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再纠缠我了!”
随着惊怒交加的清叱,玛塔胡乱挥舞着雪藕般的胳膊,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夜色如鹅绒一般缓缓铺开,一望无垠。深蓝色的空,怀抱着无数颗明亮、黯淡的星辰,不明原因的沉默着,这种安宁如此真切,仿佛触手可及。
“……”
她支撑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痴痴遥望着夜空,慢慢的抱住了头,像只无助的狗一样,蜷缩着钻进了被褥里。
裹紧成一团的被褥如同呼吸的贝壳,敞开一丝缝隙,露出玛塔警惕的眼眸,扫过身边每一寸空气,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正躲藏在那里,充满恶意的诅咒着她。
“树海世界和我没关系,你休想让我背叛老师,我只想和妈妈在这里生活下去!”
玛塔咬紧了满口细密的白牙,忽然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似乎在冲某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发泄怒火。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的咒骂,房间里安静得甚至可以听清空气剐蹭墙壁的沙沙声,就像是从墙壁上、地板上、吊顶上,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戏谑轻笑。
愤怒的对峙了半响,玛塔渐渐感到一阵阵眩晕,软软的倒回了床榻上,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颅,感觉到全身冷汗涔涔。
这几个月来,她脑海中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暴怒,无影无形的折磨她,逼迫她妥协。想要玛塔重新接受树精灵的身份,未来利用权利和资源协助树海世界复兴,完成对安特拉苏的复仇。
“为了树海世界的复兴,妈妈已经被牺牲过一次了,现在又轮到我了吗!?”
她眼眸渐渐充血,喉咙中发出充满恨意的声音,手指嵌入布帛将被褥撕得四分五裂,最后像是受伤的狼崽子一样尖叫起来:
“死吧死吧!树精灵都去死吧!你也去死吧,我要找老师,让他杀了你!”,
物极必反,被逼迫到绝境的玛塔并未妥协,反而让她断开了对树海世界的最后一丝留恋,甚至还产生了怨念。
……
对玛塔而言,通向老师静室内的一段路程,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玛塔姐!?”
“玛塔姐,你没事吧?”
“如果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们就行!”
长廊上的侍卫纷纷侧目,见总督的扈从兼弟子跌跌撞撞一路跑来,也不敢阻拦,只觉得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想要上前帮忙。
“我没事,我要见老师。”
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即便灵魂正在恶毒的火焚烧着,脚下也没有一丝迟疑,穿过走廊,踏入前庭,踉踉跄跄的跑到了静室前。
静室的门敞开着,玛塔奉若神明的老师此刻面南背北,身形如同山峦般稳稳盘坐在地板上,黑色的瞳孔看着她,仿佛早已经知晓了一切。
“进来吧。”
亚雷看着自己的学生,视线穿透肉体的阻碍,注视盘踞在她灵魂之火表面的另一簇火苗,虹膜深处泛起了一丝精湛的冷光。
“老师……”
玛塔抱着自己的脑袋,咬着后槽牙,露出苦闷懊恼的表情。
“不用多,一个早就该灰飞烟灭,拼命苟延残喘的神祗而已。从示剑城回来之后,我就发现了它的踪迹。”
黑发骑士伸出手,示意学生走到自己身边,握住那只求助的手,帮她捏了拳头:
“我之所以什么都没做,因为看到你正在抵抗它。”
“您帮帮我吧……我受不了了!”
玛塔赧然的低下头,趴在他的膝盖上,发出无助的啜泣声。
“他依你而活,几乎是你灵魂的一部分,我如果出手抹杀,也会伤到你。灵魂上任何的损伤,都会产生严重后果,所以我不能直接帮你。”亚雷拒绝了她的要求。
“我该怎么做?”
玛塔眼里发出了希冀的光,她知道老师既然这么,那就一定有办法。
“我帮你直面他,之后的一切,全靠你自己处理。”黑发骑士抚摸着她柔顺的短发,目光柔和,声音却如同冰石一般冷硬。
“我明白了……”
她撑起身体,跪坐在老师面前,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很好。”
亚雷平静的点点头,右手虚抓,就这么罩在了玛塔的面前。
嗖——!
掌心电光溅射,呈辐射形蔓延在虚空中,撕裂出层次不同的无数缝隙。一道道缝隙涌出漆黑的涓流,彼此糅合成疯狂打转的漆黑激流,迅速向后坍缩,显现出核心部位的幽黑空洞。
漩涡轰鸣,如雷贯耳。
玛塔没有丝毫犹豫,心一横,顺着空洞的拉力,意识往前一扑,直接投入了恐惧领域。
无尽黑暗之中一缕白光随着她的灵魂向前漂浮,不知过了多久,轰鸣渐缓,沉入了寂静无声的漆黑波涛。
……
玛塔‘苏醒’过来,入目处是一片刺眼的白光,恢复意识之后,她第一个动作就是跳了起来,摆出护身的拳架。
发懵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巨大祭坛上,四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汪洋,海水仿佛是某种金属融化成的浆液,每时每刻都涌动着冗重的波涛。
祭坛如同一片扁舟,漂浮在汹涌的黑色浪涛中,那辉煌的金色镶边镂刻着最精致的花纹,却在无穷无尽的黑水中渐渐消解,似乎正在融化。
“玛塔,你竟敢背叛我!”
随着一声暴怒的咆哮,那个盘亘在她脑海深处的声音从祭坛四面传来,即便无比虚弱,也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
浓郁的白光从坛底层层涌现,向上拱出一棵枯树的形状,但这形体转瞬即逝,随即变成一个身披甲胄的模糊白影。
“从未有效忠,又何来背叛?”
玛塔不屑一顾的笑着,挺直了腰杆,眼神就像是刀锋上淬出的光,死死盯着对面的白影。
“你是我选中的人,未来能够升封神,为什么背叛你的世界,投靠我们的敌人!?”
神祗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的疑问,即便树精灵少女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嗖——!
玛塔没有话,脊背狠狠一弹,瞬间弓步飞驰,飞梭一般冲到它面前,五指如刀狠狠一抓,径直刺入了神祗的胸膛。
“我只在乎现在!”她冷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