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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我失魂落魄地倒到床上,辗转睡去,中午即被恶梦惊醒,遍身冷汗。穿衣下床,茶几上阿莱昨夜剩下的半杯咖啡还放在那里,洒到茶几面上已经干了,枕头上留着几根阿莱的长头发,床单上做爱后的痕迹犹在,阿莱拿出来的平克·弗罗依德的CD仍在CD卡座中,一切就像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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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走后的几天中我一直心情沉重,我找出以前和阿莱照的旧照片,从中仔细端详往日那个叫我怦然心动的面孔,照片中的她或笑或做出种种怪相,叫人不胜感慨,那些失去的美好岁月一一浮上心头,我把照片重新收好,用阿莱的话安慰自己--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我没给阿莱打电话,阿莱下决心做的事是很难挽回的,我不想再惹她厌烦,从93年元旦到10号,仅仅是阿莱这个名字也能叫我无限伤感,魂牵梦萦,摇摇欲坠。
我把电话移到枕边,电话铃声一响我便迅速接起,听听不是阿莱的声音便迅速挂断。
十天里,没有阿莱的音讯,10号的夜里,由于后悔和极度疲惫,我在切一块面包时失手将自己的手切了一个很深的口子,流了足有一茶杯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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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号,我上班时经理派我去巫山参加项目验收,我订了火车票,希望尽快动身,13号临走时又怕错过什么。于是也没跟公司打招呼就转回家,在家里给巫山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迟一个星期到,然后回到家里,每天白天睡觉,晚上到酒吧去喝个烂醉。有一天,怎么喝也无济干事,一直喝了十二个易拉罐,一瓶伏特加、一瓶红酒才达到目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到车里,吐得车后座到处都是。
一星期后,我又翻回火车站,在上火车的前一刻钟往阿莱她们公司打了一个电话,她们公司的职员告诉我:阿莱去马来西亚旅行结婚去了。
放下电话,我晃晃悠悠地上了火车,躺在卧铺上,差点失声痛哭,一直到换乘轮船,我都处于恍惚状态,到巫山前什么也没有吃,一到那里就大病一场。
病好后,我参加了验收前复杂繁琐的调试,除了睡觉,我只能工作工作,头脑不敢有丝毫空白,一旦工作间隙停下来,就会想到阿莱的音容笑貌,于是便悲从中来,不能自禁。
验收完毕,我和同事一同去张家界玩,在山里走了七天,心境方才稍有缓和,回到北京已是1月中旬。
回来不久,陆然从西藏归来,他的书没有丝毫进展,却因为在那里没有见过什么漂亮姑娘而思念起肉体生活,于是,我们两人在一起成天四处游荡,嗅蜜,有时一天晚上把北京所有的酒吧都串上一遍,我们只要见到长得有点姿色的姑娘就上去搭话,根本无所顾忌,很快就认识了好几个同我们一样无聊至极的姑娘,即使这样,我们仍去各种夜间活动场所转悠,想方设法弄到新的姑娘。
我因为夜里往往熬到很晚才睡,早晨起不来,天天迟到,对公司领导的批评充耳不闻,后来一连几天,我干脆连班也不上了。等我再去公司领工资时,得到通知,我被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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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走在中关村的街上,路过一个垃圾桶时,把兜儿里装的公司的名片统统扔了进去。我看看表,正是下午两点钟,我穿着一件肥大的羽绒服,沿着中关村往南走,一会儿就到了黄庄,我接着走,就这样,我一直走到紫竹院才停下来,寒风中,我的身上竟出了汗,我走累了,坐到马路沿儿上,从口袋里摸出临走时顺手从公司偷的一盒希尔顿牌香烟,细心地拆开包装,动作慢得像打开一个珠宝盒子,我轻手轻脚地抽出一支,费了半天劲儿才点着了火儿,抽了起来。
事情说不上是一团糟,而是结束了,这倒叫我感到轻松。
我的腿麻了,脸叫风吹得挺疼,我站起来,像个傻瓜一样茫然不知所措,忽然我意识到自己站起来的姿势非常可笑,慢悠悠,软绵绵的,我对自己有些失望,行人从我身边匆匆走过,神色麻木,而我就站在他们中间,一动不动,形同虚设。有一阵我感到难堪,随后,我感到了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忧伤,我站在原地,孤立无援,充满厌倦。
