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我在寂寞的夜,寂寞地想着寂寞的你,
寂寞的风,寂寞的雨,寂寞地数着每颗晨星,
而寂寞的夜,寂寞地泡在咖啡因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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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妳的肯亚。」
老板娘的眼角余光扫到门口,微笑提醒我。
泽于依旧是一身干净的衬衫、休闲裤,还有一双擦得晶亮的棕色皮鞋。
但今天他的身边多了一位,不,应该说换了一位女伴。
「不会吧?」我心中微微不安,虽然他身边的女伴可能是普通同学或社团朋友,如果我假装没有看见他们手牵手的话。
「看来,有人又抢先一步喝了肯亚。」阿不思见缝插针,一下子就戳破我脆弱的心灵。
泽于拿着菜单,在那女生的耳畔轻声细语,大概是在作简单的介绍。
那女生边听边点头,还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柔亮的乌黑长发瀑布般垂晃。
「那女生真漂亮,是我喜欢的那一型。」阿不思首先发表评鉴感想。
可恶!连史上最强的拉子阿不思都投她一票。
「思萤,两杯苏拉维西,再一份冰淇淋松饼。」泽于走到柜台,他的微笑干净的令人伤感。
「不点肯亚?」我将声音压低,保持甜美的笑容。
我喜欢将这件事当作我跟他之间独特的秘密默契。
泽于吐吐舌头,拿着柜台上的铅笔在便条纸上快速写着:
「我的新女朋友,还可以吧?她喜欢苏拉维西,所以我还是先习惯为妙。」
我看了纸条,拿着泽于转递过来的铅笔,写上:
「看起来比上次那个乖。ps:可以试着做自己啊?」
其实我是希望他们吵个无谓的小架,然后滚雪球变成大架最好。
泽于苦笑,拿笔又写道:
「喜欢女朋友喜欢的东西,似乎是我恋爱的功课。」
我咬着下唇,写道:
「那她呢?你准备了什么习题给她做?」
泽于歪着头,想了想,铅笔在便条纸上似乎当机了。
过了几秒,他写上:「......」然后又是个经典的苦笑。
我的宝贝,你的恋爱在遇到我这个真命天女之前,一定都是多灾多难的。
等我考上交大,一定去解放你。
我调皮地写着:
「等一下,我可以去你们旁边拖拖地、擦擦玻璃吗?」
泽于在纸上画了个笑脸。
泽于回到座位前,挑了两本时装杂志。
一本给女友,一本给经常看财经杂志的自己。
「真是个体贴的人。」我沮丧地说,将便条纸收好。
这些便条纸都是以后我们回忆这段初遇时光的美好素材。
「真是个换女朋友换得超快的人。」阿不思打开咖啡豆罐,下了个批注。
「那是因为他条件好啊,当然没两天就换新的女朋友。」我替他辩解。
希望泽于保持这个速度,然后赶快将这个漂亮的女友换掉。
「不如我帮妳追走那个女的,这样肯亚又是单身一只。」阿不思开玩笑的时候一点表情都没有,我真希望她当成一回事。
那天晚上,我就唉声叹气地,看着泽于静静地陪着新女友看了两个小时的杂志。
我也在他们旁边不停擦玻璃、拖地、整理窗帘等等,但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们就像一对沉默又优雅的石膏像,无声地约会,偶而的交头接耳也是在耳畔进行。我开始怀念之前那个火爆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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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我都在店里看着泽于跟乖乖女友在店里约会。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店里的杂志很多,所以他们老是选在这里喝咖啡。
每天两个小时,每天两杯苏拉维西,每天两本杂志。
每天我都经历喜悦跟沮丧的矛盾情绪。
「阿不思,说真的,要是妳来挑,妳会选我还是那个乖乖女?」我失魂落魄地啃着英文参考书。
「说真的,我是很视觉的动物。」阿不思拿出两杯苏拉维西,其中一杯的奶泡上居然用焦糖画了个心。
「阿不思妳有够花心。」我皱着眉头,拿着两杯咖啡走向泽于俩。
但是到了礼拜五,泽于踩着忧郁的步伐来到店里,身边没有人。
打开笔记型计算机,插上电源,拿了本天下杂志。点了杯肯亚。
「今天一个人?」我问,有点好奇,很多期待。
「一个人,所以肯亚。」泽于的眼睛看着身旁,好像那乖乖女还在身旁似的。
「女朋友今天有事?」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分手了。」泽于的苦笑一直很有文学家的气质,充满了戏谑的形而上。
我的心撞了一下。
「不会吧?是你提的吗?」我装讶异。
「嗯,她也没反对就是。」泽于喝了一口肯亚。
「可以问为什么吗?」我举手,实在是太突兀了。
「暂时不行。」泽于故意装出心很痛的样子,然后开始敲他的报告。
