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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高中剑这大赛将于六月的第一个周末举行,比赛场地在神奈川县川崎市的等等力竞技场。
比赛的第一天,会进行三校男女预赛循环赛,以及男女个人半准决赛,剩下的决赛赛程,则于隔天星期日举行。
设于主竞赛场的比赛场有八个。从第一到第四是男子组,第五到第八则给女子组使用。观众席设于二楼及三楼。虽然好像在哪个地方写着人数限制为六千五百人,但我从下方往上看,观众席的座位似乎全都被填满了。
开幕典礼真是冗长得莫名其妙,但是这次却不得不出席。东松女子是去年的冠军学校,必须归还冠军奖杯。而且,隔壁队伍里还有那个冈巧。去年是东松第一次拿到男女双料冠军。并且,今年是由连两年担任主将的冈担任归还冠军奖杯的角色。
呿!还真是出人头地了。
归还奖杯时,似乎搞错场合的尖叫加油声,混杂在肃穆的掌声中。“冈——”、“冈学长——”、“巧——”
喂!刚才喊出来的家伙,给我下来一下!我要斩了你!
典礼终于结束,开始准备比赛。我们是第六比赛场的g组循环赛,顺序是第三场。
也许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做个比赛前的冥想吧——当我边想边走着时——
“你。”被人从后方拍了下肩膀。
“……啊。”居然是冈巧。
“果然没错。我记得……你是矶山老师的女儿吧。”
你是想要我自己报出“我叫香织”吗?少开玩笑了!
“好久不见了……冈学长。”
我瞪着他说道,只见他隔壁的女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虽然她穿着便服,但的确是之前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不正经女人。她似乎当自己是冈的老婆,稍微歪着头问冈:“这位是?”
“嗯,她是我恩师的女儿……老师和令兄好吗?”
我没有撇开视线,而是转身面对他。
“是,父亲仍是老样子。哥哥也过得不错,只是他已经不练剑道罗。”
冈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
“……是吗,真是可惜……她哥哥是我小学时代的竞争对手呢。”
隔壁的女人莫名开心地微笑,并看向我。仔细一看,居然还化着淡妆呢。
话说这个冈竟然说什么小学时代的,是暗指从国中开始就没把哥哥放在眼里吗?或许事实真是那样,但是敢当面对我说,还真有胆量。
这都是你的错啊!
但是,时间并不允许我告诉他。
“对了,你们女子部有个叫西荻的女生吧?西荻早苗。她就是早苗的姐姐。”
我忽然感到一种仿佛脖子被人用锉刀从后面擦过的不快感。
不管冈交往的对象是那个西荻的姐姐还是什么人,那都和我没关系吧,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的我却异常愤怒。
“我是西荻绿子,你好。”
她如果伸出手,我应该会拨开吧。但是这女人并没有伸出手,只是用完美做作的笑容面对我。我没有任何回应,把视线放回冈身上。
远处有人叫了冈的名字,冈则笑着回答。是认识的人吗?女人也轻轻地挥手。那些一举一动,都在在地扰乱我的神经。
冈仿佛突然想到什么——
“话说回来,去年横滨市民……”
这个瞬间,我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呢?只见冈马上闭起嘴巴,旁边的女人则有如喉头被刀子抵住般,用非常紧张的神情看着我们两人。
“……没事,大概是搞错人了吧。”
冈说出这话的同时,我低下头,然后离开那里。
我想,这个学园果然是敌国。
要说我的内心完全没受影响,那是骗人的,但是我有自信可以压抑住。
三校预赛循环赛,我在第一战中夺下两支获胜,接着是大森一支,野泽也是两支获胜;东松在副将战之前,就已经先拿下一胜。接下来的副将战和主将战,都是二支获胜。
第二战我是一支获胜,大森落败,野泽平手,不过河合是一支获胜,村滨则是两支获胜,因此顺利通过预赛的循环赛。
午后开始的个人赛,村滨在第一战中轻松取得胜利,但第二战则有些陷入苦战,甚至打到延长赛,不过最后仍以她擅长的击腹突破了。半准决赛则在时间内以两支获胜,在迎接明天的准决赛和决赛前,打出漂亮的比赛。
由于是在当地举办的比赛,选手都在傍晚时返家。
“超轻松的呢!好棒好——棒!”
