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孟姜追踪阿缟至此,想到阿缟有可能是泽神云复生,一时间心生茫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鬼族公主抓去了我的朋友,我是来找她要人的。”
明钦知道孟姜和阿缟关系复杂,倘若她偏帮阿缟,却是棘手之事。
“姑娘可知道乌江水府在什么地方?”
明钦这话意在试探,孟姜深望了他一眼,淡笑道:“你要找乌江水府?我倒可以带你去。不过救不救得出你的朋友,可要看你的本事了。”
“那可多谢了。”
明钦正愁找不到乌江水府的位置,茫茫大江,无异于大海捞针,孟姜肯帮忙那是再好不过。
“不必客气,我也正要到水府一行,顺路罢了。”
孟姜话音微顿,似笑非笑的道:“不过大江之中风恶浪急,如若水性不好,当心葬身鱼腹。”
明钦笑道:“在下略通辟水之术,纵然死于风涛,也是自家学艺不精,岂敢埋怨姑娘。”
“随我来吧。”
孟姜纵然一跃,落入江水中,明钦连忙跟上,他有神游镜护体,只要不遭受攻击,沉潜百丈也不成问题。
孟姜在水中度丝毫不慢,仿若仙家御风之术。天地判分,轻清之气上浮,重浊之气下凝,水的压力要比空气厉害的多,猛禽飞翔的高度也远胜于鳞鱼沉潜的深度。
孙悟空的筋斗云少有其匹,然而在水中的能耐就不如猪八戒、沙和尚出色当行。
孟姜在水中的度丝毫不压于凌风御云,想来雷神、泽神皆居于深泽之中,无怪孟姜水行之法如此了得。
乌江水府在千尺以下,常人难以涉足。孟姜对水中的环境颇为熟悉,江面上虽然风涛奇险,深水中却风平浪静,只是江水寒冷,若是体质稍差,不淹死也会被冻死。
孟姜见明钦并未落下,眸光露出一丝讶色,过不多时,两人足落实地,面前现了一座巍峨宫殿,皆用山石砌成,尽管不是特别华美,却显得古拙静穆,想必修建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
“这里就是了。”
“我去叫门。”
既然来了,就算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虞妩落入阿缟手里,虽说阿缟八成是把她当成交换桀骏和乌晋的筹码,御家人可未必会答应。
“你可知道这水府里住的是什么人?”
孟姜能轻易找到乌江水府,想必对这里颇为熟悉,自非明钦可比。
“不是乌江水神吗?”
明钦怔了一怔,他一直以为乌江水府住着的自然是乌江之神。
孟姜摇头道:“一个小小的乌江神岂能有这般恢宏壮丽的水府,这里住得可是江渎神。”
江、河、淮、济号称四渎,是九州最大的四条河流。长江又为四渎之,江渎神的地位可想而知。
“多谢姑娘提点。”
明钦飞身上前打门,过了半晌,耳听得府门轰隆一响,涌出一队水卒,为是个黑脸大将,拧眉瞪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什么人敢在我水府撒野?”
