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宅。
香伶拉着四岁的儿子詹立志走进大门,秉宽从门房走出大惊:quot;哎哟喂!这不是香伶吗!可回来喽!quot;
quot;都在家吧!quot;香伶没有停步。
quot;在在!没一天不念叨您的,皇上大赦,早该回来了……quot;秉宽陪着她进了院。
他们刚进上房院,正遇见要出门的玉婷,玉停惊喜回头大叫:quot;妈!快来,快看谁来了!quot;
quot;谁来了,你咋咋呼呼的瞎……quot;从屋里出来的白文氏一眼看见香伶,喜出望外:quot;哎呀!宝贝儿哎,是你呀!老天爷真是睁眼了,见你妈了吗?quot;白文氏快步下了门阶。
香伶也高兴地:quot;还没呐!quot;
quot;快!快!在西院儿呐……quot;几个人慌忙走出院门。
白宅二房院。
几个人进了院门,白文氏忙把香伶藏到了门后,冲屋里大叫:quot;雅萍!快出来,看看谁来了?quot;
雅萍开门出来,手里还拿着正在纳的鞋底子:quot;谁呀?quot;
几个人笑嘻嘻地望着她:quot;猜!谁来了?quot;
雅萍奇怪地望着:quot;谁呀?猜不着!quot;
白文氏闪开身一开门,香伶走了出来:quot;妈!quot;
雅萍一下子冲下台阶拉住香伶,用鞋底子亲热地拍打着香伶:quot;你个臭丫头,臭丫头,还跟我藏闷儿!你个臭丫头!quot;
几个人高兴地笑着闹着进了北屋。
白宅二房院北屋厅。
香伶拉着立志:quot;快叫!舅奶奶!姥姥!表姑!quot;
立志:quot;舅奶奶!姥姥!表姑!quot;雅萍一把将立志搂在怀里,说:quot;快给孩子拿点儿什么吃的!quot;
quot;走走走!跟我走!quot;玉婷拉立志跑了出去。
quot;臭丫头,受了罪了吧?quot;雅萍看着香伶说道。
香伶:quot;也没受什么罪,虽说是发配到那儿,也没什么人管!quot;
白文氏:quot;回来了日子过得怎么样?quot;
香伶:quot;瞎混吧!詹王府早没了,如今住了大杂院儿,全靠奎禧他爸写字卖画儿,还教了两家私塾维持呢!quot;
雅萍:quot;奎禧呢?quot;
香伶:quot;那个不争气的,正经活儿子不了,杂活儿苦活儿又拉不下脸去做,动不动就是王爷的后代,一天到晚听书遛鸟儿斗蛐蛐儿!quot;
雅萍发愁地:quot;这日子怎么过呀?quot;
香伶:quot;所以我得干活儿,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贴补一点儿吧!quot;
白文氏:quot;还是搬过来吧!quot;
香伶:quot;现在可不行了,再不济也是自己的家!quot;
白文氏:quot;可往后的日子……quot;
香伶:quot;这不接我妈来了吗!我得干活儿,孩子就没人管了,妈!
跟我回去吧?帮着带带孩子!quot;
雅萍十分高兴:quot;行!没有过不了的穷日子,可你公公的意思?quot;
香伶:quot;是他叫我来的,他身子骨儿不行了,累的!quot;
白文氏:quot;关家呢?也不来往帮帮什么的?quot;
香伶:quot;嗨!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更甭提那位姨奶奶了!quot;
白文氏:quot;那就回去吧,过不下去再回来!今儿别走了,在我这儿吃饭!quot;
香伶:quot;行,我还得见见几位哥哥嫂子呢!quot;
詹家大杂院。
贵武东张西望地走进来,见一个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打quot;袼褙quot;,上前问:quot;请问您呐,詹家住哪屋?quot;
老太太:quot;后院儿!quot;
贵武走进后院,停了步,扫视了一圈儿。詹奎禧背着身蹲在地下,正在拾掇他的蛐蛐儿,窗台儿上下摆着几十个蛐蛐儿罐儿。
贵武:quot;请问,詹家住这院儿吗?quot;
已三十岁的奎禧回过头来:quot;是这儿,找谁?quot;
贵武:quot;詹瑜!詹大爷!quot;
奎禧:quot;噢,找我爸爸!哎哟--quot;蛐蛐儿蹦出了罐儿,奎禧忙追着抓。
贵武:quot;你爸爸在吗?quot;
奎禧边抓边说:quot;不在不在!捣乱么这不是!quot;他终于抓住了蹦出的蛐蛐儿,又放回罐儿里。
贵武:quot;上哪儿了?quot;
奎禧头都没抬:quot;到前街去找,摆摊儿呐!quot;
贵武一愣:quot;摆摊儿,摆什么摊儿?quot;
奎禧:quot;代人家写字!quot;
quot;噢--quot;贵武走出了院门。
前街。
