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速狂奔的伪齐军马前阵,已有些骑军组成一个个楔形冲锋阵型,随着于前阵统御兵马的刘豫之子,那面色刻毒阴戾的军将刘麟(与第一卷被少年石秀乱刀搠死的厮鸟同名)气急败坏的挥刀喝令,先是马军将兵急催战马,绰紧了手中武器,身子也都俯低下去,而直往面前千余义军步卒组成的阵列冲杀过去。在那些疾驰的骑兵身后,还有大批的步卒也都嘶声怪叫着发足狂奔,势必要将人数微少却仍敢列阵阻拦的敌军彻底淹没。
而怒目横眉的宣赞率领千余步军勇士皆擎起手中的长枪与刀盾,眼前对面伪齐马步军声势颇大的涌杀势头,当中固然也有些军兵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恐惧之色,但是所有儿郎仍然停留在原地列成阵势,没有一个人会后退半步。
包括宣赞在内的步军将士心里也都十分明白,在敌我兵力数量相差悬殊,而又是在对方发动全力强攻的情况下,就算结阵自保,可几乎也不可能遏制住敌方兵马的冲势。当中绝大多数儿郎也难免一死,很难活着回去,而如此做唯一的目的,便是要舍命拖延住刘豫所部伪齐兵马往北逃脱的时间。
而刘豫之子刘麟见状,他在策马急奔中又恶狠狠的朝地下唾出口浓痰,心中也发狠念道:杀才厮鸟,定要讨死,小爷便教你这厮们尽数被生生踏成肉泥!
对于刘麟而言,他也从来都不会对无论敌我双方,那些肯抛却自己生命的勇士心怀应有的敬意。按说自己的父亲刘豫得金朝贵人赏识抬举,本来应该被扶植做大齐国皇帝,再仗着金军势要侵吞攻占下宋朝全境,便是只做个附从于外虏的儿皇帝,刘麟本也以为自己早晚也能做得同样位高尊崇,手掌生杀大权尽可统御得治下百姓的九五之尊。然而全因那萧唐从中作梗,率领他麾下那干厮鸟生生遏制住金军与伪齐往宋境扩张的趋势,刘豫也不过只捞到个王爵,而如今更是被萧唐麾下诸部义军穷追猛打,浑如丧家之犬一般只顾一路往北逃窜......
对于萧唐乃至他麾下统领的诸部义军,刘麟心中的恨意比起他爹刘豫而言也是只多不少。
“杀!把这厮们皆给我杀得尽了!!!”
眼见汹涌而进的兵马很快的便要与前方的义军步阵短兵相接,刘豫大声喝令的嘶嚎声也是愈发的歇斯底里。然而看似断然无法拦截住伪齐大军冲势的义军步阵前列,同样也是一声激烈的杀声响起,宣赞手执钢刀,催马骤然从前列枪阵当中蹿出!须臾过后,迎面冲来而与宣赞擦身而过的伪齐军马当中又两人猝不及防,当即被他斩翻坠马。
步阵当中仅存的数十骑将士,也紧紧跟随着宣赞撞杀入阵,与迎面涌杀而至的伪齐军马对冲到了一处。就算宣赞与数十天勇军劲骑在势如怒涛狂潮的敌军阵中不过似掀起一阵浪花,所能造成的杀伤实在有限,可宣赞口中嘶吼连连,只顾催马突进,周围大队大队的伪齐轻骑也正朝着这里涌来,耀雪钢刀闪动,骤然用力劈出,先后斩翻两个敌骑后策马疾驰中,宣赞隐隐的也能觑见正在前方不远处指挥将兵的刘麟。
这厮鸟看来也是伪齐军中统兵的大将,便是拼得一死,好歹也须拉着那厮一同陪葬!
宣赞咬牙念罢,竟浑然不顾层层叠叠的敌军直朝自己这边冲来,无数把兵刃很快也要落到自己身上,他立刻将马战用的长刀挂在马鞍得胜钩上,旋即擎出骑弓,探手取出撒袋中的羽箭,就在一员敌骑嘶声呐喊着抡起手中兵刃扫将过来的那一刹那,紧绷的弓弦骤然回弹,锋利的箭簇也直从前方攒动的敌军缝隙间激射而出!
