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一架架投石机正在紧张而有序地安装,同时又在太原官府的协助下,京兆军从城中招募了五千木匠和铁匠,协助军队完成各种重型防御武器的安装调试。
北城头,李延庆在十几名将领的陪同下巡视投石机等防御武器的安装,城头上到处是忙碌的工匠和士兵,仓城的空地上排列着数十架尚未上城的投石机,甬道上,七八头健牛在前方拉拽,后面则有数十名士兵在奋力推动,一架巨大的投石机在斜坡上缓缓向城头驶去。
一架架体型巨大的投石机已经矗立在城头上,工匠们在城头打下短木桩,将投石机的底部固定在三根木桩上,几名工匠正在安装抛杆,长达六丈的抛杆就像长长的手臂,准备随时奋力一挥。
“投石机上的皮带有没有检查过?”李延庆询问一名工匠。
工匠点了点头,“都已经检查过了,稍微松开的地方也重新绑缚紧,保证没有问题。
李延庆又回头对王贵道:“这些投石机多年前就已经组装好,部分绑缚的皮带已经老旧,如果不及时更换,有可能会导致投石机散架,尤其在投掷震雷时,如果因为投石机损坏而导致投掷失败,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我要求所有投石机都要仔细检查,最好追加捆绑,要坚决杜绝意外发生。”
王贵躬身道:“卑职明白,一定会让工匠将所有投石机都重新捆绑一遍,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延庆走到城垛前向北面望去,只见几名骑兵正从远处疾奔而至,片刻便奔至城门前,骑兵大喊道:“我们是从雁门关而来,有紧急军情!”
李延庆急令左右,“把他们带上来!”
不多时,几名送信士兵被带上城头,为首士兵单膝跪下,将一份军报呈上,“启禀都统制,这是雁门关紧急战报!”
李延庆问道:“雁门关主将是谁?”
“是陈肃将军!”
李延庆点了点头,这个陈肃他知道,颇得种师道器重,是一名文武双全的大将,他打开军报看了一遍,不出他所料,金国已经发动了对雁门关的进攻,看到最后,李延庆眉头微微一皱,陈肃担心金兵会从易州沿飞狐陉杀来,希望能增兵瓶形关。
李延庆沉思片刻,吩咐左右道:“赏他们每人十两银子!”
几名送信士兵连声感谢,李延庆又对他们道:“你们立刻返回雁门关告诉陈将军,从西夏边境撤下的两万军队正赶往代州,让他不必着急,援军很快就到。”
“遵令!”
几名士兵下城去了,李延庆暂时顾不上巡城,转身向军衙而去。
片刻,李延庆回到了军衙,他直接来到东院情报司,情报司内也忙碌不堪,目前城内正在排查金国奸细,所有来历不明的可疑人员都要进一步盘查,情报司的十几名几乎都一夜未睡,每个人熬红了眼睛。
李延庆直接来到大堂上,张虎正和几名官员商议着什么,见李延庆进来,他连忙上前行礼,“参见都统制!”
“怎么样,排查有收获吗?”
张虎点点头,“抓到十五名漏网的西夏奸细,据他们交代,城内大概还有十名奸细,他们同时为西夏和金国效力,另外查获了一百多只信鸽和七只鹰信,弟兄们还在继续搜查奸细和信鸽。”
“办得不错!”
李延庆夸赞一声,又道:“可有河北那边的消息?”
“刚刚从真定府传来消息,数万金兵正在围攻真定县,刘光世率领三万援军正在向真定县杀去。”
李延庆为了及时知道河北战况,由情报司派了十几名探哨去河北各地设立了五个情报点,随时向太原这边发送重大军情。
李延庆转身来到桌案,注视着桌上一幅巨大的河北及河东路的地图,张虎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刚刚接到雁门关战报,雁门关守将陈肃很担心河北金兵会从飞狐陉杀进代县,雁门关腹背受敌,就守不住了,他希望我能立刻派兵支援瓶形关。”
“这位陈将军担心得没错,确实很有这个可能,现在是夏,飞狐陉没有被冰雪封锁,从易州去代州非常方便。”
李延庆却摇了摇头,“陈肃提醒了我,其实我并不担心代州,我担心的是井陉。”
张虎一惊,“都统制是担心金兵从井陉杀过来?”
李延庆低低叹息一声,“飞狐陉走骑兵不便,易州已经失守近十,如果金兵借道飞狐陉,那应该早就过来了,到现在飞狐陉那边没有动静,我就怀疑金兵的目标是走井陉,毕竟井陉的战略意义更大,而且能走辎重和骑兵,从金兵重点攻打真定府,很可能会被我言中了。”
“那现在可以派军队去守井陉关。”
张虎立刻建议道:“扼守住井陉关,可以防止敌军从井陉杀进太原府。”
李延庆注视着地图不语,张虎所的井陉关是河东一侧的关隘,而河北一侧的关隘是土门关,这两座关隘的特点都是从井陉对外防御,如果要想阻击金兵借道井陉杀到河东,应该是去守河北侧的土门关,但现在估计已经来不及了,土门关很可能已经被金兵攻占。
其实就算金兵没有攻占土门关,他们也守不住那里,土门关不是雁门关,一旦金兵大举进攻,最多一就能攻下土门关,唯一的拦截方法就是两军激战,彻底击败敌军的进攻,如果守住关隘就可以阻挡敌军,就不会有背水一战这个成语了。
李延庆沉思良久道:“立刻让燕青来见我!”
