挥动,长槊、骑矛、马刀等兵刃纷纷照着周围金军挥斩劈刺,仗着杨再兴先声夺人的势威,一时间也教这伙金军抵敌不住,身上顿时被搠出几处血窟窿,或是当场被劈削得血肉横飞,当即翻身从马上坠落。
直到此时,这些由北地诸部杂胡与女真所组成金军将卒才惊然意识到这一支劲骑冲杀破阵时勇武剽悍的锐气,也决计不输于己方自诩纵横北地无敌的强军猛士。
尤其是那员带头冲锋破阵的骑将!
待冲杀了一阵,杨再兴固然是在乱战群中纵骑如飞,大杀四方的架势无人可挡,然而其余追随他一并冲入敌阵的勇健拼尽了浑身最后的气力的血性与鞑虏强敌死战不休,也仍是不免先后阵亡殒命。虽然依旧竭力死战的只剩下四五十骑,可既然血气上涌已决议追随着杨再兴杀鞑子、救百姓,如今正是杀个痛快淋漓,索性也都豁出性命来鏖斗血战至最后一刻便罢!
不得不说,也全因杨再兴勇冠三军的武艺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以接近一比十的悬殊兵力差距,更是面对以悍猛善战而著称的金军选择主动冲锋破阵,在此时竟然也搅动得敌军临时收拢的阵型有些松动起来。本来越是险急紧迫的情况,也越能激得杨再兴见猎心喜也似的战意昂然,更是奋勇突进,浑然不顾自己早已杀得浑身浴血,也杀得统领这一拨金军的猛安也开始紧急喝令暂且后撤收拢,重新整顿阵型再与这伙已不足百骑的敌军鏖战。
锋利的长枪挟带着尖厉的锐啸,去势甚疾,立刻洞穿了一名背朝着自己的金军骑士身躯,杨再兴急着杀敌,只随手一轮,便将那具被自己手中长枪洞穿的尸首甩飞了出去,待他更欲催动战马往前赶杀那些向后撤离正欲重新收拢阵型的金军时,却又听见身旁有一名骑军对他焦急的高声叫道:“杨头领!西北面!”
杨再兴与残存的骑军健儿闻声立刻向西北面望去,就见那边地平线上也有大批的金军涌出,一支支骑队迅速骤马向前,比此间的金军人数还要多上两三倍不止。似乎也正是于附近劫掠肆虐的兵马,也听闻得此处的同僚遭受敌军突袭,遂立刻疾驰赶来,而现在那一伙方自抵达战场的金军在各部头领的喝令下已经催动胯下战马疾驰,做准备冲击之势!
面对眼前那一拨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金人兵马,血战厮杀便已险象环生,更有许多弟兄战友已经殒命沙场,如今又有大股的敌军,这却又还能硬抗到何时?
而杨再兴却兀自傲然策马矗立,又抬起手中锋刃上兀自有鲜血滴落的长枪,而指向西北面阵势密密麻麻且以诺大声势掩杀过来的敌军骑众,略过片刻,他蓦的对身旁的将士说道:“这倒来得好!本来正说鞑子忒少不够杀时,便又来了这许多囚攮的鞑虏教俺爽利一番!弟兄们,且护送着那干百姓往南去投先锋兵马,我且先去耍闹一番,再去与你们汇合!”
杨再兴说得虽然轻松写意,可是其余轻骑将士也都很清楚如今金军人数之众,已在自己的意料之外,而杨再兴完全是打算凭借他出众的武勇再前去冒死搅阵,为争取麾下剩余的马军健儿以及那干百姓争取安然逃离的时间。是以一名身上已挂着两三处伤口的头目坦然一笑,随即大声说道:“杨头领,咱们兄弟既然肯随你来死战,哪有仗到了一半,便舍弃主将离去的道理?弟兄们都自夸是不怕死的好汉,合着到了此时更不能丢了天波军的颜面,要走,咱们一起走,要留,咱们一起留!”
那头目对杨再兴说罢,旋即又策马回身,朝着后面蜂涌逃亡的宋民百姓大声喝道:“有俺们在与金军鞑子厮杀,你们只顾往南面去!遮莫奔十余里自有兵马保护河东路父老乡亲,待萧唐哥哥亲率大军来时,自会荡平扫净这些鞑虏厮鸟!”
“甚么?是萧节帅...萧任侠又回来了!?”
本来惊慌奔走的百姓之中听见那头目高喊,当即也有人惊喜欢呼,不止早年萧唐做为留守司兵马押监为先锋部追击张迪所部寇军,河东田虎匪乱、北地党项入寇时不也正是他挂帅挥军赶赴至河东靖平祸乱?无论他已变作何等身份,如今又换成是女真金军侵害乡土,而萧唐又率领兵马出现在河东路地界,对于这些年来饱受匪灾外患的百姓看来,自也有众多人已把他当做是救世主看待!
然而忽率军抵达战场的那一支金军的主将策马立定,一对似豺狼般的招子恶狠狠的向对面那些兵马与宋人百姓凝视过去。统率这一路兵马的金将索里乙室阴测测冷笑一声,暗付道自我军杀入河东路,也与南朝宋人吹嘘的甚西军精锐厮杀几阵,虽堪堪也有一战之力,可也仍是不济事(金史载:索里乙室,破宋兵于太谷。宋兵据太谷、祁县,阿鹘懒、拔离速复取之。种师中出井陉,据榆次,救太原,银术可使斡论击之,破其军),宋人到底还是孬弱,这一拨嫌命长的小撮人马又能济得甚么事,就算不惜性命,可到底也仍要被我军精锐屠戮一空......
毕竟银术可大人麾下诸部猛将云集,南朝宋军屡发救兵皆被杀得惨败,如今便是另有新援抵至,无非也是送上门来的战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