我的心情难免有些飞扬,但又为泽于感到莫名其妙、为赋新辞强说愁的蓝色情绪。泽于交女友的速度的确快了点,好像他身边不能没有人陪似的,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怜,说不定就像阿拓形容暴哥那样,都是容易寂寞的人。
所以泽于喜欢喝气味缤纷的肯亚咖啡的原因,是因为每一口、每一道香气,都像是丰富情感的陪伴。
如果他不是容易寂寞的一匹狼,他一定是渴望百分百爱情的人。
为了要寻找最契合的对象,泽于决不浪费时间在没有结果的情感上。
所以一换再换,直到孤帆靠岸的那天。
「妳这样说也很合理。」老板娘最近在迷刚弹公仔,那是大胡子上次推荐给她的。大胡子连续几天都有来点老板娘特调,这真不简单,尤其是昨天他喝了一杯加了可乐的拿铁。
「妳的肯亚喜欢看商业杂志,股票跟投资那几页都被他翻烂了。」阿不思自己盛了杯苹果汁,句句鞭辟入理:「他的思考逻辑说不定就是一套狗屎投资法则,投资错了就认赔杀出,毫不迟疑,决不肯被呆帐套牢。」
「阿不思这样说也是很有道理。」乱点王不知何时出现在柜台旁:「他一定是在等一张王牌股票。」他今天乱点了杯「约客夏之纽约风情画」装浪漫。
「王牌股票?就是一百分的情人啰?」我决定今天回家后,问老爸老妈如果我是一张股票,会是哪一支?
「股票会跌,股王随时换人做。」阿不思冷笑:「根本没有真正的股王。」
好吧我投降,我实在不想用投资股票来比喻这件事。
看着坐得远远的泽于,他真是个可怜又需要爱的家伙。
快要打烊的时候,泽于的眉头像是快要打结一样深锁。
他慢慢收拾好背包跟计算机,将没翻几页的杂志放回柜子,走到柜台跟我说再见。
「希望你很快就可以快乐起来。」我说,递给他一张画满笑脸的纸条。
「谢谢,虽然失恋不能用快乐治疗,但我会试试的。」他点头,接过纸条。
然后递给我一张他刚刚在座位上偷偷写的东西。
「谢谢妳的咖啡。希望终有一天,我能愉快地点上两杯肯亚。」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挥挥手。
寂寞的城市,寂寞的人。
寂寞地泡在肯亚咖啡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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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很快就到了,为了那片绿色奇迹跟我的小命,我跟老板娘请了半天假。
我跟阿拓约好晚上七点在圆环NEt见面,然后他再载我去暴哥家。
「今天不去洗衣店吃晚饭吗?」我问,真怀念上个礼拜的完美料理。
「不了,暴哥今天不砍人,想自己炒几个蛋请我们吃。」阿拓似乎很高兴我想去洗衣店,于是又说:「下个礼拜我们再去洗衣店吧,金刀婶他们一定很高兴。」
我点点头,既然暴哥亲自炒蛋,那是非吃不可了。
「妳今天看起来好像有心事?」阿拓从后照镜看到了我的表情。
「嗯。」我承认。
「如果妳临时有事,绿色奇迹就下个礼拜再看吧,没关系的。」阿拓骑车的速度放慢。
「不是。我喜欢的一个人他最近一直失恋,替他难过罢了。」我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阿拓说这些。
「原来如此,等一下我们边看电影边吃蛋边说这些吧,暴哥他是个蛮好的谈话对象,他也跟我说过,遇到麻烦就找他,他帮我摆平。妳也是暴哥的朋友,他一定会替妳出头的。」阿拓笑道,他刚刚说的东西简直不伦不类。
什么麻烦什么摆平什么出头的?根本就是黑道黑话。
到了暴哥家,暴哥早就炒好了蛋等我们。
有炒蛋,炒蛋,炒蛋,还有很多很多的炒蛋。
没有不是炒蛋的东西。
「我只会炒蛋,别介意。」暴哥的眼神很凶恶,说:「人只要专心做一件事,就能做的很好。道理都是一样的。」
「我很喜欢吃炒蛋。」我用力地撑开脸上的肌肉,笑道:「只要一天没有吃炒蛋,我就会觉得怪怪的,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我也是。」暴哥坐下,打开投影机。
绿色奇迹真是部感人肺腑的电影,改编自恐怖小说家史蒂芬金的故事,叙述一个拥有特异治愈超能力的胖大黑人在死亡监狱里的遭遇,虽然我们必须合力在影片中嗑完三十个炒蛋,我仍感动得哭了。
我哭的时候,抽了几张面纸,发现暴哥也在哭。
「很赞吧。」暴哥虎目含泪,吃着炒蛋。
「超棒。」我大哭,突然之间暴哥好像不那么吓人了。
影片结束,灯亮,炒蛋都吃完了。
「刺激1995那部监狱电影也不错,是我看过的好电影的前十名。」我擦着眼泪,肚子好涨。
「我看了三十一遍。」暴哥冷冷地说,算是同意我说的话。
「暴哥蹲过苦牢,所以他对监狱片特别有感触。」阿拓解释,我可以想象。
「兵当不当是一回事,但一个男人这辈子一定要进一次苦牢,阿拓,你要记住。」暴哥站了起来,指着横在脸上的刀疤,狠狠地说道。
「我不要。」阿拓直接了当地说。真是不要命了。
「如果不蹲牢,干个疤也勉勉强强。」暴哥指着脸上的疤,然后又拉起上衣指着身上几条疤痕,说:「一个男人这辈子一定要有一条好疤,我跟你就是通过这条疤认识的,迟早,你也会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疤。」指着腰上的刀痕。
