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草弩绝不是薛直口中的玩具,木箭上那绿色的草汁,骆传名也认了出来,那是一种麻痹性毒草的草汁,他在打猎的过程中也会在箭矢上抹上那种草汁提高捕猎效率。如果这些草弩没有被沈清洲找出来,就算不会造成将士们大量伤亡,但是绝对会拖慢行军的速度。
很快,这片山谷中所有的陷阱都被将士们找了出来。
这里的陷阱只有两种,一种是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草弩,另一种便是不深的陷马坑。
看到山谷中再也找不出第三种陷阱,薛直更是阴阳怪气:“清州啊,我比你痴长几岁,平日里书读得是不如你多,但是也算是熟读兵法,今天啊,清州你确实是小题大做过于谨慎了,你看看着山谷里的陷阱,就算全踩上都不会造成什么伤亡,还不如当时就一鼓作气直接追上去,说不定此时景睿旸已经被我们活捉了。现在好了,景睿旸也跑的不知踪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追上他。”
沈清洲压下心头的怒气:“薛将军,你若是对本将军有什么意见,不如这主帅便由你来当?景睿旸也由你去追?”
“清州你这说得什么话,你这主帅位置可是王爷亲点的,除了你,谁还能胜任?”
虽然看着薛直像是退缩了,但是沈清洲还是隐隐听到身后传来议论。
“这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
“就是,清州啊,还是得再历练几年才行。”
......
沈清洲想要发作,但是身后那些议论的将领哪一个资历都在他之上,此时他也只能压下怒火,下令继续追击。
另一边。
夜雪载着景睿旸和姜梨一路朝西南而去。
“你生气了?”
虽然是在逃离追击的过程中,但是姜梨却是没有丝毫危机来临的紧张,她转过头看自己身后的景睿旸。
景睿旸身形极高,在他装瘸子的时候就有一米八以上,不再伪装之后,他更是身材颀长,具体多高姜梨没有量过,但是她自己大概有一米七左右,而景睿旸竟然能比她高出一个头,算起来至少也有一米九了。
骑在马上,姜梨回过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景睿旸那明显紧绷着的下颌,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听到姜梨的话,景睿旸没有回答,甚至看也没看姜梨一眼。
就当姜梨以为景睿旸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从头顶传来一道听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差别的两个字。
“没有。”
夜雪是难得的名驹,骑坐在夜雪之上,能明显的感受到风驰电测的速度。
也许是骑马灌风的缘故,虽然听起来景睿旸的那两个字回答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姜梨总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我只是想帮你。”姜梨解释道。
“我知道,可是阿梨,这真的太危险了。”景睿旸微微叹息。
“其实,这次你在山谷的布置确实帮了我大忙,沈清洲追击因为你的陷阱而停下了,这也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做下一步的布置,我要对你道一声谢。可是阿梨,不是每一次都是这么的幸运,尤其是我不在你身边不能护着你的时候。”
当他看到姜梨出现在那个山谷里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了。
他怕,若是下一次他不能看到活生生的姜梨他该怎么办?
虽然姜梨这次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可他宁可自己劳心劳力一些,也不想让姜梨陷入到可能的危机中。更何况就算姜梨没有在山谷里做下陷阱,他也有把握让沈清洲铩羽而归。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考虑清楚的。”姜梨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不管是谁,在帮了另一个人大忙后,不仅没有获得夸赞反而还要被教育一番都会不高兴的。
“阿梨,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假死离开吗?”
“为什么?”
姜梨也很好奇。
如果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女,那景睿旸被逼婚后假死逃离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按照他的说法,自己是前朝英国公的独女,而英国公又是景睿旸的老师,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常的亲密。
按理说,原主这个前朝英国公之女不应该一点都不知情,可是接收了原主记忆的姜梨却发现,原主对于景睿旸和自己父亲意图复国的事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你父亲并不想你牵扯进来。”
“可是我的身份已经注定了我不管如何都已经入局了啊。”
“不,你的身份很干净。你父亲选的这个身份,在你身份暴露之前,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不会超过四个,而那四个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不会出现泄密的情况。而且,为了让你这个身份更加真实,这些年你和你父亲一直居住在东津镇,和骆家也一直关系密切。当然,骆传名的母亲毕竟是死去的姜承的亲姐姐,她也许会看出些端倪,可是你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避免和她直接接触,这也避免了暴露的危险,后面你父亲逝世后,你便也到了骆家,这样一来,你的身份更是无懈可击,不论是谁来查,你就是骆家的侄女。”
景睿旸这样解释后,姜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姜父这样一个看似将所有的道路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人会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安排到骆家,如果骆母没那么苛刻原主的话,其实这真的已经是姜父能对原主做的最好的安排了。
只可惜,骆母不是好人,骆传名也不是良配,若是让姜父知道原书中原主最后的结局怕是会直接气活过来吧。
看到姜梨若有所思的表情,景睿旸继续说道。
“你在骆家过得不好,是我的过错。骆传名对你的心意我也知道,我以为,有他在,你在骆家不会那么难。”
对于姜梨在骆家的遭遇,景睿旸是愧疚的。
他忙于大业,倒是疏忽了姜梨。
姜父自然也是知道骆传名对姜梨的心意,这也是为什么姜父逝世后并没有对姜梨未来的去处多做安排,他是默许了姜梨日后便会嫁到骆家的。
