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孟炯听了方鸣谦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半晌道:“那本王和扶桑太政大臣与征夷大将军商议一下此事?”他现在不想和关东大名、扶桑朝廷任何一方关系太差。
这里毕竟是扶桑的领土,当地的武士野蛮又凶悍,百姓愚昧对上位者又服从,他知道在他来横滨前以及现在,都有很多扶桑的武士激烈反对将横滨借给大明,即使是作为公主的嫁妆。这些人只是暂时被压下去了而已,若是有地位较高、实力不弱的人鼓动他们,很可能会闹出事来。他相信允熥不会对扶桑服软,但若是事情闹到京城的皇帝都不得不出手了,他肯定会被看做没有本事,这对他来可不是好事。
“王爷,估计陛下和扶桑太政大臣都预估到此事了,多半正在谈论,等有了结果会通知王爷。”方鸣谦道。他才不相信对于经济即重视又精明的允熥会不预见到此事。
朱孟炯一想也对,允熥对于财税之事十分重视,不可能不记挂着。但他思量了一会儿后道:“不管如何,现在陛下还没有旨意,还是不要让这些商人与扶桑人直接交易。你让那个陆师的千户整治一下,等陛下的旨意有了以后再按照旨意行事。”
方鸣谦对于这个中规中矩的决定丝毫不觉得意外,沉声答道:“是,王爷。”
朱孟炯又和他了几件事情,让他退下了。
等方鸣谦退下了,他从抽屉当中拿出了两本书,自言自语道:“看来在横滨做总兵,不能如同在京城当一个郡王那样只懂得打仗和理政了,必须懂得些财税方面的学问。”
然后他打开其中一本书看了起来,将另外一本放到了身边。通过屋内明亮的日光,可以看到这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商贾之事》,作者无名氏。
封面最下边还有一行字:本书仅限于宗室子弟内部翻阅,禁止让其他人看到,违者重罚。
他放到身边这本书封面上写着:《财政学》,署名作者朱允熥,同样有那一行字。
……
……
“都收起来,都收起来!永安王爷有令,现在不许你们私自同扶桑人做生意,违者严惩。你你你,再不收起来我们就要把东西拿走了。还有你,……”
十几个横滨千户所的士兵手里拿着棍子,到集市上驱赶商人。
“你,你呢,还不快把东西收起来!”一个士兵看到有一家收东西十分迟缓,上去了几句,并且推了一个中年男子一下。
一个年轻的汉子对他怒目而视,这个士兵看到了,冷笑道:“呦呵,还挺狂。”他随即一脚踢坏了一个瓷瓶,又道:“狂你麻痹啊狂,再他妈不收,就把你们的货物都踢坏了!”
刚才被推的中年男子忙转过来陪笑道:“孩子不懂事,军爷恕罪。”又拿出一叠钱要递给他。
这个士兵四处看了看,没敢收这钱,但表情仍然大为舒缓,道:“还是年纪大的人明白事理。不过这货物也得快点儿收。”
他又打量了中年男子几眼,道:“我看你不像是做买卖的人,虽然皮肤很黑,但神情不像,倒像是读书人。”
“军爷,我一个读书不成的童生而已,年纪不了只能出来做买卖补贴家用。这些货物我们马上收。”他一边着,一边督促其他人快收。不一会收完了,返回岸边。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看,这个集市里的不管是华夏人还是扶桑人,都被驱赶走了,迟缓些的不少人都挨了棍。
等回到了岸边自家扎下的帐篷,刚才那个年轻汉子狠狠的道:“爹,这些朱家的狗子,真不是玩意儿。”
“禁声!”中年男子对他严厉地道。
等年轻汉子闭嘴了,他才道:“看来若是想和扶桑人做生意,不能这么卖了,只能找这里有势力的人整卖了。那样他们肯定压价,不过咱们运到这里的货物都是紧俏货,就是压下几个钱也能大赚一笔。咱们是跟着朝廷的水师过来的,一路上既没有遇到风暴也没有遇到海盗,完全没损失怎么都是赚的。问题是怎么联系到在这里有势力的人。平日里来扶桑的商人只能去长崎做生意,没有人来过关东这边。”
“爹,既然这么不好干,咱们还是去长崎卖吧,平平安安的做买卖。”年轻汉子道。
“这不行,咱们家之前有人从未从过商,没有门路到哪都会挨欺负,只有横滨这种新地方才可以不挨欺负。”中年男子道。
“可是这种新地方风险也大。”年轻汉子道。
“风险不大,咱们怎么赚钱?这两日卖出去了一半的货物,挣的钱已经是本钱的好几倍了;若是去长崎,咱们没关系没门路,货物堆在货栈里都卖不出去,只能低价卖给市霸,根本挣不来几个钱。要想跑关系,没有几年下不来,咱们家现在什么情况,哪儿还有几年时间?”中年男子道。
听到这话,年轻的汉子低下头。他们家什么情况!他们家姓严,是严震直的族人。建业元年底严震直被以附逆之名下了大狱,直系亲属流放西北,他们这些稍微远一些的被废除功名三十年不得参与科考。
紧接着他们又被仍旧能参加科考的族人逐出家族,生活困顿,五十多念了一辈子书的老人为了节省粮食自尽了。做买卖的本钱还是向当年受过严震直恩惠的人借的。利息到不高,半年三钱利(0%),可是除了做风险大的买卖,干什么半年能挣出三钱利来?
看着儿子低头不语,名叫严修的中年人温言道:“快去安排存放货物之事吧,海边的地总是很潮湿,很多东西都要心保存,你去看看别让伙计偷懒。找门路卖剩下货物的事情交给爹来做就好。”
名叫严廷敬的年轻汉子低头离开了帐篷。
看着他离开了,严修站起身来,向另外一家的帐篷走去。那一家是从前在长崎做过买卖的人,或许能有些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