「我不要。」阿拓耸耸肩,根本不在乎。
暴哥只好悻悻然坐下,然后转头问我:「还要不要吃炒蛋?我不爽就吃炒蛋。」
我赶紧说好,暴哥显然非常不爽阿拓吐槽他,如果多吃几个炒蛋可以不要见血,那我就吃吧。
「暴哥你别乱她啦,思萤今天心情不好。」阿拓阻止暴哥炒蛋。
「那今天晚上我睡客厅吧。」暴哥从裤子里又掏出一大串保险套,我快昏了。
这位黑道先生解决别人心情不好的方式真有一套,阿拓居然说他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原来他摆平麻烦的方式都是这般胡来。
「思萤喜欢的人最近好像不大顺,所以她心情不好。」阿拓拿着餐碟盖住碍眼的保险套。
「原来如此,告诉我他是谁,我找他讲、道、理。」暴哥突然目露凶光。
我赶紧摇头,然后澄清事情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一切不过是小女生粉红色的幻想,不需要劳烦整天忙着砍人的暴哥拨冗多砍一人。
「妳的仇家就是我的仇家,有麻烦,找我。」暴哥气炸了,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不是仇家啦,我喜欢他啊!」我满脸斜线地解释。
然后我将我喜欢泽于的事巨细靡遗说了一遍,以免暴哥继续误会下去。
阿拓边听边点头,暴哥则边听边摇头。
然后暴哥开始开导我,用说故事的方式。
那是一个关于死在他怀中的前前前任女友的故事,大抵上是黑道挽歌兼江湖儿女情长意更长的悲伤史诗。
故事里有刀,大约七十多把,然后也有枪,估计约二十几只,飞来飞去的子弹则不计其数,仇家跟疑似仇家的角色大概在三十至四十人之间不等,如果以正义跟邪恶二元论来区分,大概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然后男人们开始杀杀杀杀,女人们也跑来跑去助兴,偶而替男人挨子弹表示忠心耿耿,偶而拿起手榴弹威胁色瞇瞇的仇家彰显贞节情怀,偶而下海帮男人还债,刀光血影步步杀机,路长情长人女情更长,熟撵电影叙事的暴哥将一切说的相当传神。
「最后我将怀里男人的皮面具撕下来,才发觉他竟是我的秀贞,天,原来秀贞为了调解我跟跟他父亲王董的过节,竟然舍身取义要我不要报仇,哎,但大错已经铸成,往事只能追忆。」暴哥静静地说,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我很想举手说最后的结局完全是天龙八部箫峰误杀阿朱的桥段,但我还是忍住了,甚至还干哭了几声表示哀悼。
「所以,那个叫泽于的如果敢在外面撵花惹草,告诉我。」暴哥将泪擦掉,冷冷地说出结论:「我砍死他。」
「谢谢暴哥,我心情好多了。」我双手合十,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
阿拓载我离开暴哥那边的时候,一直跟我道歉。
「对不起,上次我失恋,暴哥他开导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说要帮我砍了阿不思还是挂了弯弯的,坦白说他这么讲义气让我心情舒坦不少,但我以为他会因人而异啊,没想到他还是说一样的话。」阿拓猛说对不起,看来他是真的很内疚。
「你要赔偿我,我精神受创。」我觉得脑袋里都是刀跟枪,无法回复到泽于的忧郁背影。损失惨重。
「好啊,这当然没有问题。」阿拓看了看表,说:「十一点多了,太晚,下次吧。」
「阿拓先生请问你要怎么补偿?」我问。我可是一个星期上七天班,但如果补偿方案很棒的话我可以考虑跟老板娘请假。
「秘密,只要妳有空,随时打电话给我。」阿拓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根本没有阿拓的电话号码。
于是阿拓将机车停在我家巷口,然后用原子笔在我的手心写了一串手机号码。
「今天晚上还是谢谢,因为绿色奇迹很好看。」我看着手心上的号码,说:「而且我也比较不那么怕暴哥了。」
「暴哥本来就不可怕啊。」阿拓说,然后紧紧抓着我的手。那股磅礡的内力再度绞得我花容失色。
「妳不要急,慢慢等,真金不怕火练,爱情不畏等待。」阿拓真诚地鼓舞我:「妳那么好,泽于一定会发现妳的。」
阿拓这番恳切的言语,后来深深影响了我。
每当我心灰意懒,每当我想要放弃,我就会想起阿拓话中的魔法。
使我坚定不移,使我坚定不移,使我坚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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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于一直没有开心起来,我只敢跟他传纸条,请他加油。
只有他带社团学弟们到店里讨论新生杯辩论赛的时候,他才会将系住眉头的枷锁打开,口若悬河地带新生讨论攻防的论点。
那时候的他,又帅,又聪明。