对于骆传名,姜父考验了他很久,他对骆传名的评价很高,认为如果骆传名出世,日后绝对能成为一代名将。
可是他又担心,景睿旸在东夷,若是骆传名出世,那极大可能他便会拜入景睿旸麾下。而自己的这个弟子到底是在做什么姜父最清楚不过,那是一件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大事。
因此,他迟疑了。
他希望骆传名出色,可是他又不希望他太过出色。人都是会变得,就算姜父试探了骆传名无数遍得出的结论都是他是一个为人正派,对感情专一的人,若是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骆传名,不说大富大贵,一辈子一世无虞是不难的,而自己的弟子若是真的成事了,那看在自己为了大业豁出命的份上,他们日后也会有福泽后代的富贵。
可是权势动人心,姜父不敢拿自己女儿的一生去赌,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永远能够隐隐压骆传名一头,这样的感情才是最稳固的。
因此,他教骆传名学文读史,但却又毫不留情的将他赶走,只留下一部兵法让他自己领会。
只是他算到了所有,唯独没有算到骆母对姜梨的态度。
在姜父还活着的时候,骆母对姜梨是客客气气的,丝毫看不出一分刻薄来,姜父平日里深居简出,和骆母也不来往,对骆母的了解都是从姜梨的话语中得到的。
在姜梨的口中,骆母这个姑母对她很好,对她很和气,每次去骆家都拉着她嘘寒问暖的,也是因为如此,姜父觉得,骆母是姑母,就算自己死后,她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加上姜家的一些财务她也会对自己的女儿好一些。
可姜父死后,骆母迅速变脸,一开始还好,为了谋姜家的财产,对姜梨也还过得去,可后面,房子到手了,又看出姜梨对自己儿子的心意,是个好拿捏的,骆母就变了,一点一点的变得尖酸苛刻。
景睿旸一开始确实关注过骆家对姜梨的态度,那时候,骆家对姜梨还是不错的,可就在他彻底放心后,村里开始传出骆家苛刻姜梨的声音。
可就在他想要去询问个究竟的时候。
他在村口看到骆传名从镇上为姜梨带了几块桂花酥。
他们两个就这样一个吃着桂花酥,一个柔和的看着,欢声笑语和谐的样子刺得他眼疼。
后面他也旁击侧敲的问过姜梨,她的回答都是:“姑母并没有苛刻我,这村里谁家女孩儿不做活的?村尾秀秀还要下地插秧呢,我只不过是洗几件衣服,这有什么的。”
景睿旸很想问,如果没有苛刻你,为什么你越来越瘦,手上的冻疮越来越多,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可是他知道,他没有立场。
他知道,就算她的笑容不多了,但是每次吃桂花酥的时候,她的笑靥也足以温和全世界。
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潜入姜梨房中,将温补的药揉碎了撒在她最爱吃的桂花酥上。
也许,等她出嫁后,便会变好的吧。
“这怪不得你,其实说起来,也是骆家在我最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不然我一个孤女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吧。”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姜梨也已经从骆家搬了出来,平日里更是和骆家鲜少有交集,虽然还是很厌恶骆家的人,但是倒是也没了刚穿越过来的恨意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姜父不想让原主和景睿旸牵扯上关系,那她一个孤女在这个时代没人护着只会比在骆家更难。
“再说了,我落水的时候不也是你救得我吗。”
姜梨说得是原主落水被景睿旸以杨京身份救起来的事。
“我只是凑巧经过。”
其实每次姜梨洗衣服的时候,他都会在场,不然他也不能那么及时的救下她,不过这些事也没必要让她知晓。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假死呢?”姜梨问道。
“如果我如实相告,你会离开吗?”景睿旸反问。
“不会,我会帮你。”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早在怀疑杨京真是身份的时候,姜梨就已经扪心自问过了。
虽然杨京其貌不扬还有残疾,可是不管怎么样,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书中世界,是他给了她一个避风港。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她都会选择帮他。
“所以,真的太危险了。”
景睿旸心中一暖,接着又是叹息一声。
“就算是我,也无法保证就一定能够复国成功,甚至我连能不能在大临的进攻下坚持到最后的底气都没有,你若是选择帮我,一旦我败了,你的下场......”景睿旸一想到姜梨可能会遭遇的事,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有些事连想都不能想。
“没有我你可能坚持不到最后,可是,有我在,我们一定能坚持到最后的不是吗?”姜梨抬起头,对上了景睿旸那双幽暗似冰的眼眸。
在那一瞬间,姜梨似乎看到了他那双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翻滚过无数的情绪。
但眨了眨眼,景睿旸的眼眸依旧幽深看不清情绪,那些翻滚的情绪似乎只是错觉。
景睿旸紧紧握住缰绳。
他知道姜梨会站在他这一边,但当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就算是下一刻自己就算是败了也值了。
“你说的对,我们不会败。”
从他和姜梨成亲后,姜梨带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从沙钟到抽水轱辘,从万箭弩到水泥。
如果说没有姜梨的话,他甚至都很难打下东夷吧。
“这里就是河口滩涂吗?”
虎丘过后没多久就能到达河口滩涂,来到河头滩涂,姜梨才发现,这里说是滩涂,其实是一大片的开阔平原。
“我们和景延的大军在兵力上差距明显,这里的地势太开阔平坦了,若是正面对上,我们怕是不是对手。”
对于景睿旸麾下的天策军的战斗力姜梨自然是相信的,天策军每一位都是精锐,以一敌三不是问题。
若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就算是以一敌十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可是这里的河口滩涂实在是太开阔平坦了,这里最适合的战斗方式还是正面交锋,在这样的地形下,任何陷阱埋伏的作用都不大。
但是这样一来,景睿旸这边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反而还会陷入到僵局这种,若是景延的大军对其形成包抄之势,那景睿旸甚至连退的机会都没有,除非走水路。
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