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白送出了一只箫去,心情却显得格外的好,她也不说话,只是引着白舒往白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白汐打着招呼,白舒和纸鸢走在白汐的身后,也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人们都很好奇,能得白家小姐亲自引路的,是什么人物。
丰嘉城中白家一家独大,白家的府邸,就在千灯湖畔,背山面水,宅府相连,院落群成一个月牙的形状,将千灯湖包裹起来。
藏风聚气,得水为上。
坐拥着这千灯湖,白家想不昌隆也难。
白舒初次听到这千灯湖的名字,还以为这湖上全是灯,等他真的漫步在千灯湖畔,才发现,这千灯湖虽是极为秀美,但是湖面上却是干干净净的,没人任何灯的影子。
三人在湖边走着,不多时就到了白家,白家之中,装饰和布局比白访云那宅子,还要再精致讲究的多,未见金银之俗气,满目宝玉之明辉。
进了白家,白汐和别人打招呼,就都是点头而过了,看得出来,白家的人,都极为尊敬白汐,没有人会因为白汐年龄不大,而忽视了礼节。
白汐带着白舒在白家中,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达了主院落的中心,末秋居。
白舒来的正是时候,此刻白献林正和白采之一起,向白家的老爷子白祥讲述着今天遇到白舒的经过。
三人正说着白舒,白汐就已经领着白舒和纸鸢进门,笑道:“爷爷,爹爹,姑姑,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白舒拉着纸鸢的手站在屋中,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来。
白献林看到白舒,连忙道:“侄儿,今日是我不对,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的,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白献林一把年纪,却抢着和白舒认不是,白舒若是再像之前那样,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白舒轻咳了一声道:“是我的不是,我只是一下子不习惯这样,倒是给您添麻烦了。”
白献林连忙笑道:“不麻烦,你慢慢适应,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白舒腼腆的笑笑,没有说话。
白采之在看向白舒的同时,目光还在有意无意的看着纸鸢手中那装着洞箫的布袋子,白汐上前一步拉住白采之的手道:“姑姑,这箫我已经卖给白舒了,卖了千两白银,等下我唤下人来,将银子拨到您的账上。”
白采之托白汐卖这只箫,此刻箫以易主,她却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感觉,心中反而却更加难受了,她轻叹了口气道:“小汐,你怎么能收舒儿的钱呢,他想要什么,就全给他,等下将银子退回去吧。”
白汐却摇头道:“这单生意可是我手下的人做成的,和我可没有关系。”
白汐明明没收白舒一分钱,但她还偏要给白采之银子,而且还是那么一笔可观的数目,白舒本以为白采之最多是一个早熟的商家之女,却不想她做事情,如此让人捉摸不透,倒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几人闲话说过几句,坐在上座的白祥白老爷子才发话了。
白卓不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注意他那样一个垂垂老矣的白发翁,但当他拄着拐杖站起来,对白舒招手道:“你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下意识的噤声,将路给二人让了出来。
白舒松开了纸鸢的手,听话的走了上去。
白祥是白家最大辈分的长辈,一生的商场纵横,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岁月痕迹,但此刻的白祥,和善的就像是一个只会喝茶下棋的老头一样,一双眼睛中,也只剩下了安宁。
白舒走到他身边,只看了白祥的眼睛一眼,就觉得他的眼神温暖而明亮,白舒那一刻不安稳的心,也稳稳的安定了下来。
白祥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拉住了白舒的手,他的手有些发凉。
有的时候衡量一个老人身体究竟好不好,只看他的手热不热,就能估摸出个大概,身体好的人,手总是热乎乎的。
白卓抓着白舒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以他那一把年纪,竟然在此刻,也有些激动。
“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白舒微笑道:“不苦。”
白祥拉住白舒的手,一个劲儿的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舒心里却对这个垂暮的老人,充满了好感,白舒向来不是很喜欢喜欢问问题的人,白祥恰好不是那种人。
这晚白舒就在白家吃了晚饭,尽管白舒说过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白家的人,他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太虚观继续待下去,但白家还是准备了一顿极为丰盛的晚宴,他们好像是想要将这十几年对白舒给予不到的关怀,全都给他一般,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赠金送玉,一场家宴,让白舒吃到了人生中难以品尝到的山珍海味。
但白舒心里明白,自己是没有家的,他没有再接受任何人的馈赠,他今天接受了白汐送的洞箫,已经算是破例了,他自然不可能,再白拿人家的东西。
这一场家宴宾主尽欢,只有一人不开心,那就是白汐的弟弟,白鸣。
他是白家的小少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他所受到的关爱,都是无人能及的,直到今天,白舒来到白家,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白鸣才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冷落的感觉。
白舒走后,白鸣问白汐道:“姐姐,为什么你们要对他那么好?”
白汐只是笑着捏了捏白鸣的脸蛋道:“倘若你能将这十几年我们给予你的全部关怀,都还给我们,我们今天,一定对你,比对他还好。”
白鸣闻言默然无语。
白舒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月明星稀,游鱼贪灯之时了。
千灯湖上,渔舟唱晚,舟前灯火如莹,每一盏渔灯下面,都围绕着数不清的鱼儿,那鱼儿不知道是什么异种,在黑暗的水中,散发着点点的光芒,红黄两色居多,却也有蓝色和绿色的,满湖游鱼畅游,湖中就像是点起了千盏灯一样,又像是夜幕之下,另一个璀璨星空。
此刻白舒终于明白了,这湖为什么叫千灯湖,在这一瞬间,白舒甚至生出了嫉妒之心,他嫉妒白家的人坐拥着这千灯湖,这种美景,不应该被一个家族这样占有着,至少这湖边,不应该只有白家的房子。
白舒也不急着回山,他和纸鸢走到一处湖湾,白舒坐在湖边,把鞋子脱了,将腿泡在湖里,湖水清凉,让走了一天路的白舒,感觉到无比的舒爽。
纸鸢怀里抱着洞箫,不好动作,白舒细心的为纸鸢脱了鞋袜,抱着纸鸢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那湖水快浸到白舒的膝盖,却只能将将莫过纸鸢的脚踝。
纸鸢用脚踩着湖水,晃荡着双脚,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远处是那些发着光的鱼儿,天上是闪啊闪的星辰,纸鸢将绾梦从布袋子中取了出来,眼中带着笑意,将那布袋子递给了白舒,她自己则是和着晚风吹起了洞箫来。
纸鸢这个年纪,吹这洞箫有些吃力,但那箫声一出来,白舒却听的整个心儿都要融化了,那箫声清亮悦耳,初声清婉绵长,柔情似水,后声又幽呜凄怨,清冷如月,远处星云低垂,天地在这一瞬间,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一方湖了。
那些会发光的鱼儿也好似能听得懂这箫声一般,成群结队的游了过来,聚彩流荧,在白舒和纸鸢脚下,肆意戏水,啄着二人的脚心。
纸鸢又吹了一会儿箫,却被那些鱼儿逗弄的,忍不住笑了出来,用脚去碰那鱼儿。
这是白舒第一次,见纸鸢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