我一直以为辩论赛的题目都是形而上的问题,例如「男人该不该让女人流泪」、「爱情重要还是面包重要」、「劈腿是否是人生必经的课题」这类的五四三题目。
我当然错了,错得离谱。
光一个交大新生杯辩论赛的复赛题目,就已经定到「我国不应采行二分之一退学制」,而决赛的题目则是「安乐死不应合法」,这么严肃不苟言笑。
也所以,我很喜欢趁客人少的时候,坐在他们的身边听讨论。
「学弟要记住,打安乐死应不应该合法的策略有多种,如果你们从道德价值层面出发大概分成两样,看是要打生命自主权的高价值命题,还是要打人同此心的低价值命题。如果从前者来打,就要注意落入是不是谁都拥有生命自主权?谁可以掌握别人的生命自主权?并且要区分出法官为何可以决定犯人的生命,但医生却无权决定病人的患者的生命期限?务必要抓紧这个区分,然后......」泽于说得调理分明,我在一旁都忍不住猛点头。
后来泽于带的交大土木一年级队果然赢得了冠军,还到店里大吃一顿庆祝。
也许从社团的种类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特质吧?
泽于参加辩论社,不管是参加前就已经很聪明或是参加后才变灵光,总之最后都会是个脑袋一流的聪明鬼;而阿拓跟我哥都是直排轮社的,我瞧都是笨蛋。
说到这,我也不晓得自己到底为什么一直想做归因。
从咖啡、从社团、从任何一个小细节,我总觉得见微知着是很有道理的,可以帮助我在短时间了解一个人。
但阿拓就不一样了。他觉得看一个人就看一个人,看其它的东西都没有用。
礼拜六,阿拓到店里让我依约请了一杯低咖啡因苏门答腊。
「请假吧,我要去代朋友家教,带妳去见识一个让妳忘掉所有烦恼的人。」
阿拓指着手表,一口将我精心煮的咖啡干掉。
「不会吧?现在?跟你去家教?」我简直哑口无言。上次我跟阿拓说要他赔偿我的精神受伤只是开玩笑的,所以也没真的打电话给他。
「去吧,店里有我就够了。」阿不思冷冷地说。
「谢啦!我们走!」阿拓紧紧握住阿不思的手,阿不思的眉头揪了起来,显然被阿拓的内力攻击了。
于是阿拓就匆匆载着我,往竹东的方向骑去。
沿途阿拓先跟我介绍个家教学生的背景,我听了啧啧称奇。
他是个重考大学五次的男生,因为太瘦所以不必当兵,也所以干脆卯起来一年一年考大学,社会组跟自然组都考过,但都因为分数太低所以什么鬼都没上。
「好可怜啊,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要用他勉励我要好好用功读书、看到他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幸福所以心情就会海阔天空了对不对?」
我在后座大叫,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
「当然不是啊!他只是很容易分心,又不笨。所以多才多艺啊!」
阿拓大叫,过弯加速。
车子停在一间杂货店的骑楼下。
「阿拓!等一下别跑,陪我下盘棋!」
一个赤裸上身的中年人抠着肚脐,热情地喊道。
「等我家教完啦!等着被我电!」
阿拓拉着我走进杂货店,踏踏踏爬上水泥楼梯。
我好像渐渐习惯了这种场面,这,就是阿拓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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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我叫小才,欢迎妳参观不可思议的人体奇妙物语。」
一个瘦到几乎要被医生空投到麦当劳的男人站起来,郑重地跟我握手。
他就是阿拓的家教学生,补每一科,因为他每一科都很烂。
小才的房间堆满了不切实际的道具跟玩偶,还有很多本漫画跟录像带,参考书当然不可避免灌了一大柜,柜子的中间还塞了一具充气娃娃。
「你好,请问什么是人体奇妙物语?」我伸出手,但才与他的手心碰到一下下,小才就夸张地往后一飞!我吓了一大跳,错愕地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小才重考生。
他居然口吐白沫,手脚还抽慉了两下。
「不会吧?阿拓?」我赶紧看向阿拓,他却在哈哈大笑。
小才慢条斯理站了起来,摇摇头,好像正试图清醒。
「人体真的很不可思议,我们都是靠微弱的生物电流在神经丛里传递讯息,但妳刚刚从手心发出的生物电流非常惊人,也许连妳本人也不知道?」
小才深呼吸,伸出手,要我再碰他一下。
「不会吧?还有,你刚刚是不是在骗我的?」我看到阿拓已经笑倒在床上,实在是给他很怀疑。
「妳别理阿拓,他刚刚被我点了笑穴。来,再碰我一次,观察我皮肤的反应。」小才脱掉上衣,露出精瘦的排骨身体。
我忍不住好奇,轻轻将手指放在他的掌心。
小才的手臂皮肤居然一阵鸡皮疙瘩,而且还像井然有序的波浪一样往胸口、肚子、背上跑去,就像起疹子一样。
「人体真的很奇妙吧?我练了很久才练出来的。」小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鸡皮疙瘩瞬间消失。
我实在被搞胡涂了,他是在玩什么把戏?