路边,詹瑜摆了个小桌子,蓝布围子上有quot;代写书信quot;四个字。他正给一位妇女写信,贵武缓缓走了过来,站到桌前。正写字的詹瑜没有抬头:quot;请坐,您要写什么?quot;
quot;信!quot;
quot;写给谁?quot;詹瑜仍低着头。
quot;詹王爷!quot;
詹瑜忙抬头,惊讶地看着贵武:quot;你?你又想干什么?quot;
詹瑜把写好的信交给妇女,妇女谢过,起身走去。
贵武:quot;这话问的!咱们是亲戚呀!你怎么混到这份儿上了?quot;
詹瑜:quot;怎么了?饿不着冻不着的,挺好!quot;
贵武:quot;现摆着一条道儿你不走,知道我那闺女许给谁了吗?quot;
詹瑜:quot;早知道了,她能有个好归宿,我也放心了,亏了没落你手里。quot;
贵武坐到长凳上:quot;什么话!我是她爹,你是她舅,咱俩一块儿找她去,你比我的面子大,白家不能不认咱这门儿亲!quot;
詹瑜厌恶地:quot;你长着脊梁骨没有?当年你落井投石,弄得人家九死一生,这会儿穷了,又厚着脸皮去认亲戚,滚滚!瞧着你恶心!quot;
贵武:quot;詹瑜,说话客气点儿!你还当是当年詹王府那么威风呐?!你这会儿狗屁不是!quot;
詹瑜:quot;我告诉你贵武,你也干点儿人事儿!格格和那个儿子,到现在也没个下落,你为什么不去找?!除非你把他们母子俩找到,我绝不认你这门儿亲!quot;
砂锅居饭馆单间。
桌上已摆好了酒菜,颖宇和贵武坐在桌旁等候。
贵武:quot;老七他不会不来吧?quot;
颖宇:quot;不会!说好了的。quot;
quot;他都说什么了?quot;
quot;我没告诉他是你,见了面儿你们自己说。quot;
quot;他不会不认我吧?quot;
quot;那难说,你不是说请詹瑜一起来说吗?quot;
他不来,还记着以前的仇呢!三爷,大格格和我那儿子,您就一点儿不知道?quot;
quot;真不知道,就看景琦的面儿,我还能知道不说吗!quot;正说着,只听外面价计高喊:quot;里边请--白家少东家到!quot;二人忙回头。
伙计打开帘儿,景琦走进,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没说话。
颖宇:quot;老七,坐!quot;贵武紧张侷促地看着景琦。
景琦没坐,看着颖宇:quot;三叔!这是怎么回事儿?quot;
颖宇:quot;老七,我是中间人,只管传信儿,这里没我什么事儿,你们谈!quot;
贵武满脸堆笑:quot;老七,坐呀!quot;
景琦坐下,掏出鼻烟闻起来:quot;武贝勒,什么时候回来的?quot;
贵武佯装很不满:quot;别这么叫我,这么叫不合适了吧?quot;
景琦冷笑一声:quot;哼!quot;闻着鼻烟没抬头。
贵武求助地看颖宇,颖宇示意他接着说。贵武又装出一副可怜相:quot;老七,我从新疆回来是死里逃生,你瞧我,就一个孤老头子了,家也没了,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这都几月了,我这身上还耍着单儿呢……quot;
景琦表情木然地听着。
quot;都说养儿防老,可我呢?儿子不知何处去,女儿嫁人不见个影儿,谁管我呀?我……quot;贵武说着哭着,不停地擦泪。
一直听着的景琦仍不抬头:quot;你想怎么着,要银子?quot;
贵武坚决地:quot;我不要!你不能不认我这个老岳父!quot;
景琦:quot;那你得先问问黄春认不认你这个爹!quot;
贵武也不哭了:quot;她敢不认!quot;
景琦:quot;她怎么不敢?既是你的亲闺女,她怎么姓黄啊?quot;
贵武张口结舌:quot;那不是……当初……你都知道啊!quot;
景琦:quot;我不知道!你是她亲爹,那亲妈在哪儿呐?quot;
贵武愕然地:quot;存心不是?……quot;
颖宇:quot;那天我说什么来的?!quot;
贵武:quot;三爷!这你全清楚,你得说句公道话!quot;
颖宇:quot;别把我掺和进去,刚才我说过了,我是中间人,这里没我什么事儿!quot;
贵武:quot;老七,你还记很着过去的事儿吧?有些事儿我是做得不对,现在不一样了不是!quot;
景琦:quot;怎么就不一样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总得说清楚了吧!quot;
贵武:quot;老七,谁都有走窄了的时候,你就算可怜可怜我这孤老头了,我真是走投无路了!quot;
景琦站起身:quot;我做不了主!这是你和黄春的事儿,得问她!quot;
贵武也忙站起:quot;行,你叫我见见她!quot;
quot;那也得看她愿意不愿意!quot;景琦掏出一锭银子放桌儿上,quot;二位慢慢吃,饭钱我结了,少陪!quot;景琦转身出了屋。