而正气急败坏的喝令军马尽快将前方阻拦的敌军杀尽的刘麟,他忽的也意识到那生得丑陋凶恶的义军骑将冒死冲杀破阵,随即立刻擎弓搭箭,又向自己这边恶狠狠的觑将过来。刘麟啐骂了一口,也正要有所动作时,隐隐的他也已听见杀声喧嚣的人群当中似有箭啸声愈发迫近。
正好骤马窜至他身前的一名骑士当即应弦坠马,又是一支利箭从前方军兵的缝隙间激射而至,刘麟下意识的挥起手中马刀一扬,但听得“铛!”的一声脆响,他感到手掌有股激烈的震感传来的同时,也已看见一支利箭在半空中转了两圈,随即颓然坠落在地。然而刘麟刚松下一口气,陡然间,他却惊觉又有一点寒星呼啸袭至!
连珠箭!?
刘麟一念方生,来势迅猛的箭簇已然从他的喉咙狠狠扎入,并将他的脖子了个对穿,惊惧的下意识要张口惨嚎的刘麟嘴巴大张,然而伴随着泊泊鲜血激溅喉头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响声,他的身子旋即从马背上倒栽下去,当场被宣赞射杀毙命!
然而宣赞手中的骑弓弓弦兀自颤动时,从斜侧杀至的那员敌骑手中铁棍也已重重的砸在他的胸膛上。宣赞闷哼一声,当即也从马背上跌将坠落,直摔到拥挤混乱的乱战团中。虽也是身遭重创,所幸的是自己硬生生挨了一记沉重的钝兵器摔落下马,倒也避过了旋即而至的大群骑兵乱刃加身的攻势。
可是就算挣扎着站起身来的宣赞又抽出腰挎的钢刀竭力死战,乱阵群中从战马上摔落,或早或晚恐怕仍是难逃被大股敌军合围剿杀的命运。而更多的伪齐军马急于从此处突围,也不愿多做纠缠,宣赞也感觉到成群的敌军从自己身边呼啸奔过,也唯有杀到眼前的伪齐军兵会搠起军械,于奔走之际试图顺手了结掉自己的性命。
这个时候,数十骑追随宣赞杀入敌阵的骑军健儿已尽数阵亡,恐怕据阵死守的步军儿郎也已然所剩无几,可恨的是遮莫刘豫那厮,到底还是教那狗贼杀出了一条出路得以往北面继续奔逃......宣赞狰狞如鬼、浑身浴血,也只是下意识的疯狂挥刀攻向周围那些从他身边汹涌奔过的伪齐马步军卒。
然而又过了片刻,早已力乏体虚的宣赞身上又多出数道伤口,似乎也再没有力气举起手中的钢刀,当他再费力的抬起头来,瞧见有一员驱使战马正要从自己身侧擦身而过的敌骑顺势抡起手中大斧俯身斩来,而宣赞似乎也再无力气抵抗,也只能任由着那厮轮斧狠狠的剁在自己的身躯上......
周围奔走的伪齐将兵当中却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正在宣赞要身遭斧劈毙命的当口。须臾间,刀风呼啸、青芒乍现。
宣赞顿感眼前一片血红,那个做势本来正要将他就地斩杀的敌骑手中仍紧绰大斧,可是那半截身子激溅出大片鲜血,也骤然从马背上重重栽落!而当宣赞再定睛望去时,就见拨马回身,又催使胯下宝马神驹追撵杀来撞杀入伪齐军后阵的那员大将,正是自己的结义兄长关胜!
“关胜兄......”
大喜过望的宣赞刚要刚出声来,然而冲到嘴边的话语蓦的却戛然而止,因为他已觑见关胜兄长那张红脸在这个时候却略显苍白,也浑然不似以往威仪非凡的模样。而关胜口中呕出的鲜血,也正顺着他颌下二尺长髯滴滴流淌,身上披覆的鹦鹉绿花簇战袍大半被血污浸染,残破的布絮也正随风无力摆荡着,而更教宣赞瞧的触目惊心的是,关胜的脖颈一侧也被支利箭刺入,虽箭杆已被掰断,可倘若要拔出刺入血肉的箭簇锋尖,必然会再喷射出如注的鲜血,恐怕也足以教伤重体虚的关胜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