我随便应付了雀跃的西荻,一如往常地在横滨车站与她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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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则是由十六校参与的锦标赛。从g组循环赛脱颖而出的我们,要出战的是第六比赛场的第二场比赛。“东松!FIGht!”、“噢——!”我也稍微参加了一下这种闹剧,不过比赛时我当然还是会全力以赴。
“腹……胜负已分!”
我以二支获胜收场。其他成员的状况也不错,于是东松女子部顺利地晋级到决赛。
“终……终于来了呢……”
西荻用比所有上场成员还紧张的语气说着。她似乎只会营造不安的气氛。
“我说啊,男子组那边怎样了?该不会在准决赛就被撂倒了吧?”
这问题由站在一旁的久野回答。
“嗯,没问题的,准决赛是三比一获胜喔。”
“是吗……”
反正,如果输了,我只会嘲笑他们;至于赢了,就赢了吧,对于誓言要拿下冈的我来说,只是更增添新的斗志罢了。
可是——升上高中后,就算不愿意承认,还是可以看出男女的力量的确有非常大的差距。
首先是体格不同,这样培养出的力量也会不一样。力量产生速度,而速度则能让人使用高难度的技巧。如果要勉强举出可能抗衡的条件,恐怕就只有资质吧,但那也并非女性一定比男性优秀,顶多是个人差异。而且,光是资质,也没办法弥补其他的差别。
现在的冈巧,虽然身材不是特别高大,但是相当匀称。不必看他比赛,从那众多的战绩中,就能证明他的技术和经验有多丰富。相较之下,我又如何呢?体格不算高大,而且比起力量,我认为自己是靠长年学到的技巧和精神力战斗的类型。
自己究竟拥有什么比冈巧优秀的东西呢?
一个也没有,现在的我不得不这么说。那么未来呢?不,我想时间愈久,只会让那些差距变得更大吧。男子剑道家的巅峰是三十岁前后……我要等到那家伙衰退吗?不,我也不想要那种比试。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想和那家伙交手呢?因为哥哥输了?因为那件事让哥哥远离剑道吗?这些当然是原因,但若说原因只有这样,好像又不太对。
此刻我重新质问自己,却摸不着头绪。自己为什么想和冈巧交手?为什么会超脱男女之别,认为那家伙是自己的敌人?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就是我的战斗原点,至少比这种团体战更令人激愤。
“手……第二支!”
与凑巧同校的人并肩战斗,与凑巧不同学校的人对战。虽然没有直接对决,但在这次的大赛里,似乎有与我国中同校的选手参加。
“面……胜负已分!”
我胜利的次数又增加了一次。在决赛也是二支获胜,于是,我在这场大赛的工作宣告结束。
不过,比赛仍然持续着。
上原、西荻她们尽情地鼓掌,为次锋大森加油。连野泽、河合、村滨上场时也是,即使是无效的击刺,也鼓掌鼓个不停。但是,她们的心声终究没有传达出去,大森吃下了二支落败。
选手交替的时候,野泽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大森小声地回应“FIGht”。
我忽然望向对面的第一比赛场,那里正在进行男子组的决赛。
每个人都很高壮、迅速、强。如果和现在该比赛场中最弱的选手对战,自己究竟要击出几支才能拿下一支呢?五支中一支?十支中一支?
“腹!”对面举起了三面红旗,似乎是东松的次锋拿下的。那是个几乎将对手腹部斩成两段的击腹。
这边则举起两支白旗。
“面!”野泽拿下了一支。
自己的队伍又更接近冠军一步了。
但是,我总觉得很空虚,为什么?
时间到,野泽以一支获胜。
“很好、很好,可以的、可以的!没问题!尽情去打吧!”