贵武忙追了两步:quot;老七!老七!quot;又回头看颖宇:quot;嘿--这就完啦!?quot;
颖宇:quot;你呀!找黄春去吧!quot;
白毛二房院北屋卧室。
黄春正在给儿子试穿新衣服,景琦站在一旁。
quot;要认你认,我不认!quot;黄春拽着孩子衣服说。
景琦:quot;好歹是你爸爸!quot;
黄春:quot;你倒挺开通的!他造了孽,叫我受了那么多年罪,你甭充好人!quot;
quot;又不是我爸爸,我充什么好人儿?!他就在外边儿门房等着呢,你自己跟他说去!quot;
quot;我不见他!quot;
quot;我早知道是这么码子事儿!quot;
quot;知道你还跟我这儿起什么哄?!quot;
quot;你总得给他个回话儿吧?quot;
quot;小福子!quot;黄春叫来了仆人,吩咐道,quot;拿五两银子给门口儿那人,叫他快走!别在这儿给我现眼!quot;
小福子应声要走,景琦:quot;多给点儿吧?quot;
黄春把眼一瞪:quot;他给我过什么?!quot;景琦不说话了……
白宅大门道。
贵武接过小福子递过的一锭银子用手掂着:quot;行!行--世道人心!女儿拿五两银子打发亲爹,行--她有什么话?quot;
小福子:quot;有话能跟我说吗?quot;
贵武:quot;嗬--噎我?这五两银子是七爷的主意还是少奶奶的主意?quot;
小福子:quot;我就管听喝儿,送东西!别的一概不知!quot;
quot;行--quot;贵武回头便走,到了门口又站住回头:quot;姓白的!我绝不再登你们白家的大宅门儿,总有天你小子得找我来!quot;说毕扬长而去!
白宅三房院北屋厅。
屋里一位工人正在安电灯,颖宇转来转去地瞎忙活,一大帮孩子敬功、敬业、敬堂、瑞娴好奇地看着,翠姑也拉着儿子敬生走了进来。
电工爬上了梯子。颖宇嘱咐着:quot;留点儿神,还要什么?quot;
敬业:quot;三爷爷,三爷爷,电灯拿什么点?quot;
颖宇:quot;电灯,电灯,用电点!quot;
敬生:quot;用电怎么点呐?quot;
景琦扶着白文氏走进来,后面跟着玉停、黄春。
白文氏高兴地:quot;老三!也叫我们看看稀罕儿!quot;
颖宇:quot;快来快来!说亮就亮!嘿,怎么碴儿?快点儿啊!quot;
电工已下了梯子:quot;行了,行了!quot;走到墙边一扭瓷电门盒,灯亮了。孩子们立刻大叫欢呼。
颖宇又大叫:quot;灭!quot;电工一扭开关,灯即灭了。
颖宇:quot;怎么样,二奶奶!安不安?说多少回了,怕什么呀!quot;
白文氏:quot;不会着火吧?quot;
颖宇:quot;这是电!来来,都试试,玉婷,你拧一下!quot;
玉婷:quot;我不敢!quot;
quot;你瞧我!quot;颖宇来来回回地抒着开关,灯泡随之一明一灭。
颖宇:quot;来,试试!quot;玉婷胆怯地伸出手,快摸到瓷盒了,忙又缩回:quot;我不敢--quot;
颖宇:quot;二奶奶您来!quot;
白文氏:quot;我不来,老七,你来!quot;景琦上前拧来拧去时,孩子们蜂拥而上,叫着:quot;我来!quot;quot;我先来!quot;……
颖宇:quot;来劲儿了不是,别拧坏了。二嫂,院子里都安上吧,别再点那破蜡了!人家华记、谦样、quot;广和quot;都安上了,百草厅也得安,我做主!quot;
白文氏:quot;那就安吧!quot;孩子们拍着手,欢呼着。
quot;你来!quot;白文氏招手把景琦叫了出去。
白宅甬道。
走出三房院进了雨道,白文氏才对景琦说:quot;这事儿怎么没跟我说呀?quot;
景琦:quot;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没跟您说。quot;
quot;这不是大事儿吗?quot;白文氏走到鱼缸前站住,quot;贵武人品固然不好,可说到头儿他也是春儿的亲爸爸!quot;
景琦:quot;妈的意思是认下他?quot;
白文氏:quot;认不认在你们,可拿五两银子去打发他,未免气量太小了吧?quot;
景琦笑了:quot;让我叫他老丈人,我老觉着忒滑稽!quot;
颖宇带着电工沿墙看线路去了,一帮孩子跟着乱哄哄地跑。
白文氏:quot;做父母的自己走得不正,难怪儿女们不敬重,你看你三叔,现在好了,当初不也闹得儿子们差点儿不认他!quot;
景琦:quot;一时半会儿怕黄春扭不过这劲儿来,慢慢再说吧!quot;
奶妈抱着佳莉走来。白文氏说:quot;快抱过来看看,会说好些话了。quot;
奶妈抱着孩子:quot;快,叫爸爸!quot;景琦忙走上前。孩子却叫:quot;奶奶!quot;白文氏一愣:quot;哎--叫爸爸,快叫!quot;
景琦期待地望着佳莉,但她张嘴仍然叫:quot;奶奶。quot;