大色阴沉沉的,斑驳的灰色云层压在天际,没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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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我告诉你,我需要你,不管你是否能够听见我的声音,也不管你是否还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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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时间以后我才明白,痛苦是一回事,而痛苦所带来的心灰意冷又是另一回事。以前我就注意到,日子过起来枯燥乏味。现在,我终于发现,没有任何欲望的日子比枯燥乏味还要讨厌十倍。
有一天,我从迪厅带回一个长得姿色全无的姑娘,上床前还没弄清楚她的名字,我们那时都已半醉,一进门我就抱起她扔到床上,她翻过身,冲我严肃地说:quot;如果我反抗的话,你会强奸我吗?quot;
我说:quot;如果你反抗的话,我还真懒得强奸你。quot;
在我当时的心境,恐怕事实上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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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总有个错觉,从我个人方面,我总觉得我和阿莱之间有一个看不见也并未说出的秘密契约:即一切争执都是暂时的,终归我们总会走到一起。阿莱结婚这件事触动了我,这时我才发现,所谓人的感情是一个多么不可靠的东西,个人意志又是多么的可笑。
于是,我心中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是非曲直发生了动摇,自信心也大受打击,由此,不免自暴自弃,在我抽大麻或看书时,更感到所谓人类的种种行为是多么不可理喻,其欲望是多么飘忽不定,其生存理由是多么没有依据,而其存在又是多么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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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底的一天,我起床之后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一副嘴脸实在让自己讨厌。于是刮干净胡须,洗了个澡,又到发廊剪了头发,回到家把窗帘、枕套,被套,堆积如山的脏衣服统统扔进洗衣机,又把桌子上的脏玻璃杯。茶杯、茶壶等放进水池,把抽屉里未抽完的一块大麻扔进垃圾桶,踏上之后溅起一股狼烟儿的地毯也被我从地上揭去,从阳台上扔到楼下,把几瓶未喝的酒收好,喝了一半的统统扔掉,洗了衣服,到商店又买了一块新地毯铺上,擦净玻璃,把乱七八糟的书,磁带、CD收拾好,码放整齐,连灯泡都被我拧下后擦净又重新拧上,又开窗通风,到楼下的稻香村副食品商店把冰箱里该买的一切都买齐,自己做了一顿可口饭菜,吃完后便在心中号称要重新做人,窗帘、床单,枕套晾干后落回原处,于是房间焕然一新,晚上读了一本英文小说, 记下好几页单词。半夜,安然睡去。第二天一早6点钟便被闹钟叫醒,穿上一身运动服,上街跑步,跑完后走了一阵,在一个早点摊上吃了油条豆浆,精神百倍地回家攻读英语,如此接连两个星期,再照镜子,竟是一副健康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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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自己健康只是表面现象,内心深处,从阿菜结婚后,我便感到有某种东西彻底的失去了,这并不是指阿莱,而是关于我自己的某种东西,这种东西说不清楚,无法表达,却明明白白在我身上有过,现在却踪迹皆无,也许,那就可以被模糊地称之为信念的东西吧,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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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的一个晚上,不出所料,我又接到阿莱的电话,此时我又找到一份工作,在一个代理公司销售进口体育器材,生意做得甚是顺手,接电话时我正和一个倒二手车的车贩子在讨价还价,阿莱的电话一来,还没问清缘由便迅速成交,车贩子把车钥匙往我桌上一扔便走了,临走说,可以让我试开一天,正好,我可以用它来接阿莱,我继续和阿莱通话,原来她在沈阳,金卡卖的相当不错,准备打道回北京渡一个星期假,事先打个电话过来。我问她婚姻生活是否顺心,她直言相告--不怎么样。
电话里她告诉我飞机的班次,约好在首都机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