明钦拱拱手道:“在下有要事求见江渎神,敢请将军通传一声。”
黑脸将军嗤声一笑,不不屑道:“去,去,你是何方小辈,江渎神岂是你想见便见的。”
明钦冷笑道:“将军若不肯通传,在下就只好自己进去了。”
“你敢。”
黑脸将军瞪起眼珠,挥手道:“把他给我绑了。”
几个水卒舞枪弄叉,围拢上来,其实水族兵马疏于战阵,多半不甚精猛。后世四海龙王为海疆藩臣,屡次受侮于人。虽是龙族在天人大战之后一蹶不振,不复往日声威。
自古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水族多半生活在江河之中,虽有鳞、介二族,争斗却不甚激烈,不像平6战火频仍,祖龙虽曾混一四灵,占据平6,建立起庞大帝国,众多水族仍然无法摆脱水居的习性,便是龙族衰落之后也只能逃归江海。
水族兵力自然强不到哪里去,不过在水中占据地利,多少还有些优势。
明钦修炼两仪气和金刚法相,战力堪比真人境高手,他又有不少神兵利器,对付水族的虾兵蟹将自然绰绰有余。
雀脊剑在水中难以挥优长,明钦潜运道息,幻化出绝仙剑来,此剑通体如墨,变化无穷,前次在飞鹰峡,明钦便以此剑一举击败龙鼓,救了御秦性命。
绝仙剑质性属水,是诛仙四剑最后一把。太上老君是四象天尊中的太阴之水,深得柔弱胜刚强的妙谛。这一点倒和通天教主不谋而和,不愧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
但是四象皆含有阴阳两种性质,只是相对来说,程度有很大差异。
太上老君、通天教主、水神共工都是精研水道之人,但三人侧重点又有所不同,太上老君看重的水的谦卑柔弱,通天教主注重的则是变化万端,水神共工挥的则是水力的汪洋肆恣,故而触怒不周天,导致江河泛滥。
这把绝仙剑就深得变化之能事,明钦并不想大开杀戒,否则一剑在手,恐怕要江水尽赤。
绝仙剑的奇巧变化远非肉眼凡胎所能窥破,绝仙剑宛若一条游鱼,真可谓如鱼得水,明钦随手挑拨,波澜四起,却不见芒刃,众水卒被长剑牵引的晕头转向,好像喝醉酒一般。
黑脸将军也是自高自大惯了,仗着江渎神的威风在水域无人敢惹,何曾遇到过明钦这样的硬茬子。
黑脸将军大喝一声,手握锯齿刀朝明钦扑去,明钦嘿然一笑,使开云梭玉步,他有辟水之法,在水中也毫不沾滞,云梭玉步也能使出七八分精妙。
黑脸将军空有蛮力,哪里是明钦对手,明钦看准机会,转到黑脸将军身后,趁着他一刀劈空,飞起一脚,踹到黑脸将军腰眼上,黑脸将军站立不稳,踉跄数步差点栽一个狗扑屎。
黑脸将军怒叫一声,一张黑脸涨成紫色,忽然看见孟姜站在一旁观战,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敌不过明钦,只道孟姜一介女流,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子束手就擒,否则我就砍下她的脑袋。”
黑脸将军满以为十拿九稳,高举锯齿刀扑向孟姜。
孟姜轻哼一声,身形微晃,翩若飞鸟倒掠数丈,掌心明光一闪,打出一记响雷。她是雷神之女,这雷电可是看家本领,百百中,鲜有失手。
黑脸将军只觉得白光耀目,五雷轰顶,两耳嗡鸣作响,胸口的衣甲被打的血肉模糊,情状极惨。
明钦对江渎神颇有顾忌,一直手下留情,并未杀伤人命,料不到孟姜一出手就打的黑脸将军皮开肉绽,双目怒突,恐怕是活不成了。
众水卒一看黑脸将军性命难保,登时斗志全无,架起黑脸将军往府中退却。
“走吧。”
孟姜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对付黑脸将军便如弹灰振尘一般简单。也是他有眼无珠,不该去招惹这位女煞星。
阿缟擒住虞妩直奔水府而来,她和乌晋早有婚约,与江渎神也有数面之缘。
乌江神只是江渎神的属吏,惟江渎神马是瞻。龙族征伐炎方,所攻者克,所击者伏。昆仑神庭早已失守,帝俊逃往天界,神族后裔搭乘巨葫在东海结兵连城,苟延残喘。
炎方神族自成一派,原是雷、泽二神的势力范围。龙族气焰正盛,昆仑神族尚且难以抵敌,炎方神族不免有明哲保身之念。
鬼族素来信奉炎方神族,如今遭到龙族大军威胁,丢土失地,遁迹荒山。炎方神族坐视不救,自然威信扫地。但若撕破脸面,和龙族为敌,也非明智的举动。
阿缟先见乌江神,自言从三声洞取得神物扶桑琴,请他代为引见江渎神。