奶妈:quot;不是奶奶,是爸--爸!叫爸--爸!quot;佳莉张嘴还是叫:quot;奶奶!quot;
白文氏忙说:quot;这孩子!怎么光会叫奶奶。quot;
景琦掩饰着自己的失望:quot;挺好!从小就跟奶奶亲,挺好!quot;
quot;外头冷,抱屋里去吧!quot;白文氏打发奶妈抱孩子走了后,又说:quot;老七,你那位姨奶奶打心眼儿里头恨我吧?quot;
景琦言不由衷地:quot;她敢!这孩子由妈带着才叫放心呐!quot;
白文氏:quot;甭说好听的!听说她又有了?quot;
景琦:quot;有了,半年多了。quot;
白文氏:quot;嗯,好好照顾她,缺什么说话,把我屋里的银耳、桂圆给她拿点儿过去,按时请大夫给她看看。quot;
景琦:quot;是!她什么都不缺,您甭惦记着。quot;
白文氏:quot;女人在怀孩子的时候最娇嫩,别大意。quot;
quot;是!quot;景琦应着。
杨九红小院北屋卧室。
杨九红和黄春正歪在床上小声嘀咕着,听到门响一齐回过头。
景琦拿着大包小包一大堆走进了里屋,看见黄春一愣:quot;你在这儿呐?quot;
杨九红、黄春忙起身,黄春下了地:quot;我走啦!quot;
景琦走到桌前把东西放下:quot;怎么我一来你就走?quot;
quot;来半天了,回去看看孩子,走了啊!quot;黄春走了出去。
景琦拿起一包东西:quot;你看,妈叫我给你拿这么多补品过来,还真惦记着你!quot;
杨九红低着头似自言自语:quot;是惦记我肚子里的孩子吧!quot;
景琦猛然抬头看着九红,似乎没听清。九红则低着头若无其事的样子。
景琦追问道:quot;你说什么?quot;
杨九红平静地:quot;没说什么!quot;
景琦凝视着九红,慢慢走到床前,坐到她身旁,拉起她的手:quot;你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是吧?quot;
杨九红:quot;我要回济南!quot;
景琦:quot;回济南?你看,就孩子这点儿事儿,你老是想不开,这孩子会说好些话了,一个劲儿地叫奶奶!quot;
杨九红忽然捂着脸哭了。景琦赶紧说:quot;得得!我不该提这事儿,倒惹你伤心了。quot;
杨九红固执地:quot;我要回济南!quot;
quot;不行,你这快要生了,这么远的路!quot;
quot;我坐火车!我知道现在通了火车了。quot;
quot;不行,这些日子我太忙,没工夫陪你,家里事无巨细,全得我操心!quot;
quot;我知道,我也没怨你,我要回济南!quot;杨九红神色坚决地抬起了头。
quot;你一个人在济南怎么行?quot;
quot;玉芬不是早回去了吗!有她照顾。quot;
quot;也好,回去一阵也好,我去跟妈说!quot;
quot;你不许跟妈说!quot;杨九红瞪起了眼睛,十分凶狠。
景琦吓了一跳,惊讶地望着她。
quot;她都不认我,我上哪儿去,她也管不着!quot;
quot;那总得回禀一声,你怀着孩子……quot;
quot;就因为我怀着孩子就非走不可!quot;杨九红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定。
景琦死死盯着杨九红,似乎明白了:quot;我明白了,你怕生下这孩子又给抱走了!quot;
杨九红:quot;我既能生就能养,我偏要自己养大一个叫人看看,是不是老窑姐儿一定养成一个小窑姐儿!quot;
景琦猛地站起大怒:quot;别说了!越说越不像话!quot;
杨九红抬起泪眼哀求地:quot;爷爷,让我走吧!爷爷,你要是还心疼我,你要是还有点儿人心,就让我走吧!爷爷!quot;
景琦被勾起了无限的哀伤,他真动心了,充满了怜悯悲伤地望着九红:quot;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你别叫我爷爷,我听着惨!quot;
京城的一个小胡同。
韩荣发挑着个担子,打着小鼓儿收破烂儿,晃晃地走来。
武贝勒低着头猛走,故意地往他身上撞,韩荣发忙躲,仍被撞了个趔趄,担子落地。韩荣发大叫:quot;你长眼了没有?撞丧呢你?!quot;
贵武抬头:quot;嘴干净点儿!喝了粪汤子了你!quot;
韩荣发一愣:quot;哟!敢情他妈的是你!quot;
贵武:quot;你小子没死大狱里,命他妈真大!quot;
韩荣发一把抓住贵武:quot;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撺掇我去白家闹,上了大堂无凭元据,叫我蹲大牢,你跑新疆吃哈密瓜去了,你小子拿银子来!quot;
贵武:quot;这不给你送银子来了吗!quot;