“是。”
村滨送河合上场,野泽也在错身时轻轻碰触河合的护心。我不知道她们彼此说了些什么,但可以看到河合微微点头。
河合的确是个厉害的选手,但这次的对手对她相当不利。
千叶县立木更津南高中三年级的三田村和惠,她是在昨天的个人赛中,唯一和村滨打到延长赛的选手。
一如所料,开始没多久,河合就被打入一记击面。虽然纠缠到三分钟后,但不知是不是在剑锷相推时体力透支,竹剑停下的瞬间吃下对方的击面,以二支落败。
这下获胜次数为二对二,支数则为三对四。村滨如果打出平手,就是我们输了。
尽管遇到这种状况,我也一点都不激动。队伍如果输了,那“真是可惜”,赢的话就“恭喜获胜”。我的感觉大概就只是这样吧。
而且,相较之下,我比较在意对面进行中的男子决赛。那边也是主将战,冈巧已站到起始线前。
“开始!”
去年因国、高中的差别分开比赛,我没机会观看冈的比赛。就连在那之前,哪怕是在同一个会场的比赛,我也尽量不去看,因为如果看了,我一定会焦躁,会因为嫉妒而闷烦。我讨厌那样的自己。
然而,一旦他进入视线,我就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哪怕是会被火焰焚烧,或是灵魂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我的眼睛都无法离开那竹剑和身体的动作。
那简直就像古装戏里的武打场面。当然,正义角色是冈,由他从容不迫地拨开恶人挥下的太刀——
“腹!”
他在这整个过程里,毫不犹豫地斩过对手。一切都像是照着剧本在走。就连被人压制的场景,感觉都像是为了让自己的一支看起来更具戏剧性的演出。
“面!”
这边则是村滨被拿走一支。如果就这样被拖到时间结束,我们就将迎接失败。周围的鼓掌变得更加热情,我用眼角一瞥,大森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落败愧疚,眼里泛着泪水。
然而,我的眼睛依旧定在另一头的男子决赛上。
因为很远,所以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是根据计分板,东松男子已经吃下三败。换句话说,不论冈赢或输,都无法拿到冠军。
“腹!”
我们这边举起了白旗。村滨拿回了一支。但是还没完,如果这样持续到时间到的话,就输了。为了胜利,村滨得再拿下一支。
对面马上举起三支红旗。
“面……胜负已分!”
冈赢了。那个冈巧,又增加了一次胜利。
另一方面,村滨正苦于对手使出的剑锷相推,想脱开却脱不开,只见时间慢慢流逝。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村滨巧妙地拉开竹剑,突破了对手的姿势。
上啊——!
小柴、河合、野泽、大森、大原、西荻都不禁将身子向前倾。
“面!”
然后,所有人一起跳跃起来。二楼的加油席看起来整个沸腾了。
“胜负已分!”
虽然没有蝉联双料冠军,但是在这瞬间,东松女子夺下了团体赛的二连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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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星期一照常上课,但社团活动暂停。反正新的一周开始,大概都是这样子的。不过,那天为了庆祝东松女子团体二连霸,以及村滨初次获得个人赛冠军而办了一场庆功宴。
然而,我并没有参加,因为实在提不起那个劲。而且,我只想独处,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在天还没黑时,我坐上巴士前往中川车站。当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眺望不断飞逝的乡下景色时,忆起以前也曾有过许多这种日子,但现在却觉得稀奇。
一个抓着吊环的女孩,正向朋友抱怨自己的手机太老旧。听着的那一方,或许是刚换新的吧,说着“这不错喔”,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炫耀着机盖打开后就会闪烁亮光的功能。
坐在我前方的女生抬头看两人。
“MISDO今天还是百均吗?”
MISDO就是“MIStER DONUtS”的简称,这点事连远离俗世的我也知道。只是,百均是什么?是指每样商品都是一百元吗?不管吃的还是暍的,全都是吗?
“嗯,不是到昨天?”