我瞪着阿拓,阿拓只好揉着肚子解释道:「小才是个努力型的人体表演家,很厉害的!小才号称拥有一千种奇妙的才艺!包妳大开眼界!」
原来如此,要学会一千种才艺,难怪考不上大学。
「听阿拓说妳心情不好?让我帮妳占卜占卜。」小才叹口气,语重心长拍拍我的肩膀。然后从我的发际抽出一张扑克牌,老把戏。
我一看,是张红心七。
「原来是恋爱方面的问题,简单,小才叔叔帮妳。」小才闭上眼睛,拍拍脸,不知道在瞎搞什么。
「啊?你在做什么?不是要上家教课吗?」我觉得小才先生真是荒谬透顶。
「注意看!」阿拓大叫。
突然,小才的鼻孔喷出两道白色的液体,天!
我吓得往旁边一闪,但衣服还是不免沾到一些。
「好脏啊!你干什么!」我傻眼。
「牛奶。」小才的语气平静中带点得意。
「小才这一招很神秘哩!他死都不告诉我他怎么练的!」阿拓兴奋到脸都红了。
我觉得好无聊好无聊。
记得几年前在张菲主持的综艺龙虎榜看过一个搞笑艺人表演喝牛奶,然后从鼻子里流出的戏码,但他至少还需要喝个牛奶当素材,然而,我的确没看到小才什么时候偷喝牛奶了。
那牛奶难道可以事先储藏在他的鼻腔里?
无聊,但神秘!
「人体的不可思议不是喷牛奶就可以说得清楚。」小才语重心长,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很害怕他会朝着我吐奶,于是赶紧往后退两大步。
阿拓却赶紧跳下床,从小才的书桌上拿起一个火柴盒,火柴棒一划。
小才接过燃烧的火柴,眼睛瞇成一条线,嘴里鼓胀得老大。
糟糕!他要喷火!
我遮起眼睛,考虑要不要来段应景的尖叫。
「呼!」小才用力吹熄火柴。
是的,他只是吹熄了火柴。
但我依然惊魂未定。
「以为我要喷火吧?错了,如果我要喷火,我一定不靠火柴。」小才充满志气的眼神,说:「我要靠自己喷出来!」
「那你刚刚是在做什么?」我摸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看看小才,看看已经笑死了的阿拓。
「声东击西。」小才得意洋洋地宣布。
「声东击西?」我摸不着头绪。
小才仰起头,双手从嘴巴里慢慢拉出一条湿湿的领带,然后打了个结,套上脖子。原来他趁着我刚刚闭上眼睛避火的时候,塞了条领带到喉咙里。
「还蛮了不起的喔。」我开始欣赏这个万年重考生无聊的幽默了。
后来小才还表演了恶心的头皮屑龙卷风,搞得我跟阿拓一边大叫一边躲来躲去,然后又露了一手我看不出破绽的隔空取物,正当我讶异不已时,他又开始表演无聊的一边倒立一边刷牙,最后是用屁股踢毽子。
真的是很谜的一个人,我开始相信他的体内可能真的堆满一千个无聊当有趣的把戏。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家教时间也过去,阿拓抱着上半身赤裸的小才感谢他今晚超越魔术师的表演,我也应他的要求弹了他的左乳表示赞赏。
「下次让妳见识我一分钟表演二十个人体奥秘的惊人造诣。」小才忧郁地说:「全世界只有七点五人办得到,这是宿命。」
然后我不想知道是哪七个半人。
我跟阿拓走下楼,那个爱抠脏肚脐的中年男子果然摆了一盘军旗等着。
于是阿拓跟我坐着长板凳,开始跟这个名叫勇伯的中年男子对奕。
阿拓一边下棋一边跟我介绍小才的传奇。
勇伯是小才的爸,小才从小体弱多病,所以常常躲在小房间里看电视跟勇伯租来的日本综艺节目录像带,因此迷上了日本搞怪节目里各种奇怪的烂把戏,整天在房间里研究奇怪的道具跟自己的身体,展开了无师自通的揣摩跟研发体术之旅,一心一意要当世界上第一个「奇妙人体师」。
「到底什么叫奇妙人体师?比魔术师还厉害吗?」我问,拿着勇伯请客的饮料。
