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东溟岛的人夺走了圣令?”怔愣中,有人冲口而出。
“难道我们要去东溟岛夺回圣令?”有人略有些兴奋。从没人去过的东溟岛啊!
“东溟岛的人为什么要夺走圣令?”有人不解。
“东溟岛与我们素无瓜葛啊。”有人疑虑。
“东……溟……岛……”戚十二一字一字念出,转首看向洺空,“多谢洺掌门。”
洺空看得清楚,那漠然的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忙道:“戚宫主,虽'惘然掌‘是有传给那云姓少年,但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是他,我们……”
“洺掌门宽仁之怀老夫懂得,可是若非东溟岛,又哪来那么多陌生的一流高手。”戚十二打断他的话,抬手指指广场,“此刻可说已聚集了全武林的高手,可要从中挑出五百名武功臻致一流之境的人却非易事,说句不敬的话,便是风雾派倾全派之力来夺圣令,守令宫也有自信护得了。若非那些人来得突然,若非他们武功怪异,若非他们阴险施毒,守令宫又怎会……”他蓦然收声,十指紧扣,面无表情的脸上终裂开一道细缝,溢出一丝深刻的悲愤。
戚十二身量形容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此刻他终裂了那冷漠的面具,露出悲恸之情,与那些孤苦少年没两样,想起守令宫殁去的三百多名高手,那一夜的血光与惨烈决非言语可形容,顿时,许多人忘了他的身份与年龄,生出怜悯之情。立于他旁的洺空便忍不住伸手拍向他的肩膀,温言安抚:“戚宫主……”
远看去,是一个大人在安抚小孩。可戚十二身一侧避开了洺空,抬首皱着眉头看着洺空,道:“洺掌门,老夫今年已七十有四。”比你都不知要大了多少。
这话说得极响,全场顿时一愣又是一静,然后“噗嗤!”一声,有人忍俊不禁,循声望去,却是兰七玉扇遮唇,轻笑不已。
洺空也不愧为一派掌门,一愣之后,从容一笑,向着戚十二抱拳施礼,“抱歉。”
戚十二淡淡点头,然后面向广场,扬声道:“今日召集众位,一是守令宫要就圣令被盗一事向诸位同道请罪,二是要借诸位之力寻出盗令人的线索。现得洺掌门之助,已可得知东溟岛与圣令被盗定有干系,守令宫不日即往东溟岛,必会将此事查个清楚,必会寻回圣令给大家一个交待。”
戚十二话音一落,有人出声相问了,“戚宫主的意思是说,守令宫要独自前往那神秘的东溟岛找寻圣令?”众人看去,正是那独行大盗艾无影。
“守令宫失了令,自然要去寻回来,这是守令宫的责任。”戚十二答道。
艾无影点点头,然后面向广场,抱拳道:“诸位同道,守令宫虽失了令是有失责,但百多年来守令宫不言不语守护着圣令这又是何等功劳?那夜圣令被夺又岂是他们所愿,他们是付出了三百多人的性命来保护的,只是奈何……”他说至此一顿,神色有些沉重,抬手抹了抹脸,又朗声道,“难道我们堂堂汉子就要看着守令宫孤身前往那险祸难测的东溟岛?‘兰因璧月’是我们全武林的圣物,守护它本来就是我们全武林之责,现在去找回它也应该是我们全武林之事!”
艾无影声音宏亮,郑重有力的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顿时有不少热血热肠的应声道:“艾大侠说的有理!不应该就让守令宫独自去寻找圣令,我们大家都去!”
“就是,‘兰因璧月’是我们全武林的圣物,我们都应该为它出一份力!”
“这百多年来守令宫确实为武林付出很多,我们不应该再让他们独自去那东溟岛!我们一起去!”
“对,我们大家一起去,东溟岛便是再可怕的地方,我们也要捅破一片天来!”
“东溟岛敢夺走圣令,这就等于狠狠打了我们全武林人一耳光,怎有不去打回之理!”
“那是,我们怎么能这么窝囊!”
