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围层层叠叠凶神恶煞,且各个瞪着杀气凛然的招子瞪视过来的宋人义军勇健,被困在中央的数百金军溃兵不少人虽然更要强充出一副凶恶死战的架势,可脸上也不禁流露出恐惧绝望的神情。
很快的,连同完颜兀术在内所有陷入绝境的亲随甲骑便瞧见,前方敌军骑众让开一条道路,另有拨军马拥簇着一员手绰錾金大枪,骑乘着竟是当初阿骨打老皇帝长子完颜斡本爱骑照夜玉狮子,他貌相威武豪迈,被劲甲覆盖的健硕身躯端坐在神骏宝马背上,众多义军马步军头领如众星捧月一般排开相随,却不正是如今金朝群臣咬牙切齿最为仇恨的死敌萧唐?
忽的就在不远处,花荣剑眉下那对星目精光暴涨,他迅速擎起手中铁胎弓拽拉弓弦,早先抄在手中被搭在弦上的箭簇立刻就夹杂着激烈的破风声呼啸而出。金军骑阵当中有一员情知如今再无生理,眼见敌军主帅萧唐亲至便打算以弓箭偷袭的金军骑将陡然破风声袭至时,他的咽喉当即便已被花荣射出的箭簇搠了个对穿!登时毙命的那员女真骑将眼中兀自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惊惧之色,身子也已然狠狠倒撞下马去!
金军败军骑阵当中登时又引发起一阵骚动,而花荣骤马而出,擎弓催马兜了两三个来回时,他还瞪目喝骂道:“狗鞑子,兀自要拿弓箭算计着偷袭我家哥哥!哪个再有暗箭伤人的心思,我小李广花荣教你们一个个先死!”
有花荣加上周围众多射术精湛的心腹兄弟在旁看觑,无数对招子冷冷注视着困在当中那些鞑子手上的动作。完颜兀术与他手下仅剩的数百骑金兵甲骑也已彻底被包围压制住,萧唐也不必顾虑再有甚女真骑士意图暗箭偷袭,当他又催马向前驰骋十来步,对面那正用无比怨毒的眼神死死凝视过来的完颜兀术的相貌也显得愈发清晰起来。
对于这个说岳全传当中一直作为最大反面角色的存在,一次次于南侵时陷入绝境却都得以生还,随即屡番卷土重来,熬到后来甚至还耗到岳飞终究蒙受千古奇冤命丧风波亭后还留得条命在发动南侵的金军四太子,实则萧唐也曾思量过:就算有机会取他性命,可是出自于如今诸方势力捭阖纵横之术上的考虑,又是否应该暂时留取完颜兀术一条性命?
虽然史实与三国演义中华容道“诸葛亮智算华容、关云长义释曹操”的故事大有不同,可是起先萧唐倒与演义中神机妙算的诸葛武侯所谋者有些相符之处。完颜兀术这个现今时节金国朝中最为狂热的好战武斗派虽然惨败,可是以他的军事能力仍旧可以统兵将宋朝江山搅扰得天翻地覆,而宋廷若依旧视北面金国为最大的威胁,自己也仍然能在两大国攻伐战阵中从中取利。
但是很快的,萧唐便打消了自己所考量过的那个想法,如今经过几番莫大胜仗,已经歼灭了金国兵马的大量有生力量,以自己目前所聚集的兵马实力,于宋境内积累的民间百姓声望,以及金军接连兵败之后更将会面临的颓势看来,如今先侵吞伪齐占据的州府县镇,旋即挥军北上对金国大举反攻的时机几乎也已经成熟。而如今金国朝中视自己为心腹大患,也未必不会立刻放低姿态与宋廷求和罢战,若是如此,如今时局形势也很有可能像汉末时本来刘、孙两家联军抗曹,中间却不会有甚过渡期而迅速转变为三国时魏、吴联合攻入蜀汉荆州......届时时局若真是如此,有意纵容完颜兀术这个早晚势必要铲除的祸患仍旧对宋廷构成威胁,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萧唐否定掉自己先前设想最为关键的因由,则是完颜兀术这厮就算能按照自己纵横捭阖上的考量能够继续牵制住宋廷,然而伴随着他每一次的兴兵南下,便不知还要有多少宋民百姓将会惨遭战火兵灾的蹂躏。刨除所有外交权术、阴谋阳谋上的考量,完颜兀术这个于女真金国崛起之际建下功勋屈指可数,却因其多次率军南侵致使中原生灵涂炭,累害无辜百姓死难无数的罪魁祸首,也不该有纵容他生还的道理!
