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舌头站在栗子树下,举起长长的毛竹杆,瞪着眼睛一声吼,把围在一旁的小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
采栗队这几天已经把地上熟透掉落的栗子捡得精光,树上成熟的也剩得不多,用竹杆子再打两把,就得等到明年这个时节再来收栗子了。
打栗子要有技巧,打重了伤树,打歪了果子扎得自己满头毛刺。
割舌头说话结巴,采摘果子倒是一把好手,几杆子不轻不重砸下,毛栗子颗颗滚落,孩子们顿时冲上去抢,被扎得哇哇叫也不肯松手。
大人们一边捡栗子,一边笑骂,把碍手碍脚的毛孩子赶到旁边。
曹富贵见他们收得热闹,嘿嘿一笑悄悄走到旁边,正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放几只野鸡、兔子出来,一转身,冷不丁地撞上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的小乔,魂灵都差点被吓出喉咙口。
“我艹!侬咋像鬼一样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阿爷咧!”
“我想陪着你,山林里野兽多。”小乔低头认错。
曹富贵斜睨那柴棒似的小身板,嗤之以鼻,教训道:“阿哥我连狗熊都生撕了,还怕什么野兽?再说了,就你这鸡仔似的小身板,野兽来了也就是给人家塞牙缝,还不够一口吞的。”
看小乔蔫了,他转念一想,太过打击小弟的积极性好像也不是大佬之道,突地瞪大眼,指着远处叫道:“看!那里,什么东西在动?”
嘴里喊着,另一手悄悄把几只肥野兔、笨山鸡丢出了炼庐。
“哪里,哪里?”小乔紧张得毛都炸了,蹿到富贵哥跟前护着,一边四处张望,忽然惊喜地叫道:“兔子!”
二叔和阿爷也走了过来,几个孩子兴奋地就要往前扑,被二叔和富贵一手一个逮住了。
周围也有几个采栗队的队员向这边张望,跃跃欲试,缺粮少食的,谁的嘴里都馋肉啊!
“兔子兔子,再不抓要跑了!”宝锋急得踮脚大喊,可脖领子让自家爹拎在手里,想跑都没法跑。
“莫急。”
阿爷胡子一抖,从怀里掏出根绑了皮筋的旧布条,弯身捡起块石头,在手里一掂份量,然后裹进布条里,他皱纹堆起的双眼骤然一蹙,青筋暴绽的大手猛然一甩!
“啪!”
一声轻响,布条里的石头正中逃窜野兔的脑壳上,兔子顿时倒地,一动不动了。
阿爷稳稳上前,把兔子捡了回来。
他打小替地主家放牛看羊,钻山窝、打石子的功夫几十年了都没撂下过。
孩子们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声,纷纷冲上前去,欢天喜地围住阿爷,一个扯兔脚,一个拉兔子耳朵,恨不得当场就生啃了这只肥兔子。
富贵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闹,转眼却发现小乔没上前,他半蹲着蓄力以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草丛。
乱草丛突然轻轻一动,小乔就像是被打开了弹簧机关,一个虎扑上前,死死压住躲在草丛里的野鸡,他迅速伸手掐住鸡头,咔嚓一下拧断了鸡脖子。
仿佛一只初次猎食归来的狼崽子,小乔拖着他的猎物奔到富贵面前,仰起头,说:“哥,给!”
他努力板着脸,眉稍眼角是藏不住的骄傲和喜悦。
“小赤佬,还有点本事么!”
曹富贵笑骂一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嫌弃地推开死相凄惨的山鸡,道:“你自己拎着,晚上加菜。”
旁边的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个采栗队的成员居然用毛竹棍砸到了一只兔子。
欢呼嬉闹声此起彼伏,富贵放出来的几只野物一只都没逃过群众雪亮的眼睛。
曹富贵看着他们花样百出地捉鸡逮兔,乐得哈哈大笑,今朝高兴,便宜大伙加餐了。
有了能勉强度日的口粮,队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偶尔还能找点肉食,那简直是美得不得了。人人心里都切盼着,慢慢熬过春荒,等待又一个夏日的麦收,日子总能熬过来。
一出元宵节,玩疯了的孩子们就像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跶了。
在乡下被养出一身膘来的青柱青石哥俩,死活不肯回城,让他们姆妈杀到黄林村,把嚎得跟杀猪似的俩不孝子,拎着耳朵提溜回去了。
宝锋很伤心,玩伴没了。
小乔也心伤,难过地卷铺盖回了自己的小屋。他回头默默注视着富贵哥的屋子,暗自立下誓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曹富贵开心地把占他床位的小子踢回屋,又偷偷躲到炼庐宝贝里研究新到手的玉石。
这些日子被只手脚冰凉的柴棒子天天睡在自家被窝里,睡得腰酸背痛怀里硌得慌不说,小崽子就跟章鱼成精似的,把他缠得死紧,连半夜悄悄进炼庐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可好,总算把人踹回自己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