乌晋私自离开水府出去寻找阿缟,如今阿缟平安无事,乌晋却落入御家手中。乌江神难以决断,只好答应阿缟的要求。
两人尚未得见江渎神,明钦和孟姜便随后追至,黑脸将军被孟姜雷火打伤,奄奄一息。
水卒将黑脸将军抬进内殿,明、孟两人不疾不徐,正好撞见乌江神和阿缟在内殿等候召见。
乌江神宽袍博带,头戴进贤冠,五绺长髯,仪容修洁,确有神官气度。
阿缟未料到明钦和孟姜这么快找了过来,眸中露出一丝惊异。虞妩就在阿缟身边,看到明钦喜动颜色,招手道:“墨羽,我在这儿。”
“你们竟敢擅闯水府,好大的胆子。”
阿缟对孟姜的本事颇感心惊,单打独斗并无胜算。但是他们闯进乌江水府,这可是江渎神的府第。江渎神又是雷神侄女,在炎方神族地位颇高。
当然她不知道孟姜是雷神和泽神云的女儿,否则当不会如此诧异。
这时,珠帘后面佩环叮铛,走出几个青裙缟袂的侍女,最后是一个宫装女子,头戴珠冠,旒珠遮面,充满雍容华贵之气。
此女便是大名鼎鼎的江渎神孟绮缃。传言她盗取黄龙氏玄珠,修为突飞猛进,一跃成为江渎之神,除了泽神梦,她便是炎方神族最有权势的女子了。
“见过上神。”
乌江神见孟绮缃现身,连忙恭身行礼,暗暗松了口气。
孟绮缃眸光流转,望着孟姜笑道:“姜妹稀客,难得到我这水府来,怎么不让水卒通报一声,我也好出殿迎接。”
孟姜淡然道:“你是堂堂江渎神,我可不敢劳你大驾。”
“妹妹这话可是折煞我了。”
孟绮缃快步上前,拉起孟姜的玉手,“咱们姐妹虽不常见面,到底血浓于水,无须这般生分。快请到后殿奉茶,难得你来看我,咱们可要好好聚聚。”
孟姜抽回手掌,岔口道:“你这里有客人,还是先招待人家吧。”
“也好。”
孟绮缃颔微笑,目光落到明钦身上,“这位公子又是何人,妹妹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孟姜瞄了明钦一眼,“我也不认识他,只是碰巧顺路,就当做点好事。”
孟绮缃轻哦了一声,讶然道:“妹妹是我族少有的奇才,听说你早就进窥太上忘情的境界,今日居然会帮助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也是一桩奇事。”
孟姜自嘲道:“忘情并非无情,我尘缘未尽,想忘如何便可忘得?”
“妹妹真不愧为夙具慧根之人,一言半语都让人受用不尽,愚姐受教了。”
孟绮缃盗取黄龙氏玄珠,修为之高在炎方神族少有其比。孟姜的权位虽不及她,自幼便极为早慧,修为更是一日千里。泽神梦曾言孟姜将来的成就必在她之上,泽神梦虽承袭乃姐的尊位,道术修为却不在泽神云之下,八大古神的修为旗鼓相当,比起四象天尊也相差无几。
“你也无须太谦。”
孟姜轻柔一叹,开门见山的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向你讨要一件东西。”
孟绮缃笑道:“妹妹是伯父的掌上明珠,何求不得?居然要向我讨要东西,这可真是奇了。我这水府虽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只要妹妹看得上眼,尽管拿去便是。”
“我要的就是这个人。”
孟姜指了一下阿缟,赤狰断言阿缟是泽神云复生,不管怎么说需得把她带走再慢慢查证。
“她?乌伯,这位便是鬼族公主吧。”
孟绮缃得到乌江神禀告,早知阿缟的身份。
“阿缟见过江渎神。”
阿缟矮身行了一礼,心头暗叫倒霉,她本想用扶桑琴换得孟绮缃挽救鬼族危亡,想不到孟姜居然是孟绮缃的堂妹,孟姜和她抢夺扶桑琴,又和孟绮缃攀上关系,这下她可是处境堪忧。
“久闻鬼族公主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无怪令郎为她奋不顾身,连我的禁令都不放在眼里。”
孟绮缃声音柔美,没有丝毫疾言厉色,乌江神却听得汗流浃背,忙恭身谢罪,“小儿顽劣无知,触犯上神令旨,实是老朽管教不严之过,请上神降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咱们神族有一点不好,活得越长,不是悲观厌世,就是薄情寡义,不知人间苦乐,又如何能为万物灵长,三界表率呢?”
孟绮缃唏嘘不已,不知道她为人的定会以为她是个通情达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