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王?”
翁果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口气却是晦暗莫名,忽而哈哈大笑道。
“你不就是想要劝本汗,让本汗趁此时机去攻打察哈尔吗?可惜啊可惜,本汗纵然不常与你们汉人打交道,也知道你们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觉得本汗会帮着明国去攻打蒙古王帐?”
翁果岱是有野心,也的确并不大擅长谋略,但到底他都是科尔沁的一部之主,对于大事上还是能够拎的清楚的。
杨涟的话一出口,他就明白前者的意思了……
只可惜,他不傻!
若是要论对于草原各部落的了解,十个杨涟绑在一起,也比不过一个翁果岱,事实上,当他得知察哈尔部援军土默特的时候,他就已经动过这样的心思。
但是他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无他,因为他没有把握,不是没有把握打赢察哈尔部,科尔沁部能够以一部之力对抗蒙古左右两翼,其实力之强悍可见一斑。
若是同时对付好几个部落或许会显得吃力,但是想要攻打一个兵力空虚的察哈尔部,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问题是,他没有这个必要!
察哈尔部是黄金家族的最后嫡系,也是草原上名义上的共主,这个名分固然会受到所有人的觊觎,但是却没有人敢真正对察哈尔部动手。
各种原因,不外乎一点,如今的蒙古部落,并不是一个统一而完整的国家,诸多部落各自为政,相互不服,只是在表面上维持着基本的和平。
察哈尔部虽然身为共主,但是对各部并不具有实质性的约束力,翁果岱一旦攻打察哈尔部,不仅不会有任何的好处,反而会被其他部落群起而攻。
到时候待得他们剿平了自己这个“叛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草原上新的王,而当出头鸟的科尔沁部,只会被视为玷污了黄金家族高贵血统的渣滓。
“大汗误会了,本官并不是这个意思,吾皇英明神武,又岂会陷大汗于不忠不义之地?”
杨涟眼神一眯,却是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开口道。
应该,翁果岱的猜测十分正确,在杨涟最初的预见当中,他的确是想要劝翁果岱放弃女真,转而攻打察哈尔部的。
因为如此一来,既能够解除女真的危机,又可以让察哈尔部腹背受敌,可谓一计双雕,只是让他也没有想到的是,看似并不精明的翁果岱在这件事情上却显得意外的清醒。
看来事情有些棘手了……
“哦?那本汗却是想不出,钦差大人还有什么理由,能够劝本汗退军了……”
面对杨涟的否认,翁果岱显然是不相信的,脸上堆起虚假的笑意,淡淡的开口道。
还是那句话,他虽然性格犹豫,但是并不是傻子,他对撤军之事,是犹豫不决,这样就是,他对于继续进攻下去,和撤军回到部落两种选择都是由倾向性的。
而想要促使他下定决心,如果杨涟拿不出过硬的理由出来,或者足够的利益出来,是绝对无法动他的。
不过顿了一顿,翁果岱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却是继续道。
“不过话回来,想要让本汗撤军去攻察哈尔,倒也不是没有法子,你既然是大明皇帝的特使,想必有决断的权力,此次本汗出征女真,靡费甚多,只要钦差大人答应,赠与我部万匹丝绸,千件铁器与食盐,本汗必定唯大明皇帝马首是瞻!”
好大的胃口!
大明的丝绸一匹价值十几两,贵重些的更是价值几十两,这翁果岱一张口就是万匹丝绸,千件铁器,换成银两不下百万之数,他倒是真敢开口。
杨涟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平静得很,淡淡的道。
“如大汗所,本官的确有临机专断之权,所以本官现在就可以答复大汗……”
整了整衣衫,杨涟一字一句的道。
“绝无可能!”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别忘了,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你们汉人的规矩,我们神的族裔,只讲究强者为王!”
翁果岱一下子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怒视着杨涟,他本就居高临下,加之身材高大,这般气势迫人之下,帐内的气压顿时低了好几度。
“大汗为何不问问,本官为何会拒绝大汗呢?”
面对着这样的气势,杨涟却是竭力的保持着脸上的平静,反问道。
翁果岱眼神微微眯起,却是没有话。
于是杨涟拱了拱手,继续道。
“既然本官拒绝了大汗的提议,那只能明,本官手中有更能打动大汗的条件,不对吗?大汗是聪明人,本官奉的是子圣命,不可能到大汗的帐中经历一番生死之劫,无功而返,对吗?”
翁果岱瞪着杨涟,一直到他的脸上都有冷汗开始滴下,他方才缓缓坐了下来,冷哼一声道。
“你们这些汉官,果然磨磨唧唧的不爽快,有话快!”
“大汗明鉴,本官方才所的话,便是实话,吾皇欲助大汗统一草原,令博尔济吉特成为新的黄金家族,此乃吾皇圣谕,杨涟岂敢假传圣旨!”
杨涟心中松了口气,口中却是斩钉截铁道。
这句话倒是让翁果岱来了兴致,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明国来的使臣,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死撑着,一时之间,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汉人官员,究竟打算如何服自己。
摇了摇头,翁果岱冷笑一声,道。
“除非你们肯答应本汗的条件,不然的话,本汗是不会去攻打察哈尔部的!”
“不必攻打察哈尔部,本官想要的是,请大汗率军赶往大同,援兵土默特部!”
定了定神,杨涟深吸了口气,出的话,却是石破惊。
一时之间,就连准备看他笑话的翁果岱也愣住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杨涟不仅不是来劝他攻打察哈尔的,反而是来给土默特拉援军的。
翁果岱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怀疑,难不成那位大明的皇帝陛下,竟然派了一个脑子有病的人来出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