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陷入了沉思。
她原以为,自己是个小人物,即便认识齐伯昆这些人,但皇帝也还有几门穷亲戚呢,她的存在不会入别人的眼。她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在太学里念她的书,然后在明年的恩科中考上进士就行了。
她的计划是在太学里写文章时,渐渐地表露出自己在农业方面的才学,并且在殿试时在文章里提出比较有建设性的意见,以获得皇帝的认可。有这些做基础,在职位安排时又有齐伯昆和关乐和为她使使劲儿,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到关乐和手下做一个司农官。
做了官后,她会尽快朝自己的目标努力,争取能在三五年内让大宋的农业生产在各方面都提高一个层次。
这是她为自己做的一个规划。
可今天发生的事,让她发现事情并不如她想像中的那般简单,或者说,她错估了赵昶跟新皇赵晤这一支的关系。
不过想想也是,赵昶的母亲恩嫔不过是一个份位极低的后妃,在夺嫡之争如此厉害的情况下,能保住儿子的性命并顺利把他养大,她在后宫里肯定是有依靠的。这种依靠不仅仅有她的手段,肯定还有后援。只不过她跟太后的关系,便是齐伯昆都没察觉。或者说,整个大宋朝的人都没发觉。她或许是太后的一步暗棋,并且在夺嫡之争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而她们母子获得的,就是太后和皇帝的庇护。
因为赵昶从桂省回到京中后,跟赵明月和太后提及了她杜锦宁这么一个人,那么她就算是入了新皇和太后的眼。如果仅是这样,杜锦宁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她是愚蠢还是优异,她都是赵晤治下的臣民,都为他掌控,他不会无缘无故对她不利。
可现在,有人要对赵昶不利,对赵明月不利,偏今天她还帮了兄妹俩一把。而且她跟赵昶的交往,尽管赵昶今天在宴席上有意淡化,可有心人真要查清楚,只需去桂省一趟就能得知赵昶对她青睐有加。
照那些人今天对赵明月使的手段来看,他们可能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可以恶心人。杮子拣软的捏,这是人之常理。就比如苏峻对齐慕远不爽,不敢正面跟他扛上,便拿齐慕远身边的她来欺负,以获得心理上的微妙平衡。
虽然这样想,或许是杞人忧天,但也不得不防。而且别忘了,她还有好几个敌视她的人呢。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动动手脚让她在科举的时候落榜,还是很有可能的。
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依靠别人的人。虽说她现在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小举人,没什么根基,所能依靠的唯有齐伯昆和关乐和,而且她的敌人,如潘义庭、如祁元首的徒子徒孙、如严家,他们的地位又太高,从她入太学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这些人的手伸得比较长,但她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办法,能不依靠别人而排除万难,达到自己的目标的。
拿定了主意,她对姚书棋道:“你让庄越去买个铺面,咱们在这里开个书铺。”
姚书棋十分诧异:“开书铺?咱们不是跟梁家合作一起开了许多家吗?”
杜锦宁摇摇头:“这件事,我会跟梁先宽解释的。你让庄越照着我的吩咐做。”
想了想,她道:“算了,你让庄越过来一趟,我亲自跟他说。”
姚书棋赶紧去通知庄越。
桂省的生意都比较成熟,有庄越的儿子庄正平管着,即便杜锦宁他们上了京,也运转良好。而京城里又有了跟梁家合作的书铺和茶馆,杜锦宁不欲跟自家生意竞争,所以并不打算在京城里重操旧业。
如此一来,庄越与他领来的掌柜就一直在京城里找项目,看看还有什么生意可做的。杜锦宁既聘了庄越这么个职业经理人,自然也不去管那么多,这段时间庄越便领着掌柜一直游走于京城的大街小巷,想要找出一个能赚钱的生意来。
想来庄越今天又出去了,杜锦宁吩咐完之后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庄越才出现在她面前。
“我打算写一本话本。”杜锦宁道。
庄越和姚书棋一惊,对视一眼:“话本?”
“少爷,您为什么想写话本?”姚书棋问道。
他非常不能理解。
如果杜锦宁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养不起家,买话本不失为读书人能做的营生。
可杜锦宁现在根本不缺银子,而且话本这东西历来是落魄书生之作,在稍有身份地位人的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原先杜锦宁写话本都披着马甲,饶是如此还被祁思煜拿来攻讦了一把。这会子她要应付会试、殿试,怎么有时间和精力写这玩意呢?
“我要在话本里宣扬我的农业生产理念。”杜锦宁道。
“那为什么不直接写著作呢?”姚书棋又问。
杜锦宁摇摇头:“著作肯定是要写的,不过条件还没成熟。话本就是一个铺垫。”
她的年龄摆在这里,这几年又一直在读书。虽说一直在进行稻田种植研究,可那些老农种了一辈子的地,岂不比她要强?她的著作,需得在做了司农官,接触了大量的农田种植资料和进行实践考证之后,才能被写出来。否则,别人就会说她抄袭,或是干脆说她剽取别人的成果。
所以,她先写一部话本,引起大家的争议,待条件成熟了再写一部著作,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姚书棋和庄越好歹跟了杜锦宁这么久,她这么一说,两人便反应过来了,深觉自家少爷想得极为周到。
“只是,写话本会不会对您的会试有影响?我是指名声上的。”姚书棋问道。
杜锦宁摇摇头:“我写话本的事,静王和杨云涛大人都是知道的,真要有影响也避免不了了。而朝庭也没规定,写话本的人不能进学取仕,怕什么。”
姚书棋便放下心来,道:“少爷您觉得有必要,去做就是了,我们一切听您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