艾无影一言击起千重浪,广场众英群情愤涌,要一起前往东溟岛,回廊上秋长天、南卧风等看得连连颔首,为此刻武林全体一心,甚为欣慰。
“这么多人一起去吗?”一道清脆的嗓音在众粗豪的嗓门中响起分外的鲜明,随教的那位蒙面女子站起身来,“大家如此齐心是武林之福,只是这么多人难道一窝蜂的跑去东溟岛吗?我们连东溟岛在哪都不知道呢。”
“这位姐姐说得有理。”百妍宫的宫主眉如黛袅袅起身,一双媚眼滴溜溜的扫视一眼广场众豪,顿时许多人心襟摇动。“东溟岛在大海之中,可不是咱们说走便到的地方,那可是要坐船的,咱们这么多人,得多少条船装呀。再有啦,一人一个主意的,到时只怕还没到东溟岛,这路上便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呢。”
“这一下可要热闹了。”宇文洛一听她这话不由嘀咕道。
“平日大家老说黑道的人怎么不好的,可今日看来,他们其实心地也蛮好的。”宁朗却另有所感,“你看,艾大侠就率先说出公道话,这两位姑娘也很热心的提意见。”
宇文洛握笔的手一顿,然后一敲宁朗的脑袋,“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了?等着看吧。而且那两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姑娘,我猜那年纪做姑妈还差不多。”
宁朗摸摸脑袋莫明其妙的看着宇文洛。
“眉宫主说的对。”九天阁的阁主江九天也站起身来,“此去东溟岛,一来不知前路深浅,二来这么多的人都去,那是一起坐一条大船去,还是各人去各人的?如果是一起去,那么这一路上大家都各自有主意,必会生出许多的矛盾,因此还是有个统筹谋划的好。”
江九天这话一说完,众人顿时明白了,各自交换眼色意见的,广场顿时又嗡嗡响起来。
回廊上兰七与明二对视一眼,各自一笑。好戏开场了。
“洺大侠,你觉得呢。”秋长天轻轻询问着洺空。
洺空看看广场上众英豪,然后淡然道:“这么多人去当然要选个拿主意的,只是……”说着微微一顿。
“只是什么?”秋长天问道。
“只是不容易。”洺空轻淡又隐晦的道了一句。
这么多高手在此,而统筹之人唯有一人,定会有一番争斗,这秋长天当能料到,只是看洺空神色,显另有所忧,要再问,可他显不欲多言。暗里思量,有洺空坐镇,今日英山上应不会有何大事发生才是,当下转向南卧风、宇文临东,与他们商议起来。
半晌后,广场上众人意见商讨得差不多,回廊上的掌门家主也拿定了主意。
“诸位。”秋长天扬声,“刚才几位同道所言极是,此去东溟岛险祸难测,我们人数又众多,是需要选出一位领御之人。今日大家齐聚英山,皆为江湖一方豪杰,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因此不如今日就在大家中间选一位你我皆信服的人,带领大家一起去寻回圣令。”说着转头望向右回廊那蒙面女子,“随教主以为如何?”
那蒙面女子咯咯一笑,道:“妾身随轻尘,只是随教区区副教主,这‘随教主’可是称呼咱们教主大人的,秋庄主莫要叫错了。”说着秋水瞳眸一溜兰七,然后落回秋长天身上,娇娇脆脆的道,“让我说呀,还选什么领御之人呀,直接就选出圣令的主人就行了,然后就让我们新的武林令主带领我们去踏平东溟岛迎回圣令,这既可扬名立威,又可一显令主的武功才能,多好的事儿,一举数得呢。”
随轻尘这话一说,广场上众人心中顿生念想,觉得甚是有道理,要选还真不如选武林令主。也有一些暗自嘀咕着:若非你们随教主莫明其妙的将“璧月花”送回守令宫,致使洺掌门退位送回了“兰因令”,否则这“兰因璧月”也没可能被人夺走呢!
“选武林令主?”秋长天没料到随轻尘会如此说倒是一愣,“这……圣令并不在……”
“秋庄主,这满江湖的现在谁不知道圣令不在呀。”随轻尘打断他的话,“可我们依旧可先选出‘兰因令主’与‘璧月尊主’呀,然后让他们统领着大伙儿去将圣令夺回来,这不比选出个什么领御之人来管着大家来得名正言顺的吗?”
“对,随副教主此话太对了。”乱发长须的通天谷谷主申岭一拍巴掌,“我老申除了听'璧月尊主‘的话,其他的一概当作放屁,你选了什么领御之人也别想指派我老申!”
