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孔雀女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沿着这条路向下走。在这个时候我们都有些担心了,担心到了天亮的时候,会因为找不到藏身的地方而被人发现。而现在这条路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但我们也不知道这条路究竟会通往什么地方。
跟着脚印,我们走了大约三十分钟。这条被踩出来的小路,还是相当平缓的,我们走得一点也不费劲。忽然之间,我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连忙拍了拍孔雀女的肩膀,说:“等一下,先别向下走。”我的话音刚落下,在我们身边的悬崖上,忽然垂下一根软绵绵的绳索,正好从我们身边落了下去。
有人从悬崖上下来了!我对孔雀女做了个手势,她会意地缩了缩身体,和我一起躲到一处凹陷的山壁里。我们藏在暗处,很快就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沿着绳索滑落了下来,正好踩在了刚才我们站着的地方。探照灯并没有眷顾这个从悬崖之上滑落下来的人,还是像一开始那样有规律地移动着。我不禁思忖,难道这个人并不是喀喇贡嘎寺庙里的人吗?不然的话,为什么当他下来的时候,探照灯不帮他照一下路线呢?
探照灯还是在几秒钟之后,游移到了那个人的身上,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钟,就移向了其他地方,但我还是清除地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这个人的年龄并不大,大概也就十五六岁,还是个男孩。尽管是深夜了,但这个男孩还是戴了一副墨镜,看上去挺酷的。他离开了绳索之后,顿时撒开了脚丫,就朝我们藏身的地方跑了过来。他跑动的速度相当快,如履平地一般,根本不把这里看作是危险的悬崖峭壁。当他离我们很近的时候,我甚至看清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着,似乎正咀嚼着什么,想必应该是香口胶吧。
我看到赵刚男孩朝我们跑了过来,连忙和孔雀女向两旁闪避了一点,幸好我们穿的都是与山壁浑然一色的紧身衣,加上四下昏暗,我们的动作又很是细微,所以并没有被这个男孩发现我们的存在。
男孩在离我们所处的山壁只有最多三公尺地方时,突然猛一蹬地,身体腾空跃起,竟一头向着坚硬的岩石撞了过来。
他要干什么?难道想以头抢地自杀吗?不过谁也没必要从悬崖上挂着绳子滑到半山腰,然后再撞向岩石自杀吧?简单而实用的方法多的是,比如说直接从悬崖跳下去,就是个万无一失的办法,何必搞得那么麻烦呢?
没等我想得太多,这男孩已经一头撞到了山壁上。我正想惊呼,孔雀女却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提醒我不要出声。而眼前发生的事也出乎了我的想象力——男孩的身体钻进了山壁里!坚硬的岩石就像是棉花糖一般,小孩就这么头在前脚在后,一头钻进了山壁岩石里。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目前的觉得障眼法吗?可是我并不认为坎苏辅王安排的软禁寺庙里,会有精通奇门遁甲的门徒出现。
山壁上的岩石荡漾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男孩不见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如果不是依然悬垂在悬崖外的那根绳索,我与孔雀女几乎就会以为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生存在我们想象里的幻觉。
我与孔雀女慢慢靠近了男孩消失的那面山壁前,我用手触摸了一下,顿时哑然失笑。
这面山壁并不是真正的岩石,而是糊了一层塑料纸。不过,这种纸的纸面上,被喷绘了与山壁一样的颜色,而去还制作成了凹凸不平的视觉效果,所以看上去就和真正的山壁没有任何区别。就如电影公司片长里的布景一般,几乎完全可以以假乱真。要不是因为我们看到了那个男孩在这个地方消失,我们也绝对不会想到在这里竟然会有个绝密的所在。
我与孔雀女顿时放下了一点心。我们不用再去担心天明的时候,是否会因为没有藏身之处被人发现的问题了。既然山壁都是伪装的,这山壁后面必然会隐藏着什么秘密。我是个好奇心极为严重的家伙,现在就迫不及待想要揭开假山壁的伪装,进去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正当我也准备像那个男孩一样以跳水的姿势撞进山壁时,忽然伪装成山壁的幕布又荡漾了一下,塑料纸中间“哗”的一声裂开了一条裂缝,一个小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正是那个小男孩。
我顿时大吃一惊,此刻我和孔雀女已经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前,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地方了。我不禁顿时扬起了手掌,瞬间化为手刀,想要向这个男孩的颈项劈将过去。我虽然宅心仁厚,这手刀劈下去,断然不会要了男孩的命,但也绝对可以让他昏睡十来个小时,就像睡了一觉一般。正当我想要劈下去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男孩是从一条绳索放下来的,这就说明了悬崖上还有与他在一起的人。他现在从山壁后钻出来,或许就是准备由绳索攀援回悬崖之上吧。如果我现在将他击倒,那么悬崖上的人就不会等到他的归来,从而也会产生新的怀疑,说不定还会带着喀喇贡嘎寺的人下到半山腰来一探究竟。要是我现在击晕了这个男孩,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的手僵持在空中,孔雀女也用惊恐的眼神望着这个男孩。我们在半山腰上,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一旦引来了喀喇贡嘎寺的僧人们,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逃脱。我倒无所谓,反正烂命一条,死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但孔雀女就不一样了,还有很多重要的事需要她去完成,怎么能在这么一个地方被人抓住?