“嗯,到昨天唷。”
“是喔……”
对话到此打住。虽然不知道百均到底是什么,但总之是直到昨天为止的事,不值得听下去。
从中川到横滨,要搭约三十分钟的地下铁。今天没有老是喋喋不休吵死人的西荻,但原本想独自思考些什么的我,却什么也想不到。脑袋四周只模糊地浮现出因为关东大赛二连霸而高兴的东松女子剑道社相关人员,以及在远处战斗的冈巧。只有这样。
我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许久未见的冈已经变成超乎想像的遥远存在,所以胆怯了吗?还是因为实际体会了原本就已知不可能超越的男女之别,而突然丧失干劲了吗?
不,不对,不是那样的。
那么是怎样?难道是讨厌自己无法像其他社员那样为团体冠军而高兴吗?或许有一点吧。但是,我应该早就认清了才对呀。战斗是个人的事,武道家始终是将心力灌注在自己前行道路上的孤独存在。是谁期望那种道路?是谁选择了那种道路?不就是自己吗?那我还在任性什么?少开玩笑了!
从横滨到保土谷只有一站,抵达时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可以绕去任何地方。
我最先想到的,就是桐谷道场和辰爷爷的店,但是这两个地方我都不想去,现在的我不想看到他人的脸或与他人说话。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你甚至没有受挫的心吗——?
是小柴。没有受挫的心和现在这种消沉的心情,有什么关系吗?而“甚至”没有受挫的心是什么意思呢?我当然没有挫败的心,但难道是指我没有其他学习剑道者应该具备的心吗?是说我缺少了什么吗?
过去我从没有如此思考过。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觉得如此空虚?
虽然有点绕远路,但我走向了家里附近的儿童公园。我没什么在那里玩的记忆,但我仍清楚记得,之前在前往或从桐谷道场回来时,都必须穿过那里。
那时,每当经过该处,同年级的人都还在那里玩,就算被问“香织,又要去练剑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玩?”我也只是摇摇头。旁边的哥哥总是代替我说“下次吧”,但是却一次也没实现过。
返家路上已完全天黑,晚上八点的公园里,当然不会有小孩子们的身影。说起来,不论被怎么打、怎么踢或是怎么跌倒都不曾哭出来的我,只要回到这个公园,就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很难过,掉了好几次眼泪。
一旦我停下脚步,哥哥就会把防具袋放在地上,把身子蹲得矮小,并抬头看我。
“……香织,你想放弃剑道吗?”
哥哥的声音总是非常温柔。
“如果是的话,我去帮你向爸爸说。”
我大概什么也没有回答。
“香织,你如果觉得难过,只要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喔。”
可是,我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难过”。
而是,寂寞——黑暗、没有任何人的公园好寂寞。就只是那样。
然而,就连那样的一个词也被我吞下了。
“我……只要哥哥在身边……就好……”
那时候,哥哥一脸困惑,不知该如何接话。
如今,已经过了将近十年。
我一直坐在那里的长椅上,心想如果等到八点,那时的那两个人也许会经过。我十分反常地如此认真思考着。
背着两个与自己身高相仿的竹剑袋的女孩,吃力地连妹妹的防具袋也一起背着的少年。如果我现在面对那两个人,应该说些什么呢?——等到了国中三年级时,这个女孩会得到全国大赛亚军喔。高中一年级则是在关东大赛获得团体冠军喔。所以,加油——真心的吗?你能真心地对那两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吗?
孩子们一个又一个地离开公园、踏上回家的路,没一会儿就没半个人了。虽然时间还早,但与那天无限相似的景象,就在我眼前展开。
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走进公园。
我凝视着在溜滑梯前方的堆沙场,不知是谁遗忘了一把黄色的塑胶铲子,就插在沙堆上。我忘记是哪个晚上了,有一把颜色不同但类似的铲子留在那,于是我用那铲子和哥哥玩了一下。那时候好快乐,我清楚记得自己笑了,哥哥也笑了。
“……蠢死了……如果当初能说出难过就好了……”
我喃喃说道,接着从长椅上起身。
混着沙子的风,对淋湿的脸颊来说,特别地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