“对对对,干脆就选武林令主吧!”顿时有人附合。
“就是,何必再选什么领御之人,反正都是要选令主尊主的,不如就现在选,反正大伙儿都在。”
“选出了令主尊主,让他们领导咱们,这也心服口服些。”
一时广场上附合声此起彼伏,谁不想当武林至尊呀,便是不能当,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秋长天等人皆望向洺空与戚十二。
戚十二与洺空相互对视一眼,片刻,洺空轻轻颔首,戚十二微微点头。
“既然诸位同道皆有此愿,那么今日便按往年规矩来选出‘兰因令主’与‘璧月尊主’。”戚十二扬声道,然后一挥手,守令宫里顿时走出数十名着白衣的宫人,鱼贯走向广场,手中皆持长杆。
“竟然可以看到真真正正的英山大会,真是太走运了。”小亭里宇文洛十分激动,“等一下就会诞生新的‘兰因令主’与‘璧月尊主’,竟然是我亲眼看着呢,太好了!”一边兴奋的说着一边热切的看向兰七明二列三凤裔任杞列炽棠等人,他们之中也许就会有一个是‘兰因令主’呢。
守令宫的人请广场前方的众豪退后了一些,然后自廊下起辟出了五丈之距,将手中长杆一插,密密排下,便形如篱墙,阻隔了人群,这空地便是现成的擂台了。
武林中人,当以武说话。
武林令主是需要才能、德行,但更重要的是他要有一身傲视群雄的武功!
当场地空出后,守令宫内又有人捧着一只漆黑的木盒来,走至回廊正前,开启木盒,露出一方叠得齐整的白帛来,上面隐可见墨色,而广场上众豪一见这白帛顿时紧张起来,一个个全神贯注。
“知道这是什么吗?”宇文洛问身旁的宁朗。
“不知道。”宁朗摇摇头。
宇文洛双眼放光,“那方白帛上记着此次参选武林令主的人的名字,凡名字不在白帛上的,此人便是名声再响武功再高,也不可以参选。”
“哦?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名声武功高的人也不可以?”宁朗问道。
宇文洛解释道:“虽然武林分为黑白两道,白道便是你我身处的名门正派,做人做事但讲一个光明磊落侠义为本,黑道则多做见不得光的行当,但无论是混哪一道,皆有一个范筹,不能‘背道无义’,这是江湖的准则。如果你丧尽天良德行败坏,那你的名字绝不会在这白帛上,上有名者,那皆是得到守令宫认同的人,也代表此人有资格参选。”
“白帛上有名字的可以参加,没有名字的不可以参加,那……这没名字的岂不会心里很不服气?”宁朗虽单纯,可也知道有的人不是那么好讲话的。
“心里不服气当然会有,但此人绝不敢质疑守令宫的。”宇文洛道,脸上慢慢涌出敬佩,“守令宫从不涉入江湖事端,只在这英山上守护着‘兰因璧月’,所以权利、名誉、金钱这些东西诱惑不了他们,他们一直保持着清明公正,全武林皆尊重敬服,而这一百多年以来,那么多代令人心服口服的武林令主早已证明了守令宫的清正。一百三十多年啊……多么的不容易!”
宇文洛目光看向那少年模样内心却已苍老疲倦的守令宫主。百多年的时间,劳心劳力忍受孤寂无怨无悔毫无所求的守护着这枚“兰因璧月”,这要何等的毅力与恒心!他们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代价守护在这英山上,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令他们如此?守令宫或许才是这个武林最神秘的一族,他们才是武林第一的……人!
戚十二拿起白帛看了看,然后上前一步望向众英道:“此次本无打算选出武林令主,是以几位原定为仲裁的同道并未到场,现也不及再请,因此……”他目光看向洺空,又询问的看向随轻尘,得到两人首肯后,再次扬声,“今日大会便由老夫及洺掌门、随副教主做仲裁,不知众位同道可有异议?”
这话一出,众人只是思考了片刻便齐声应道“好!”。三位仲裁,守令宫乃中立,随轻尘为此次参会的黑道各派中地位最高的,她做仲裁也代表着她绝不会再参与尊主之争,对于这一点无论黑道白道皆无异议,而洺空乃上代令主此次自不会再角逐,且他行走江湖已二十多年,为人品性便是黑道中人也挑不出一根刺来,必是最公正的人,所以这样的三人做仲裁实是再妥当不过了。
戚十二见众人一致同意,当下点点头。然后守令宫人便展开白帛宣读人名。
“浅碧山任杞,苍云山庄列炽棠、列炽枫,宸夜楼童渝,明家明华严,祈门祈颜,兰家兰残音,通天谷申岭……”
一个个名字读下来,广场上静静的听着,当有自己名字时,一个个雀跃不已。
宇文洛、宁朗也安静听着,听着听着,两人不由惊奇对视:竟然也有我们的名字?!