「小才说,人体师所有的把戏都是来自人体,其它只是障眼法。」阿拓炮掉了勇伯的马,说:「魔术师都是靠手法跟道具。」
「当那个奇妙人体师可以赚大钱吼?我可素很期待吶!」勇伯的车反抽了阿拓的炮。
小才的奇妙人体师之路还蛮坎坷的,所有的同学都把他当作科学怪人,学校老师也把他视为眼中钉或教学上的污点,校长甚至还把他叫到司令台辱骂一番,要他好好振作用功读书。幸好勇伯跟勇妈还算放给他去,不然小才大概要离家出走、先当个流浪魔术师吧。
而阿拓,那个常常发现怪人怪世界的阿拓,当然把小才当作宝,家教费还学陈水扁自砍一半,因为他通常都花一半的时间教他算题目,然后花一半的时间看表演。
半个小时后,勇伯将了阿拓一军。
「你还早啦!」勇伯拍拍阿拓的肩膀,叹口气:「我可素将命赌在军棋上的男人,怎么跟我比。」
真是犬子无虎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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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有没有比较开心吶!」阿拓载着我回家,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声叫道。
「嗯,心情好很多,想到没有被火喷花脸,心情就加了一百分!」我哈哈大笑,很没有矜持地张开双手。
「我们一起期待小才可以人体喷火的那天吧!」阿拓大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不约而同大笑。
车子停在我家巷口,我下车,再次跟阿拓道谢让我见识未来轰动武林的奇妙人体师。
「明天是礼拜天,那......」阿拓说到一半,却难得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知道,金刀婶明天开炉啊!我整整想念了两个礼拜!」我笑笑:「你很奇怪喔,居然吞吞吐吐的。」
「不是啦,我是想到每次假日都约妳出来,妳又高三了,读书很重要......」阿拓的表情有些愧疚,有些高兴。
「高三也要吃饭啊,尤其是那么好吃要便宜的大餐怎么可以错过。不过你不要再请我啦,我也有打工啊,我自己付钱。」我拍拍阿拓的肩膀,要他放轻松放轻松。
「那我明天晚上六点来接妳。晚安。」阿拓很高兴地戴上安全帽,发动车子。
「晚安。」我挥挥手,走进巷子里。
我慢慢走着,回想瘦骨如柴的小才非常local的搞笑表演,不禁发笑。
突然,我听见摩托车在身后疾驶过来的声音,我以为阿拓突然想到了什么忘记讲,但一回头,原来是哥哥将他的野狼骑到我身边。
「李家思春的维士比!我刚刚全部都看到了!」哥贼兮兮地说:「高三生不好好念书,原来不是去打工,而是交了男朋友!我要跟爸爸妈妈讲!」
「你看到什么?我本来就是去打工,只是后来跟朋友有约!」我瞪着哥,他真是太无聊了。
「是男朋友啦,其实妹妹要嫁人了,哥哥也很安慰捏??」哥狂笑。
「你不要乱说,那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你......」我本想跟哥说那个载我回家的男生是他也认识的阿拓,但我突然有些恼怒,索性压着不提。
「好啦好啦,跟妳开玩笑的。」哥拍拍后座,笑说:「还有一百公尺,我载妳吧。」
我气嘟嘟地上了野狼,掐着哥的脖子回家。lt;33gt;
「所以妳跟那个马子被拉子追走的阿拓,昨天又去吃了洗衣店的大餐?」小青张大嘴巴,筷子上的卤蛋停在便当上。