quot;拿来!quot;韩荣发伸出一只手。
quot;银子都这么好拿,京城里全成大财主了,告诉你,白家的事儿没完!quot;贵武推开韩荣发的手。
quot;行了吧你,我不干了,拿银子来!quot;韩荣发又一伸手。
贵武一把反抓过韩荣发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胸前:quot;告诉你说,白家大爷没死!quot;
quot;贵武,别跟我这儿抖机灵了,王八蛋才信你的话呢!quot;
quot;听我说,白家从西安带回一个儿媳妇儿叫翠姑知道吗?quot;
quot;知道!quot;
quot;那是长房长媳,门不当户不对,凭什么娶进一个乡下丫头来?!quot;
quot;哎,这事儿我怎么没想到呢?quot;
quot;这就是大爷没死的活证!白家在西安开了百草厅分号,说是报沈家的恩,可这丫头不姓沈,姓乌,陕西户县人,这是报谁的恩呢?!quot;
韩荣发为之一震:quot;嗯,有点儿意思了!quot;
贵武:quot;西安百草厅派的是景陆去,这可是大爷的儿子,又为了什么?quot;
韩荣发大感兴趣:quot;嗯嗯,你往下说!quot;两个人的头凑到了一起。
贵武:quot;白家在西郊西韩地养了一个老太太,不沾亲不带故,凭什么养着她,你把这几档子事儿连在一块儿想!quot;
韩荣发茅塞顿开:quot;我顺藤摸瓜就能找着白家大爷!quot;
贵武咬牙切齿地:quot;没--错儿!quot;
韩荣发:quot;我穷得连嚼谷都没有了,我去陕西?quot;
贵武拿出五两银子:quot;这儿有五两,够你打个来回儿的。白景琦,他甭美,我这老丈人当定了!拿着挑子!quot;贵武把银手塞给了韩荣发。
quot;去他妈的吧!quot;韩荣发来了精神,转身一脚把挑子踢了。
贵武:quot;行!等着发财吧!quot;二人向远处走去。
西安。百草厅门外。
韩荣发还真按贵武的主意跑到了西安。这天他坐在街对面一个小摊前吃酿皮子,两眼望着百草厅门口。
百草厅门口人出人进,沈树仁从门口走出上车而去。
韩荣发问摊主:quot;上车那位爷是百草厅的东家吧?quot;
摊主:quot;东家姓白,这位爷姓沈,两家合着开的,买卖做得好,是我们西安的头一份!quot;韩荣发起身而去。
去户县的路上。
沈树仁赶着马车小跑在土路上。后面不远跟着一辆平板大车,车上坐着韩荣发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
赶车的汉子:quot;京城有的是好大夫,你跑这么老远来看病?quot;
韩荣发:quot;听说你们户县有位名医?quot;
赶车汉子:quot;你是说十里堡的乌大爷吧?quot;
韩荣发:quot;对,姓乌!quot;
赶车汉子:quot;那可是神医。quot;
韩荣发:quot;见过他吗?quot;
赶车汉子:quot;什么话,我从小落个喘病,二十几年治不好,一入了冬就没法过,吃了他五剂药,除了根儿了!quot;
quot;神了神了!quot;韩荣发伸头望前看。
沈树仁的车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跑着。……
乌家窑洞院。
沈树仁走上土坡来到小院,大爷颖园正给人看病,见到他点了点头,沈树仁径自向窑洞里走去。
颖园向病人交代方子时,韩荣发慢慢从土坡走上来。见颖园送走病人后进了窑洞,他佯作求医也进了小院,四下张望后坐到了石墩子上。
窑洞里。沈树仁把银票交给颖园。
颖园说道:quot;我这儿过得挺好,以后别送了。quot;
沈树仁:quot;好家伙,二奶奶的吩咐,我岂敢不遵!quot;
颖园:quot;派个人儿来就行了,别回回儿自己来。quot;
沈树仁:quot;自己来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quot;
窑洞外。韩荣发注意地打量着四周,见颖园送出沈树仁,赶忙迎上去。沈树仁真以为他是看病的,连声说:quot;留步,有人看病来了!quot;
沈树仁离去,颖园转身忙让韩荣发坐,随手拿过脉枕:quot;您哪儿不舒服?quot;
韩荣发:quot;我哪儿都不舒服!吃不好,睡不着,夜里心口疼,早上脑袋疼,晚半天肚子老咕哈咕喀叫,想放局又放不出来!quot;
颖园笑了,忙伸手号脉:quot;您这病可真个色,您不是本地人?quot;
韩荣发:quot;京城来的,听您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quot;
颖园:quot;咱们同乡!quot;
韩荣发:quot;您怎么会跑到这穷地方来了?quot;
颖园迟疑了一下:quot;一言难尽!quot;