“大哥,好多的人呢,这要是大家一个个来比试,岂不要上月时间?”宁朗越听眼睁得越大。
“也不用那么长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就是角逐第三代武林帝主之时了,那一次用了十二天,最后明贞前辈与江渡云前辈两人还是不分胜负,群雄没得法了,便同尊两人为主,这也就是‘兰因璧月’一分为二之因了,有了第一代的‘兰因令主’与‘璧月尊主’。而最快的一次只用了一天时间,那是第二代武林帝主之争,那一次‘武帝'韩朴一人一剑横扫群雄,轻而易举的便登上了至尊之位,真是威风啊!”宇文洛说到这也忍不住敬佩又向往了。
“那这次会用多长时间?”宁朗对于前人往事倒不是很关心。
“长则十来天,短则一两天,难说的。”宇文洛道,转而又问道,“宁朗,上面也有你的名字,你会参加吗?”
“不会。”宁朗马上摇头,“我又不想当什么令主尊主的。”
“那就是嘛。”宇文洛转着手中笔杆道,“虽然守令宫宣布的名单挺长的,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参与的。有些人武功低微不会做自不量力之事,有些人则无心这名位之争,而有的就如你我这般既武功低微又无此心的,自然也就不会参加了。所以真正参加的人大都是那些既武功高强身后又有家族门派势力支撑的,当然,也有一些是单枪匹马杀出来的,并且凭着武功登上至尊之位的。”
当白帛上的名单宣读完毕后,戚十二扬声道:“江湖儿女爽朗坦荡,以刀剑交友,以武技相谈,无需扭捏作态,众位尽管将己身所学一展于普天豪杰面前,也领教一下天下群英的武技与风采。”他言罢,回转身,便在回廊正中的大椅上坐下,洺空、随轻尘、秋长天等人也一一坐下。
广场上顿时有片刻的安静,但很快便跳出一道身影,那人中等身材一脸彪悍,四面一抱拳,道:“在下谭庆,先来个抛玉引砖的,请大家指教指教。”
他话一说完,广场上顿时轰然大笑,有的更叫道“是抛砖引玉,没读书便不要掉书袋”,那气氛倒是轻松热络起来。
谭庆被大家这一轰,也干笑两声,“在下粗人知道这四个字便是难得了,列位也莫笑我,下来指教是真。”
“好,我来陪你练练。”一人跳出来道。
“要开始了,武林群英的大比试啊。”宇文洛赶紧握紧笔,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一双可盯紧场中的比试,一双可以将全广场的人的神色表情言行全看入眼中,口里犹在念叨着,“我真是生对时代了,可以看到这么多的英雄,又可以亲眼目睹他们的武功,我真是太幸运了!”
场中那两人已斗在一处了,你来我往打得激烈。
宁朗听着他那些兴奋的话,不由道:“这英山大会百多年来已举行很多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有这么多人的,他们也都会进行武功比试的,并不是现在才有啊。”
宇文洛眼角一抽,斜睨着宁朗,“你这木头怎能懂我的心情。”
宁朗闭嘴,不再多言。
宇文洛继续盯紧场中,每一招每一式看得清楚,一边评价着:“这两人的武功也不错,只是上次长天山庄已看过七少和二公子的比试了,相较下来这倒成儿戏了。”
回廊之上,兰七看一眼场中的比斗,然后转头望向列炽枫,只见他依然闭目养神,不由道:“二公子,秋家美人横波未到,怎的花家的扶疏美人也没来呢?这满场多是粗豪的汉子,看着实是无趣,若是有那样两位佳人到场,这英山定会添不少颜色呀。”
明二看一眼列炽枫,笑笑道:“列兄在此,扶疏姑娘应该会来的,或许迟了些,还在路上罢。”
列炽枫睁眼,右转首,冷冷的看着明二、兰七,神色间是万分忍耐。
兰七见他睁眼,笑吟吟道:“唉呀,列兄你醒了呀,你看比武都开始了,你却一直闭着眼,错过了各位大侠的精彩比斗那多可惜呀。”
“是呀,列兄是好武之人,怎能错过这等良机呢。”明二甚有同感。
列炽枫将两人上下扫了一眼,道:“你们俩若现在比试,我一定从头到尾眼都不眨一下。”说罢眼一闭,不再理会两人。
他还真是念念不忘啊。兰七、明二心中暗自吁一口气,目光相遇,各自一笑,一整衣襟,正身端坐了。列炽枫这武痴都这么在意的……哼,劲敌!
