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来到丰嘉城之后,一直在莫渊山上,都没怎么下山转过,今天他没有心情修炼,也不是很想回观里面,干脆带着纸鸢,在城里面转转。
转了快一个时辰,白舒才发现,纸鸢和同龄的孩子都不一样,她对街边的那些吃穿用度,金玉典饰,都不感兴趣,唯独走到一间卖乐器的店铺前面,纸鸢的目光才向里面探了过去。
这间店铺不大,但装饰的却极为精致,左右有楹联一副,写作“九天凝云动永乐,高山流水遇知音。”更有一块牌匾,高悬中门,上书“如沐春风”四个大字。
白舒带头走了进去,里面立刻有一位侍女迎了上来道:“公子想看看什么乐器?”
白舒不懂音律,便不愿多说,只笑道:“我随便看看。”
那侍女笑笑道:“公子请便。”便退了下去,没有再打扰白舒。
店中乐器琳琅满目,多为琵琶、扬琴、古筝、瑶琴和洞箫,看那乐器的做工,都不似凡品。
纸鸢目光扫过这些乐器,眼中都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唯独看向那些洞箫的时候,眼中平生了几分淡淡的幽怨。
纸鸢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停在了柜台深处,一个白玉盒子上面,那盒子雕玉繁纹,温润细腻,看那长度和大小,也不难猜出,那里面装的,也是一只洞箫,只不过这里面的东西,白舒八成是买不起的。
纸鸢盯着那盒子看了片刻,移开了目光,但没过多久,又忍不住转头再看了一眼。
白舒当下不再犹豫,对那侍女道:“柜台中那玉盒中的乐器,可否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那侍女微笑道:“这里面的东西我也做不了主,要不您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我家小姐,今日您可赶巧了,我家小姐就在后面。”
白舒点头道:“那如此便有劳了。”
那侍女行礼进了后面的院子,白舒却蹲下来问纸鸢道:“你喜欢洞箫么?”
纸鸢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以前师父教我吹过。”
白舒看了那玉盒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纸鸢却似乎是看穿了白舒的心思,她道:“我只想看看,我不想买。”
白舒却被纸鸢说的哑口无言,人家只是想看看,自己却还要唉声叹气的,白舒当下在心中决定,不管这洞箫要多少钱,他都要将它买下来,纵使今天买不下来,他日也一定要买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了纸鸢在这一刻的善解人意。
不多时,一位穿着石榴红色裙子的,披着绣有海棠花的披肩的姑娘,就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之前和白舒说话的那个侍女。
白舒见到那姑娘,嘴角有些发涩,人生何处不相逢,那姑娘正是之前在白访云的宅子里面,和白舒碰过面的白汐。
白汐见到白舒,也是一脸的诧异,她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终于试探着喊了一句:“堂弟?”
白舒没想到那侍女说的自己家小姐就是白汐,看来白家是丰嘉城的大户人家倒是不假,白舒随随便便的进了一间店铺,就是白家的产业。
白舒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白汐也不在意,转身从柜台来取了玉盒来,交到了白舒的手里。
白舒将那玉盒打开,只见里面有一根似玉非玉,似竹非竹的洞箫,通体温润,隐隐泛着光华,洞箫下面,压着一条蓝色碎花的布袋子。
白汐看了那箫一眼道:“这是姑姑的箫,名曰绾梦,她托我帮她卖掉,但卖了好几年,却都没有卖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白舒想起了那个身配玉玦的恬静女子,想起了她蹲在自己身边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他摇摇头,摆脱了一些莫名的情绪,将那玉盒递到了纸鸢手中。
纸鸢将绾梦取出,拿在手中把玩了起来,那洞箫便仿佛天生就是为了纸鸢而打造的,那箫那人,在那里相见成欢,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白汐又对白舒道:“这是姑父送给姑姑的箫,每次有客人来,想要买这只箫,我都会给他开一个他承受不起的天价,如此这般,这箫才留了下来。”
白舒心中一阵刺痛,白汐这番话,就代表着他无法买下这只箫,送给纸鸢了。
纸鸢听到白汐的话,小心翼翼的将绾梦放回了盒子里,递给了白汐,于是那副美丽的画卷,又在顷刻间,失去了色彩。
白汐却没有伸手去接那玉盒,纸鸢却因为承受不住那玉盒的重量,放下了手,将玉盒抱在怀中,不解的望着白汐。
白汐却用黑色的眸子盯着白舒,轻声道:“你跟我回家,这箫就送你了。”
白舒还没说话,纸鸢就走到了柜台边,踮着脚尖,吃力的将那玉盒放在了柜台上面。
纸鸢又回到了白舒的身边,拉住了白舒的手,再没有看那玉盒一眼,就准备要离开这间铺子。
白舒却轻轻的拉住了要走的纸鸢,对白汐道:“好,我跟你回家。”
倘若纸鸢抱着那玉盒不松手,白舒说不定就不会同意白汐的提议了,但偏偏纸鸢又将那盒子毫不留恋的还了回去,白舒没有任何理由,因为自己心里一些极其自私的原因,而继续坚持不和白家来往了。
白汐笑了出来,那笑容比她肩头的海棠花还要灿烂。
“这盒子太重了,我就不要了。”白舒说道。
白汐对着那侍女低声吩咐了一声,那侍女就打开那玉盒,将那洞箫装在了布袋子里面,递给了白舒。
白舒接过了那洞箫,又递到了纸鸢的手中。
纸鸢接过那洞箫,还有些发愣,却不知她这一瞬间的神情,更让白舒怜惜。
白舒自从那日把纸鸢从莫愁湖带回来,就下定决心不再让纸鸢受一点儿委屈,纸鸢善解人意,懂事儿又听话,还照顾着白舒的日常起居,此刻为了纸鸢,自己去一趟白家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