韩荣发:quot;京城里呆不下去了吧?quot;
颖园一愣,抬头迅速望了一眼韩荣发,忙又低头把脉,不再搭话。
韩荣发死死盯着颖园:quot;咱们不但是同乡,还是同行!quot;
颖园警惕地望了一眼韩荣发:quot;噢?quot;
韩荣发:quot;我是北京隆盛药行的伙计,米陕西看看药材,有些事儿还得请您指教!quot;
颖园:quot;不敢!隆盛的钱掌柜还好吧?quot;
韩荣发一愣:quot;钱掌柜?quot;忙随机应变地:quot;啊--好,挺好的。quot;
颖园:quot;他儿子都有三十多岁了吧?quot;
韩荣发:quot;可不是,三十二!quot;
颖园号脉的手立即离开了:quot;您什么病都没有!您不是来看病的广韩荣发:quot;不看病我干什么?quot;
颖园:quot;隆盛掌柜的不姓钱,他也没儿子,只有个闺女!quot;
韩荣发忙站起身:quot;您逗我,您逗我是不是?……quot;边说边往后退。
颖园审视地望着韩荣发。
quot;您老多保重!quot;韩荣发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颖园十分惶惑地望着……
北京广和楼戏园。夜。
台上已是电灯照明一片雪亮,万锭菊和齐福田在唱《二堂舍子》。
楼上包厢里只有玉婷一个人,已是热泪盈眶,不住地擦眼泪。
万筱菊大段念白,招来全场喝彩,楼下叫好声最大的还是景琦。
玉婷擦着眼泪叫好!
忽然楼下后面大乱,有人站起往外跑。景传和前面的人都回头看,不少的人站起往后看。
不知谁大叫:quot;桂春儿要进城杀汉人啦--quot;quot;黄兴占了武昌城了--quot;quot;孙大炮要打北京啦--quot;……
场内电灯突然灭了,一片黑暗,人们慌不择路地往外跑。景琦也赶忙朝外挤着。
楼梯口,女客们拥下楼。伙计大喊:quot;别挤!堂客下楼啦--回避啦您呐,堂客--quot;
玉婷裹挟在人群中狼狈下楼,景琦见到她,忙大声叫:quot;玉婷!玉婷--quot;
玉婷叫着:quot;哥--我在这儿!quot;
伙计大喊:quot;别挤!堂客下楼啦--quot;一个被挤得晕头转向的观众大喊:quot;别穷讲究啦!还堂客下楼呐,下你妈的楼!quot;
景琦挤到玉婷身边,保护着她奋力向外挤去。两人好不容易挤出了戏园子门口,要下台阶时,玉婷忽然大叫:quot;鞋!我的鞋!quot;景琦一把将她抱起扛在肩上:quot;行了妹子,还鞋呢?!回家我给你买新的吧!quot;
景琦扛着玉婷来到马车前,将地扔到车上,赶忙跳上赶车而去。
这时人群乱哄哄涌过,几辆马车挤在一起,互相叫骂着。
玉婷仍在车上大叫着:quot;我的鞋!我最好看的一双鞋--quot;
白宅敞厅。夜。
厅里亮着电灯,全家人都集中在敞厅,正听三爷颖宇讲述:quot;大清要完了,国民军在武昌起义,孙大炮知道吗?就是孙中山,在广州也闹腾起来了,朝廷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一塌糊涂啦!quot;
白文氏:quot;会不会又闹得跟庚子年似的?quot;
颖宇:quot;难说!可也没那么快,武昌离这儿远着呢,长江边儿上呐!quot;
景琦扛着玉婷小跑进来直进敞厅,将她放到椅子上,众人围了上来。
白文氏惊讶地:quot;怎么了这是?!quot;
景琦气喘吁吁地:quot;其实没事儿,就是断了电了,戏园子乱了套,玉婷愣把鞋挤丢了。quot;
玉婷:quot;吓死我了!万筱菊的《二堂舍子》还没唱完呐!quot;大家全笑了。
白文氏:quot;什么时候了还万筱菊?打今儿起,没事儿都别往外跑!quot;
灯突然灭了,一片黑暗。
景椅:quot;哎,怎么回事儿?quot;
颖宇:quot;大清真是要完了!quot;
自从京城里传开了南边儿已然起事闹起革命,孙大炮要打北京之类的消息,北京城就没有过好天儿,一连数日总是沉在灰濛濛的愁云惨雾里。
白宅的人自然也忧虑不安,人们担心这大宅门儿里可别出什么事儿。
怕什么来什么。这天大清早儿,秉宽走出门房下闩开门,低头见地上扔着个帖子,忙拿起走向里院上房屋,交给了二奶奶。
白文氏打开帖子一看,只见上面写着:quot;百草落西安,沈家冒名担,户县行医忙,大爷养天年。quot;当下大惊:quot;这是谁走了风儿?quot;
景琦在一旁看着帖子,想了想道:quot;这可是知根知底儿了!quot;
quot;景琦!你得赶快去西安!quot;
quot;别急,去了也没有用,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吗,叫人绑了票儿?quot;
quot;那不是要敲咱们一笔银子吗?这可不一样!quot;
quot;可这是一个人写的!quot;