任杞听得这边言笑不由侧目看了几眼,觉得这三人甚是有趣,似友似敌的,气韵不同却是气势相当,心中不由暗生好感,想着待大会结束,定要好好结识一番。目光一顺,正瞅着了小亭里的小师弟宁朗,心头欢快,只是碍于此刻不便过去相谈,便一笑作罢。回头,眼角却瞟到了洺空身后痴立的凤裔。
他与凤裔乃旧识,因两派的交情,曾被师父派往雾山修行,在风雾派呆有半年时间,便是在那时候认识了凤裔。凤裔整日沉默少言,喜独自一处,静如深潭。他素爱交友,见到此等人物哪有不去结交的,只是他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看似有礼实则冷漠,似乎世间事没有什么能让他重视的,可说是从未见过他今日这等失仪失魂的模样。看了半晌,见他有时会往兰七这边看一眼,但更多的时候是茫然的望着前方的虚空。
他与兰七既是兄弟,为何从没听他提过,为何相见之时如此相异的反应?任杞暗自纳闷。
回廊上的人有的专注比试,有的暗自思索,有的心中计算,甚是安静。
而广场上却截然相反,热闹非凡。
一阵阵的叫好声,一阵阵的助威声。
你挥大刀,我扬宝剑,你掌烈如风,我拳猛如虎,你灵如猴跃,我轻如羽落,你招若连环,我式如河滔……
广场上各路英豪尽展一身武技,打败上一个对手,又被下一个对手打败,我下来了,你又上去了……但见刀光剑影拳吼拳哮,斗的人畅怀惬意,看的人激情豪迈!
这连番的比试,虽是精彩,但这些人的武功要和兰七、明二等相比还差得远,但宇文洛依然看得满怀激动。他上次有目睹了长天山庄的那一次盛会,可他觉得此刻的守令宫前,这才是真正的武林大会,这才是真正的群雄比试。
长天山庄如画优雅,可怎及这英山这守令宫之上的大气壮伟,来到这里的群豪可说囊括了整个武林,他们聚在这里,不论自身的武功高低,他们尽情一搏,他们尽展平生所学,他们尽力攀登目标,胜也好,败也好,已尽显男儿英怀本色!
又一场比试结束,胜利者是“佛手三千”金阙楼,接着上来的挑战者却令群雄既惊讶又兴奋。那是一位美人,一身道服,却不掩她桃李之容冰霜之姿,正是飞雪观的商凭寒。
刚才还英姿不凡的金阙楼,此刻一见商凭寒,顿时萎了几分气势。“你……你也要争这……武林令主吗?”他身材高挑眉目英俊,本是一个甚令人有好感的男儿,可偏说话却断断续续的,败坏了一副英雄模样,广场上的男儿看着他泄气,一些女侠却是吃吃笑起来,很是欢喜的看着他。
“我商凭寒想看看飞雪观的武功在这武林中到底能算第几。”商凭寒极冷淡的道。
她这话说得却不差,每一届的英山武林大会,明的是争夺武林帝主之位,暗的却也是武林排名之争。最高最强的不但是武林帝主,同时也是武林第一人,而那些落败的,却也在那些比试中知道了高低,所以那些明明知道争不到帝主之位的却依然要争,他们争的是武林名位。
“我……我不和你争,我走了。”金阙楼看着商凭寒呐呐的道,然后缓缓转身要离去。
“慢着!”商凭寒喝道,“你敢看不起我们飞雪观?!”
