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玄却没理会,而是站起了身,认真看着唐七,问:“丽州飞龙山,有土匪群集起义,声势浩大,规模不小。我派人半个月来连续强攻,都不曾拿下飞龙山。没能伤得人家一兵一卒,倒是将我军损了不下千人。你可有高招?”
风牛马不相及的一个问题。
但看公子玄的态度,却是严肃认真。
其余人再不敢多话,都暗暗觑着唐七,想要听听他的反应。
唐七思索片刻,淡淡一笑,“围山,断水,断粮。”
“嘁。”有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在座的列位都是聪明人,他这个小小的主意,还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办法。飞龙山土匪就在山寨中,人家早屯了几千几万斤粮食,山上也有山泉水,即便是他们围山半年,恐怕也不能将飞龙山的人怎么样。
人家有的是粮食,有的是泉水,还怕几个官兵不成?
公子玄没动。
沐倾城听他说完也没动静。
唐七面不改色,“散播谣言。”
此话一出,众人惊奇,不知什么意思。
沐倾城勾唇一笑,又恢复了神色。
后面的话当然还是要接着讲下去的。不过套路却跟众人有些不同。围山断水断粮之后,飞龙山之人不惧官府,好吃好喝在山上待着,只等官兵撤走。
唐七却请公子玄派人散播谣言,说官府打算围困他们三年。并且,又在距离飞龙山方圆百里之地散播谣言,说飞龙山土匪,因为官府围山断水已经危在旦夕,命不久矣。
总之,是要将飞龙山的这群乌合之众,说的不堪一击,说的狼狈丢人。
而后,另有一些计策,都是后话。须得先将谣言散播才能实施。
这样一讲,厅中多人听懂。但也有许多人不能理解,说唐七异想天开。
唐七并不争辩。直到公子玄忍不住问起,此计策的优势所在。他才淡淡道:“丽州人多狡诈凶悍,又多姻亲。只要谣言一出,山上人胸中苦闷,又有姻亲受连累,必定下来。”
到时候,再攻不迟。
关于浣风楼之事,众人暂且不往后说。只这飞龙山是亟待解决的动荡,公子玄当即派人传令。
自然是按照唐七的步骤,半分不敢有差错。
花厅中的议事就这么散了,唐七退去。公子玄和沐倾城坐在花厅中,听蒋玉娇一条一条地念有用的信息。
这样记录的办法很好,好似拿着录音笔,将众人的见解思路都理了一遍。公子玄细细听下,听得唐七自请往浣风楼去的时候,点了点头,“唐七的本事很大,只是这一把剑乃为双刃,用的不好恐要伤手。”
沐倾城跟着笑起来,明如珠玉的脸上云淡风轻,“我想,这把剑伤刘裕的可能,比伤我们的可能更大一点。”
那刘裕,说穿了有夺妻之恨。只要刘裕不死,唐七就会选择与他们同盟。
唐七依旧住在院子里,依旧不多言语,依旧不怎么出门。他的小小偏院,便是一方静溢的空间,丫鬟们都恭顺听话,绝不多嚼舌根,更不会四处通传消息。
但他,发现了她们的听话,仍旧没打算跟任何人说点什么。
半个月后,飞龙山传回来消息。土匪被大批剿灭,还剩下一些残兵败将,但都不能再构成威胁。方圆百里之人,再无投靠之心,甚至朝廷行走在丽州,气势都大了不少。
唐七的办法十分奏效,将局势扭转飞快。
如此来看,不是他办法奏效,实在是因为他对天下太了解,对南朝、对各地风土人情太了解。他随口说的话,倒比这些个门客厉害多了。
公子玄待他本就不同于他人,经了飞龙山一事,更是对他倚重。那浣风楼的事情再次被提上日程,由唐七亲自带兵前往。
一是秘密查探,二是想办法牵制。
唐七不卑不亢地应下,当即成了公子玄重用之人。
天儿是愈发地冷了。
南朝天气多湿冷,跟北方的干冷完全不同。第一场雪下了之后,是没再继续下雪。别说是雪,就是雨水也没怎么多下。丞相府中的雪水化开,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沐倾城近日身体不爽,不怎么出门。公子玄在朝堂上奔波,跟刘裕言语针锋,明面上还和和气气,私底下却只有鬼知道他们的关系。
沐倾城虽说窝在丞相府,但也不是双眼失明,双耳失聪。她还有王七爷和辛夷几人,是她最衷心的耳目。
这一日,她在院中看蒋玉娇剪花枝,听得四大丫鬟说起府中的小事儿,神色有些恹恹。
蒋玉娇摘了几朵花来给她瞧,她也没什么精神。
“夫人,若是没什么劲,咱们不如往桃花园去瞧瞧。听说七爷刚得了一车好毛料,正给你打披风呢。”
沐倾城眸光一闪,想起多日不见的几个人,点了点头,“也好,在这窝着也是窝着,不如出去走走。”
当下,两个人换了衣裳,出了丞相府。
建康府中,密切注意丞相府动静的人,除了刘裕还有一个锦公主。她果然是北国女武神,即便现在身怀有孕,也仍旧被人尊重,掌控大权。
眼瞧着就要临盆,她仍旧派遣了关三爷等人在天下四处走动。一来是寻找唐七的踪迹,一来是密切关注天下动态。朱瑾见她辛苦,总想要宽慰两句,她却不肯放缓自己。
她坐在铺了绒毯的花厅中,瞧着外间阴冷的天儿,见日光恹恹的没什么亮色,伸手摸了摸素净的脸颊,淡淡道:“算了日子,可该是这两天了。”
朱瑾站在门边,伸手掐算了半刻,点点头,“今年是龙年,咱们家的小公子,可不就是真龙天子,有龙吟之姿?若是日子再好点儿,时辰再好点儿,可就要龙虎之姿,飞龙有翼了。”说着话,她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欢喜非常。
天锦扫了她一眼,脸色不算太好。
朱瑾一怔,慌忙捂上了嘴巴,只当是没说过这样的话语。但看面色,却是极为委屈的。
“是龙是虎又如何?是羊是兔又如何?不管它是什么人,都是我的孩子,我自当安安心心爱怜着它。绝不叫它受得半分的委屈。”天锦权当没看见朱瑾的脸色,只冷冷清清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