而如今逃生怕是再无任何指望,完颜兀术脸上本来慌张失措的神情反倒渐渐褪去,他迎着萧唐双目杀机凛然的怒视,此时面庞上也满是股直要殊死做最后一搏的亡命戾气。
如果怨毒凶戾的目光能够化作刀子,那么完颜兀术的眼神早不知在萧唐身上搠出多少个窟窿来,他倒也擎着大斧催马而上,并咬牙切齿的嘶声说道:“萧唐你这草贼头子,某家只怕却再无法将你碎尸万段了。阿骨打父皇英略雄主,率领我族儿郎勇锐无敌,立下教我女真诸部终得崛起的茂盛功德。可是父皇最大的谬误,便是当初不该与你这厮作甚意气之交,若是当初于你身陷我部族营寨中时便取下你的人头,我大金吞辽侵宋势不可挡,又如何会反教你阻碍得我金朝独尊天下的大势!?”
听着完颜兀术怨毒的言语,萧唐也不由回忆起当初那个虽然身形虽隐匿在完颜部诸多父兄辈身后,可时不时投射来的眼神当中也已带着杀机的半大少年,倒叹了口气,又道:“无论你相信与否,至今为止,你父亲完颜阿骨打,也是我最为钦佩的明主雄杰当中的一个。而且你族人当年为辽朝划分为生女直、熟女直,于白山黑水中世世代代遭受辽人欺压奴役。你父亲阿骨打,做得的确是教女真诸部反抗暴政,为了自己的民族不再早欺凌奴役的不世之功。我也曾打算与你父亲诚心相交,但是女真如今趁势而起,不但颠覆盘剥欺凌你族人的辽朝大国,更觊觎中原富庶江山挥军侵害!
非是我势必要与你金国结成死仇,女真铁骑侵入宋国,致使南北两朝大国无论军民相互仇杀的惨状到处上演,不但是汉人、契丹、乃至北地诸族,至今为止便是你女真又有多少遭战事累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兵凶战危,而阿骨打雄主身故之后,你女真金朝当政群臣只图杀人取地、建功立业,而不惜教天下诸地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时,我虽敬慕阿骨打是雄主豪杰,可是与你金国掌权的女真贵胄,便已然再不可能有甚情分可言,也唯有做成死敌!”
眼见萧唐愈发声色俱厉,完颜兀术听过后却狂声大笑起来,当即又厉声喝骂道:“你这厮说的言语,全似放屁!当年契丹势大,便奴役压迫我女真诸部,辽朝式微,我女真也合当夺他江山取而代之!便是南朝宋廷不也要趁势瓜分侵掠辽人燕云疆土?宋人孬弱却坐享中原富庶江山,从古至今何时不曾遭外邦觊觎?汉人嘴上常讲甚仁义道德,可历朝各代但凡要问鼎天下的,彼此攻伐杀起自己的族人可曾手软过?我女真大金本来气运如日中天,又如何不该谋取南朝宋人江山,而为我的族人子孙后世谋下世世代代的基业?你这厮说甚为黎民生计着想,而我金国妄动兵戈便只得与我朝为敌,然而天下大势,从来都是弱肉强食!”
“你说的倒也不算岔了,落后就要挨打...恁般训诲我见证的应比你更为深刻......”
也不着恼的萧唐悠悠言语,反倒教完颜兀术有些听不明白,然而很快的,他便瞧见那金国的大敌祸首脸上又被一层杀机笼罩。萧唐举起手中錾金大枪,把锋尖指向完颜兀术,又一字一句的说道:“但如今恁般形势,我便是强、你便是弱,我在此取你性命,聚拢兵马乘胜挥师反攻取你金朝尚未坐稳的江山......你也只得认了,因为这....不也正是大势所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