“没有。”金阙楼赶忙答道。
“那就是看不起我商凭寒一介女子?”商凭寒柳眉倒竖。
“我没有。”金阙楼又忙答道。
“那你干么不和我比试?”商凭寒本就冷俏的脸更罩上一层寒霜,“我飞雪观虽都是女子,可我们都不是什么软骨头,要别人相让的!我商凭寒但凭手中之剑一试,胜就胜,败就败,自己会担当!”说罢,长剑出鞘,直指金阙楼,“出招吧。”
“那……好。”金阙楼没法,只好一挽手中拂尘,“你要小心点。”
他这话一出,广场上顿时嗤笑数声,夹着几声极低的话语“这金阙楼可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心疼娘们到这份上了”。
商凭寒岂有听不到的,心中一厌,长剑一抖,便直刺金阙楼胸前,剑势极快。
金阙楼赶忙闪身避过,同时手中拂尘一卷架住了商凭寒的剑,商凭寒长剑一转便往他肩膀直削而来,金阙楼腰往后一弯,躲过了这一剑,再足下一移,人便闪至了商凭寒右侧,手腕一挥,三千尘丝便卷向了她握剑的手腕,可招到半途,忽想起这尘丝乃是软英所做,看似柔软,实则根根锋利异常,这落在商凭寒腕上,若是伤了她……一想到这,心头一窒,手腕便顿住了。可高手过招,岂容你胡思乱想左缓右慢的,只这么一瞬,商凭寒的剑便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哼!”商凭寒冷眼看着他,尽是不屑与厌恶。
“我……输了。”金阙楼轻轻道。
不过片刻,不过两招便分了胜负,顿令刚才一些败于他手下的人甚是气恼。
“喂,金大侠,你是不是看上这娘们了,所以故意相让的?”有人叫嚷道。刚才跟他过招时多英雄气概的,此刻看来就像个软脚虾。
“唉呀,人家怜香惜玉嘛,你这等粗皮糙肉的,便是划上百来刀也没人心疼的。”有人幸灾乐祸。
商凭寒听了,脸上的寒霜更是严了几分。
金阙楼也脸一冷,望向那人,道:“金某败了是金某自己无能,哪位不服尽可与商姑娘一战即是。”言罢转身退下。
商凭寒听得他这话,脸色倒是缓了几分,看他背影一眼,然后扫向广场群英,扬声道:“飞雪观商凭寒向诸位同道请教啦!”
广场上众人闻言有的心动,觉得这样一个纤纤女子能有什么能耐,要打败还不是易事,只是打败了这样一个人既得不了好名声,反可能被讥讽欺凌弱女子,于是有了几分犹豫,而有的却是根本不屑与之动手,认为刚才完全是靠金阙楼相让,否则哪能站在那里大放厥词的。
正在众人犹疑推托之时,一个娇娇媚媚的声音响起:“商家妹子人俏武功高,令姐姐好生欢喜,不如咱们姐妹亲近亲近。”然后人影一闪,一个婀娜的身影便落在了场中,正是那百妍宫宫主眉如黛。
众人一见,顿时眼前一亮。场中的两名女子皆是容比花娇,却是一冷一热,一清一艳,各有胜场,不少人看得心荡神醉。
这世上有许多男儿一见便惺惺相惜,也有许多女子初识便亲如姐妹,但是并不是全部。有一些人是相见生厌,有些人是一见相忌,尤其是美人与美人相见,大多都不会愉快的。
众英豪为这两位女子的美丽倾倒,可这两位美女眼睛看着对方时,却是同时心底冷嗤一下。一个不屑对方那副烟视媚行的模样,一个瞧不起对方那清高自傲的样子,只是一眼,彼此便视为敌人。
“妹妹生得真好看,这动起手来若伤着了妹妹,姐姐会要心疼的。”眉如黛一派温情。
商凭寒闻言冷笑一声,道:“你百妍宫在北,我飞雪观在南,我姓商,你姓眉,谁跟你是姐妹了。既然来了这英山,便手中见真章罢,不必啰啰嗦嗦的废话。”
“天下武林是一家,妹妹怎么的如此生份呢。”眉如黛听了也不生气,依是笑吟吟的,抬起皓腕,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来,“既然妹妹不喜多说,那姐姐我也就不客气了。”一个“了”字还含在口中,人却已动了,一抹金光闪着,直刺商凭寒双目。
商凭寒迅速后退,然后头一侧,闪过金钗,长剑扬起,也直刺眉如黛双眼,剑闪寒芒,一样的狠利快捷,眉如黛臂一折,金钗往回一收,“叮”的一声响,却是金钗架住了长剑,那钗头雕如梅花,长剑正卡在两片花瓣之间,商凭寒眉一皱,长剑一挑,脱开金钗,剑势一顺,直往眉如黛的一双娥眉剔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眉如黛咯咯一笑,柳腰一扭,足下横移,闪开了剑锋,再轻轻一跃,人迅速扑近商凭寒,手中金钗直点眉心。商凭寒见状赶忙收剑回护,又一声“叮”的脆响,长剑架住了金钗,却不是钗尖儿,而是正叩在那梅花瓣上。