「什么马子拉子的,阿拓就是阿拓,他是个好人。」我喝着养乐多。
「吃完大餐呢?又去那个黑道大哥家里看电影?」小青听的很投入。
「没啊,去那个铁头家里唱歌,他有个很不错的家庭KtV喔。」
我笑道:「而且他还表演少林寺的铁头功,碎了好几块砖头,我看得都呆了,他还以为我不信,还接着拿好几块砖头砸在自己头上,我跟阿拓笑都笑死了。」
午餐时间,小青把便当拿到我的桌上,跟我面对面吃饭。
我说过小青跟我都是女校里很独立的存在,不过小青还是比我先进,她前天交了个男朋友,对方可是爱逛金石堂的新竹中学篮球队队长,这件事已成为班上的粉红色大八卦。
「我说,你们每个礼拜多出去,很危险捏,阿拓会不会喜欢上妳?」小青的表情很古怪。
「妳没看见阿拓每次邀我吃饭啊看电影啊的表情,不然妳就不会想那么多。」我很自然地反驳,更何况我喜欢的男生是泽于那型,阿拓如果真的出槌喜欢上我,也影响不了我的猎男计划。
「怎么说?」小青。
「他根本就不会扭扭捏捏,也不会有那种lt;好不容易下定决心gt;的壮士表情啊!」我说。
小青点点头,说那倒也是。
小青跟我描述他的校队男朋友还没追到她前,每次约她都像便秘一年般神色紧张,深怕被拒绝,也深怕小青心底不喜欢他。
然而阿拓在我面前就是一杯装在玻璃杯里的白开水,他的喜怒哀乐都藏不住,如果他误以为他喜欢我,我也能提前看出来,提醒他别越界了。
但我想,阿拓跟我真的只是很好的、虽然才刚起步的朋友,因为昨天在铁头家里,他还跟我讨论了泽于的事。
「我觉得妳应该找时间约泽于出去走一走,聊一聊,这样才可以让他多认识妳,也可以让妳多了解他啊。」阿拓建议。一旁的铁头正在唱周杰伦的可爱女人。
「女生约男生?好丢脸!」我言辞拒绝,万一我真的主动约泽于,以后回忆起来真是要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干嘛丢脸,妳只要拿出那次在咖啡店里骂我同学的一半勇气就可以啦!」阿拓嘻嘻笑道:「而且泽于会感激妳的,帮他省了很多纸条。」
阿拓就是笨。
许多爱情小说开宗明义就说了,恋爱最甜美的部份就是暧昧,那种状况不明、彼此猜测的过程,往往让人脸红心跳,往往教人连作梦都无法忘记每一次说话时的紧张。
对我来说,什么是暧昧?跟泽于不停传纸条聊天、打气,就是最好的暧昧。
比较起来,大刺刺开诚布公有什么意思呢?
泽于有张纸条上写着:
「谢谢妳,让我每次来这里喝咖啡都充满朝气离开。」
光一句话就让我发呆了快半小时,阿不思要用叉子戳我我才醒过来。
还有一张也是经典。
「谢谢妳,妳的笑容比肯亚还香。我会加油的。」
你说,收到这样的纸条会不会乐歪?我可是傻了一整个晚上。
放学时,小青的男友在校门口等她,完全无视教官的质疑眼光。
真是勇敢的情侣档。
「祝妳今天幸运啰。」小青押着男友的头向我点头,挥挥手。
「嗯嗯,掰掰。」我朝气十足挥手。
我骑到地下道时,才发觉我好像不知道小青男友的名字。
小青有提过吗?好像叫阿哲?阿蔗?阿瑟?
当我想着这无聊问题时,我已经来到等一个人咖啡店。
推开门,然后当机。
泽于来了。
但他没有坐在孤独的角落陪伴他孤独的笔记型计算机。而是柔软的双人沙发。
然后肯亚不再是肯亚,而是两杯巧克力脆片圣代。
「你不喜欢太甜,何必呢?」我呆呆看着泽于身旁的女生。
「回神。」阿不思拎着我走到柜台。
「我好想哭。」我看着泽于的背影,还有他旁边高佻的女孩。
是泽于新的女友吗?
依旧是乌黑的长发,但这次的女孩不若上次的文静典雅,而是侃侃而谈。
不只是侃侃而谈,她简直就是肢体语言的行家,举手、挽发、敲桌、击掌,看得泽于心花怒放的。
或许她也是辩论社的?要不就是手语社的?