我们有些束手无策了,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们居然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能愣在山壁外,木然地望着赵刚男孩,我们就像两尊自身难保的过江泥菩萨。
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们目瞪口呆。
男孩就像没看到我们一般,自顾自地从幕布后钻了出来,站在山壁外,伸了个懒腰,哼起了歌。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又转了转脚脖子,然后又如履平地般快速向悬垂的那根绳索泡了过去。当他站在绳索前的时候,伸出手来在空中摸索了一下,却没捉住绳索。然后他又伸手在空中乱抓了几下,终于抓住了那根绳索。他抓着绳子,两足悬空,像只猴子一般,飞快地向上爬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外。
我和孔雀女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小孩消失了,都还没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良久,我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对孔雀女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孔雀女问。
我答道:“你看到那个孩子在绳索前的动作了吗?在探照灯的作用下,这里就与白天没什么区别,就连我们离得这么远,也可以清除地看到那条绳索。看他却在空中抓了几下,才捉稳了绳索。”
孔雀女恍然大悟,说:“你的意思是——”
我说道:“他是个盲人!”
也许我们正常人很难了解盲人的感受,但我却知道一个在身体某些方面存在遗憾的人,总会在其他方面的身体技能得到眷顾。我们不能不说上帝是公平的,在关掉一扇门的时候,总会打开另一扇窗户。
刚才那个小孩就是如此,尽管他的视力存在缺憾,但他的行动却很是自如。尽管在山壁上他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却可以如常人一般在悬崖峭壁之间穿行,甚至在速度与平衡能力的掌控上,更超过了我等正常人。
这个男孩到这绝壁里来干什么呢?这伪装成山壁岩石的幕布后,有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我与孔雀女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我用手抠住了刚才小男孩总里面钻出来时打开的那条裂缝的边缘,然后使劲拉扯,裂缝陡然增大,里面黑漆漆的,似乎又是一个隐藏在山中的溶洞。
裂缝里吐出一丝寒气,想必溶洞里保持了恒温。这也说明了里面的通风条件并不好,我们绝对不能在里面呆得太长。我先钻了进去,孔雀女紧跟在我身后,我们都站在了幕布后的溶洞里,里面的气味很是让人不爽,带着一点腐烂的气味,还有一点霉烂的气味。
站在溶洞里,我才发现幕布上的那条裂缝,其实是一条拉链造成的,我们只要从里面拉上拉链,在外面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我连忙顺手拉上了拉链,溶洞里顿时一片漆黑。我和孔雀女赶紧打开手电,手电的光柱刚在溶洞里闪耀了一下之后,我们忽然听到了一阵含糊的哭泣声。
哭声是从溶洞深处传出来的,因为溶洞里弯弯曲曲的,我们的视线受阻,所以根本看不见究竟是什么人在哭泣。但这哭泣的声音实在是太奇怪了,就像嘴里含着一个馒头之后发出的声音,又像是舌头被割去后发出的声音。这凄婉的哭泣声音时高时低,悠扬婉转,但却让我不停抓紧了心——我总怕这声音会不会突然断气了。
我与孔雀女面面相觑,我们从防水背包里取出了手枪,在看清了地形后,关掉了手电。
当我们关掉手电的一刹那,溶洞深处的哭泣声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