“妹妹好功夫。”眉如黛娇娇一笑,商凭寒顿感一股压力从钗头传来,忙运功相抗,“卡”的一声,似有什么裂开之音,众人正纳闷,却只见商凭寒抚眼一声闷哼,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叫,但见血光一闪,眉如黛迅速退开身来,独留商凭寒原地抚眼,那雪颜上一道长长的血痕。
“商姑娘!”金阙楼飞身过去,伸手却又不敢轻碰,只见她左脸上一道长约三寸的伤口,皮开肉绽血流不止,顿时心又痛又急,“你……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我的眼睛……”商凭寒长剑扔在了地上,双手抚着眼,神情甚是痛楚。
“你……你这妖女,竟然暗施毒手!你快拿解药来!”金阙楼愤然怒视眉如黛。
“哟,金大侠,你这话可不对了。”眉如黛娇媚的斜睨一眼金阙楼,把玩着手中金钗,那梅花钗头的花蕊是圆心的,此刻裂开一道缝儿,“我哪有使什么毒手。奴家我生有几分姿色,平日里老是遇到些好色匪徒,偏我又是一柔弱女子,比力气哪里是你们男人的对手,所以只好在这随身不离的金钗里藏了一滴‘彖草水’,原只是自保之为,谁知这商家妹子却老看我这金钗不顺眼,三翻几次的敲来砸去的,把这金钗给敲破了,很不巧的这水却落在了她眼里,这哪能怪我呀。”说罢甚是委屈的拭拭眼角,“这可是大伙都看得清楚的,我可没故意滴到妹子眼中去的。”
众人听着,心里想,这娘们忒是毒了些,对着女人手段都这么狠,男人都比不上。
这“彖草水”是一种毒草汁,沾肤即痛,何况是人最脆弱的眼睛,估计这商家美人儿这双眼睛八成会要毁了,而且脸上那伤……这张花容月貌大概也是毁了!女人的妒忌之心啊……许多人心里感叹着。
“你……你……”金阙楼被她一番话气得肺都要炸了,“你还说不是故意,那她脸上的伤怎么说!”
“那个呀……”眉如黛眼一瞟商凭寒那血淋淋的一张脸,心里甚是舒坦,面上却是一副愧疚,“商家妹子被‘彖草水’一浸便大叫了一声,吓得我手一抖,一个不小心金钗就划下来了,这……也不是故意的,若不是商家妹子自己……”
“喂,你明明是故意几次引商姑娘去敲你的金钗,这么多人都看着,你怎么还可以说瞎话!”眉如黛的话叫一个极是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回廊旁小亭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胀红着脸大声道,“你金钗里的‘彖草水’弄得商姑娘眼睛看不见了,可你不但不住手,反而在她脸上划这么重的伤口,你心地太狠了!”
广场上众人哪有不明白眉如黛的用意的,除了金阙楼,没一个说出来,这是大家的一个共识,皆在这江湖行走,不管黑道白道,平日言行皆要留三分情面的,哪个心底里不会有几分龌龊念头的,何必揭了那层纱,让人难堪的,偏此刻,这少年却是毫不留情的说了出来,有的人心里大叫痛快,有的却不以为然。
“这位小兄弟。”眉如黛只是黛眉跳了跳,依神色如旧,娇笑盈盈,“你是要打抱不平吗?这高手比武瞬息千变的,我哪有可能算计好的,一切纯是巧合,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哦,我对商家妹子怜惜还来不及呢,又怎忍心伤她。”
“你说话真令人讨厌!”宁朗一听她这些话更是大怒,“你怎么这么坏!做了坏事不承认还要污蔑别人,你……你真是个坏女人!”
饶是眉如黛修炼日久脸皮儿厚,此刻却也要变色了。在这江湖上混的,哪一个不是成精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偏今日遇上了这么个二愣子,不识场合不饰言词的,就这么扫头扫脸的直言不讳,再一看广场上那些幸灾乐祸的脸面,心头顿是恼怒不已。
她脸一整,道:“小兄弟若有本事,不妨也来指教一二。”
“哼,你这样的坏女人,我才不怕你!”宁朗足下一点,人便跃起,两个起落,便落在了广场上,那动作快得令身后的宇文洛想对他交待几句都不行,只能暗自祈祷小弟不要遭了毒女人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