quot;贵武?!quot;
quot;就是他!quot;
quot;你看,出事儿了吧?!你把他逼到绝路上,他也不叫咱们好好儿活,亏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准!quot;
quot;您甭着急,我找他去,他未必想弄到大堂上去,不过是想叫我认他这个老岳父,他跟咱们是亲家,何必害他自己女儿呢?!quot;
quot;还是小心点儿好,派个人去西安,叫大爷先躲躲!quot;
quot;他真要想害咱们,现在躲已经来不及了。quot;
quot;这件事儿几起几落,可经不住再出事儿了!quot;白文氏忧虑地看着景价。
quot;知道……我去了!quot;景琦明白,这件事儿的关键人物是贵武。
砂锅居饭庄单间。
桌上已摆好了酒菜,景琦和颖宇坐在桌旁等候。
景琦:quot;三叔,他不会不来吧!quot;
颖宇:quot;不会!见了面儿你可别犯三青子,顺着他来。quot;
景琦:quot;我知道!quot;
颖宇:quot;大爷这事儿连我都瞒了?我还当他真死了呢。quot;
景琦:quot;无论如何您还得咬死了说不知道!quot;
颖宇:quot;我现在说不知道还顶个屁用啊!贵武一知道,半个北京城都知道了!quot;
quot;里边儿请,武贝勒爷到!quot;外面传来伙计喊声。
紧跟着门帘掀起,贵武出现了。昂胸腆肚,故意摆出一副流洒架势,扬着脸儿:quot;谁找我呀?quot;转眼看见景琦,装得很惊讶:quot;老三!这是怎么回事儿?quot;
景琦忙站起:quot;我找您!quot;
颖宇招呼着:quot;坐坐,真不失约,这些日子忙什么呢?quot;
贵武大模大样坐下:quot;我有什么可忙的,帮人家跑跑腿儿说个和儿,挣点散碎银子糊口呗!quot;
景琦拿过贵武面前的酒杯,斟满举起:quot;我先敬您一杯。quot;
贵武:quot;别介!白七爷,今儿怎么这么客气呀?quot;
景琦:quot;您是长辈。小辈儿的有什么失礼失敬的地方,您多包涵。quot;
贵武:quot;哟,不敢当,我算什么呀?养个闺女姓了黄,找个女婿吧,又找不着丈母娘!我算哪棵葱啊!quot;
景琦求助地望着颖宇:quot;三叔,您得说两句!quot;
颖宇:quot;别别,我是中间人,别把我掺和进去,这里没我!quot;
贵武:quot;我说,白七爷……quot;
quot;您别这么叫我!quot;景琦以晚辈人的谦卑口气道。
quot;我该怎么称呼您?quot;贵武脸上浮现出得意的一丝阴笑,带着嘲讽。
quot;景琦!quot;景琦完全像听长辈训斥的孩子,低下头来。
贵武一拍桌子突然站起:quot;景琦,小子!老老实实跪地下给我磕仨头,该怎么叫你怎么叫!quot;
就着这一拍,景琦忙站起:quot;那不应当的吗!quot;说罢毫不犹豫地跪下,便嘭嘭地磕了头,边磕边道:quot;岳父大人在上,小婿白景琦拜见岳父大人,这厢有礼了!quot;
贵武听得直愣眼儿:quot;怎么听着跟戏台上的词儿似的,你是诚心诚意吗?quot;
quot;头都磕了,还有什么假的不成!quot;颖宇也用京韵白说着。
贵武点点头:quot;行了,别跪着了!quot;
景琦看着贵武:quot;您没叫我起来,我不敢起来!quot;
贵武得意了:quot;起来吧你,别跟我这儿装了!quot;景琦这才站起来。
贵武:quot;我可告诉你,你小子别拿我这老丈人当冤大头,刀把子在我手里捏着呐!要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咱们一家人能害一家人吗?quot;
景琦:quot;是是!quot;
贵武:quot;全是韩荣发那小子搅和的!quot;
景琦一惊:quot;啊?!又是他,这小子从哪儿又钻出来了?quot;
贵武:quot;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正格儿的,你得拿出点儿银子先打发他!quot;
景琦:quot;好说,岳父大人一句话!quot;
贵武:quot;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来事儿啊?quot;
景琦不搭他这话碴儿:quot;姓韩的要是不依不饶呢?quot;
贵武一抬头一撇嘴:quot;他敢!--跟咱们白家做对,他不想活了他!我挤出他的蛋黄子喂苍蝇!quot;三人大笑中,颖宇举起酒杯:quot;来来来,一醉方休!quot;
杨九红小院。早晨。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小福子和红花正往车上装行李。景琦匆匆来到车前,没好气地问:quot;小福子,谁叫你来的?quot;