「卡通小丸子的姊姊常说,人生就是不断的在后悔。」老板娘替我倒了杯热牛奶,淡淡地批注。
「说不定花心的人喜欢喝肯亚。抄在笔记本上吧。」阿不思摸摸我的头,落井下石。我好想哭。
于是我拿着一根拖把,前进。在他们俩的大沙发旁绕来绕去,偷听他们说话。
「对方辩友,你的说法我不能苟同,高科技产业接受政府的优惠措施不具社会公义的原因根本不是高科技产业不具独特性,而是在产业利益本身没有回馈给社会,这完全是单向的利益供输,也是变相的政策买票......」那女生说得头头是道,但语气却伶俐中带着几分撒娇。
「不不不,对方辩友妳的论点已经完全偏掉了,甚至偏向了我方,我在这里郑重质疑对方辩友是否接受了我方的贿赂,特别是爱情的贿赂?」泽于呵着那女孩痒,女孩忍不住跟泽于打闹了起来。
又听了他们的谈话一阵,我确定这女生是辩论社的大四学姊。
泽于这次打的是高射炮。
正当我快要昏倒在地板上时,我发觉我的背被泽于碰了一下。
我蹑手蹑脚回到柜台,转头一看,果然是一张红色纸条贴在我的背上。
「写什么?」阿不思走来,手里还抽压着奶泡。
「我的新女友几分?」我念着纸条上的字句,有些恍神。
「九十分,是我喜欢的那一型。」阿不思再度落井下石。
「妳帮我追走她,我请妳喝一百杯咖啡。」我灵魂出窍。
「我不喝咖啡。」阿不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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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整个高三上学期,泽于都定下来了,跟那个辩论社的学姊出双入对。
那学姊叫什么我始终没有听见,只知道泽于都叫她对方辩友或是法官大人的,我听的心烦意乱,但自始至终泽于的对方辩友都不晓得我跟泽于不仅认识还会偷偷传纸条,这个小秘密可是暧昧的美好默契。
历经了三次模拟考跟三次月考,还有跟小青晚上留在学校念书的2000.2001读秒跨年,日历总算撕到了寒假。
「你们要玩咖啡店吗?我可以把钥匙留给你们开party喔!」老板娘晃着钥匙。阿不思打了个疲惫的哈欠。
老板娘发给我们年终奖金后就回彰化老家过年,咖啡店自然暂时停业。
不去打工,跟泽于没有相遇的条件,我整天魂不守舍,怅然若失自己为什么没有他的电话号码,要在马路上萍水相逢,我又自认没有言情小说女主角那么幸运。
不过,我还有阿拓的解闷专线电话。
于是寒假的三个周日,我们都到洗衣店楼上享用金刀婶的梦幻过年大餐。
「这道菜可了不起了,叫西子捧心之沈鱼落雁!」
铁头拍拍坚硬无比的脑袋,看着桌上的鱼跟燕被莲心围拱着。
也去看了五次电影。
「妳知道刀子刺进人肉里的感觉吗?其实,要看刺到的是哪一团内脏而定。」
暴哥慢调斯里地解说,布幔上放映的是安迪贾西亚主演的角头情圣。
但小才还是没有练出人体喷火绝技。
「妳看,妳能想象人类可以大出这么长的粪便吗?我忍了很久才练出来的。」
小才得意洋洋展示一条长达八十多公分的瘦长大便,那是他用意志力压制肛门扩约肌的结晶。
念书当然也是生活的重点。
寒假里阿拓除了教小才功课,也会指点我数学。
阿拓的数学本来就不赖,教起来尤其好,总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我解题的窍门。
他在知道我的第一志愿兼唯一志愿是交大管理科学后,也提早加强了我机率、线性代数跟排列组合的项目,他说反正这些都是管科必修的数学科目,不如趁现在打好基础,好像我一定会考上似的。
「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念书,几个月之后妳就是交大的新鲜人了。」阿拓监督着我跟小才算数学,自己则捧了一本密密麻麻的原文书趴在小才的床上划线。
高三下学期。
为了专心冲刺课业,小青辞去了金石堂的工作,我也改成礼拜二、礼拜四到咖啡店打工,其余的时间都拿来啃书,这段期间我在洗衣店跟铁头聊天时,意外发现他是个历史地理的自修狂,不管是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
铁头这种人当然很得意啦,于是每个礼拜天都在洗衣店担任我免费的史地小老师,吃饱饭就在客厅地上铺开地图,用说故事跟逻辑推演的方式,告诉我二次世界大战各国的军事政治是怎么运作的、几个参战国与名将是怎么在欧洲大陆鏖战,我听得一愣一愣,然后惊觉历史原来是要跟地理一起读的。
「你怎么会懂这么多?」我讶异铁头的渊博知识,还以为他只是个铁头功迷。
「如果妳有注意到卡拉OK墙壁上满柜子的书,啊哈!妳就不会这么惊讶了。」铁头很跩地笑着。
最后两个月,正当我为了英文跟国文一直无法更上层楼的时候,阿拓更找来了直排轮社的强大奥援。
「想当初我联考的时候,英文可是九十二的超高分哩!」社长阿爆笑嘻嘻地拿出厚厚的参考书跟考卷。
「我号称国文绝地大师,愿原力与妳同在。」大界王拍拍肚子,抖动眉毛。
在这两个从天而降的救星的特训下,我连在梦里点个大亨堡都会念英文,跟小青问个话都用文言文。
就在联考结果发布的那一天,阿拓带我去市区的网咖。
我在计算机前紧张地键入名字跟身分证号码。
几秒后,在2001年的夏天。
「恭喜妳,交大管科新鲜人!」阿拓大吼大叫,跳到网咖的椅子上举起双手。
「好开心啊!好开心啊!」我大叫大哭,让阿拓紧紧握住我的手,用奔腾不已的内力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