不多时,燕青匆匆赶来,单膝跪下行礼,“参见都统制!”
李延庆对他道:“你可率五十名精锐赶赴井陉,如果发现大队金兵进入井陉,你可立刻发鸽信通知太原。”
“卑职遵令!”
燕青行一礼匆匆去了,李延庆目光又转向雁门关,一旦金兵从河北转战河东路,河东路的第一道防御线就没有意义了。
完颜宗望在攻克燕京城后,通过祭奠辽国将士而迅速获得了燕山府民众的支持,金兵很快在燕山府站稳了脚跟,随即兵分两路挥师南下,一路以副都统完颜阇母为主将,率五万大军杀入河间府,进攻河北东路。
完颜宗望则率五万大军进攻真定府,以郭药师为向导,率先杀入定州,定州都指挥刘璧献城投降,部署在定州的三万厢军不战而溃,使金兵一路势如破竹,没有遇到任何抵挡,三后便杀到了真定县。
真定县城内只有五千厢军,由都指挥使王彦统帅,此时王彦已经得知三万援军即将赶到的消息,他便下令全军死守城池,等待援军。
金兵在距离真定县三十里外扎下大营,中军大帐内,原河北两路转运使梁方平对完颜宗望献计道:“虽然真定县高大坚固,其实并不难攻,殿下可暂时不攻城池,等待宋军援军赶来,再分出三万精兵伏击援军,此时宋军劳师远来救援,必然士兵疲乏,军队结阵不及,这时以骑兵强攻,可一战击溃宋军,转而威逼真定城,真定城已无援军可盼,自然会投降将军,此乃围城打援之策,望殿下采纳!”
完颜宗望点点头,“此计果然绝妙,不过我接到兄长急信,西路军攻打雁门关不下,我打算派两万军从井陉杀入河东路,攻其后背,先生觉得是否应该先攻井陉?”
“殿下,井陉不足为虑,我很清楚土门寨早已荒废,殿下可派一支轻兵先进井陉,夺取西侧的井陉关,待攻下真定府后,大军再杀向河东路也不迟。”
停一下,梁方平又道:“卑职建议殿下可先派燕山军从易州走飞狐道杀向代州,自檀渊之盟后,飞狐道便没有发生过战争,代州一侧的防御军寨早已荒废,只剩下瓶形寨勉强可用,但也抵挡不住大军进攻,只要一支劲旅杀进代州,雁门关的险便可轻易从后背攻破,加上南面井陉进攻,河东路将唾手可得,卑职愚计请殿下考虑!”
完颜宗望欣然大笑,“先生不愧是金国南下大业的活地图,有先生在,河北、河东皆不足为虑也。”
完颜宗望随即派两名千夫长蒲察、绳果带着两千军队进入井陉,先一步夺取井陉关,同时又命郭药师率三万常胜军走飞狐道先期杀向代州,他则亲率三万骑兵南下,迎战远道而来的三万宋军
支援真定府的宋军主将是西路军都统制刘光世,他率三万禁军日夜行军赶往真定县,刘光世是原陕西路防御使刘延庆之子,因跟随种师道北伐有功,封左卫大将军、殿前副都指挥使,这次得太子推荐,他出任西路军都统制,负责真定府和定州一线的防御。
刘光世尽管受命后立刻率军北上,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在赵州便得到了金兵攻入定州的消息,顿时让刘光世心急如焚,他一定要抢在金兵之前赶到真定县,真定县内粮食充足,城墙高大坚固,只要守住真定县,西线的防御便可建立起来了。
但刘光世还是高估了定州的防御,他认为定州有三万守军,就算厢军不敌金兵,但至少也能给自己争取三时间,他便可以在金兵杀到真定府赶到真定县。
只是刘光世做梦也想不到,定州守军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守住,直接不战而溃,主将刘壁献城投降,他指望能争取到的三时间已经完全破灭。
在距离真定县以南约八十里的官道上,刘光世率领三万援军正疾速北上,官道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夏粮早已经收割,旷野里变得光秃秃一片,只见一群群鸟雀在旷野里盘旋,寻找遗漏的麦粒。
河北路的北方都是两年三种,夏收后便没有再继续播种秋粮,而养土一季,待深秋时再播冬麦。
就在军队奋力行军之时,忽然西北方向和东北方向同时传来低沉的鹿角声,‘呜——’数百支鹿角号同时吹响,三万女真骑兵从三个方向出现宋军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