小福子回道:quot;少奶奶叫来的!quot;
景琦斥责道:quot;胡闹!把东西卸下来!quot;
小福子和红花相视无奈,只得听话卸行李。景琦转身冲进院里。
北屋外间。杨九红正在彼一件大斗篷,景椅进屋生气道:quot;你怎么跟我都不打招呼就要走?quot;
杨九红:quot;跟你招呼,你还能叫我走吗?quot;
quot;我不说了叫我想想吗?quot;
quot;多少天了,你想好了吗?我现在跟你打招呼,我要回济南,行吗?quot;
景琦颓然地坐到了床上,无言以对。九红道:quot;你无非害怕我一走,你没法儿向你妈交代是不是?quot;
景琦:quot;这些日子她一直惦记着你呢,老问起价,我怎么好说你要走呢?quot;
quot;要是没有我肚子里这孩子,她会惦记我?我死了都没人管。景琦呀!你要是不叫我走……quot;九红忽然咬牙切齿,毅然决然地:quot;这孩子生下来我掐死他也不会叫别人抱走!我说到做到!quot;
景琦完全震惊了,充满恐惧地望着杨九红。
杨九红毫不回避地凶狠地望着景琦,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拼命劲儿。
景琦完全相信了,大叫:quot;小福子!quot;
正往回搬东西的小福子跑了进来:quot;七爷!quot;
景琦吩咐:quot;把行李装回去!快送姨奶奶去火车站,只当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儿!quot;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杨九红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白宅上房院北屋厅。
白文氏坐在椅子上,冲着站在一旁的景琦,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quot;你不知道?你学着跟妈说瞎话了是不是?quot;
景琦:quot;妈!您就让她走吧!quot;
quot;不行!把孩子生下来,她爱上哪儿上哪儿,死了我都不管!quot;
quot;她……是坐火车走的,追不上了啊!quot;
quot;我知道她刚走没一会儿,我还知道火车八点一刻才开!你现在去!quot;
quot;妈!
白文氏逼视着景琦。景琦低着头一动不动。白文氏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突然扭着脸儿大声向屋外喊:quot;胡总管!
景琦忙拦住:quot;妈!quot;
白文氏回头恨很地看着景琦。
景琦劝道:quot;妈!您千万别生气,我去我去,我这就去车站把她追回来!quot;
北京。正阳门火车站。
火车停在月台上。小福子和红花正往车上搬东西。杨九红站在月台上,神色疲惫,哀伤地望着火车。火车发出长鸣,九红刚要上车,忽然传来景琦的喊声:quot;九红--九红--quot;
九红闻声一震,惊讶地转过身来,望着气喘吁吁跑到面前的景琦,九红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言的苦笑。景琦满脸无奈地望着九红,九红明白了,突然身体摇晃了一下,万分失望地转过脸去。
景琦充满眷恋和歉疚地望着杨九红。
quot;是你妈叫你来追我回去?quot;九红回过头问道。
景琦默默地点了点头。九红喃喃地:quot;命啊,命!我跟你回去!
我跟你……quot;猛然间火车又响起刺耳的汽笛声。
景暗突然大叫:quot;你还罗嗦什么,还不快上车!quot;
杨九红抬头惊诧地看着景琦,一下子愣住了。
景琦百感交集:quot;走吧!quot;
杨九红如梦方醒:quot;爷爷!我没看错你!爷爷!你回去怎么跟妈交代?!quot;
景琦大吼着推了她一把:quot;快走!quot;
九红感受到了景琦真诚而坚定的目光,转身走向车厢,泪如泉涌。
景琦呆呆地望着。车厢挂钩相互撞击后,列车缓缓移动了,在撕心裂肺的汽笛声里渐渐远去……
杨九红返回济南不久,天下大变。革命党人发动的辛亥革命,果然革了大清王朝的命。孙文并没有带着大炮打北京,而是在南方成立了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了第一任临时大总统。民心所向,不可抗拒。隆裕皇太后颁布诏书,宣告宣统皇帝退位,还政于民。统治中国长达二百六十七年的满清王朝彻底寿终正寝。
成为中华民国国民的白景琦,毫不犹豫地响应政府号召,成为白家大宅门里第一个剪掉辫子的人。
大宅门掀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