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隆新街,这条满含诱惑性的风化街,除了给性饥渴者解决性的需要外,还是英雄好汉的聚集地,每当华灯初上家家户户大门洞开,花容玉貌、环肥燕瘦、姿纤合度、娇声细语,一列门前,供人浏览选择,明的、私的,半开门的,应有尽有,而且有些还设有小规模的番摊赌博……。也是个不夜的小天地,金钱、肉体、灵魂与泪,相替交流的场所。
白天的情形却特别两样,家家门户紧闭,良家妇女绕道而行,人迹敛少,静如死巷。
这天,时近晌午,一个鸠形鹄面的汉子在九号紧急拍门,拍得轰天价响,惊破了旖旎绮梦,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肥大的妇人出来开门。
“是那一个短命的,这样一大早就来吵人!”她边整理衣衫,睁着惺忪睡眼,向来人打量,倏然不禁惊呼失声。“啊,原来是赵大哥,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坤舅父在不在?”
独眼龙——龙坤山,在福隆新街的花丛里,是街知巷闻的众人舅父,所以赵老大就直呼他的绰号。
“你来得这样早,他还瘫着呢!赵大哥,您快请!”龙坤山的老姘头——阿银姐,边整理着衣衫头发,请赵老大进屋。
这间鸽子笼大的香巢,阴沉简陋,丸大的客厅,全是粗木家俱,一个薄板木厢房,门前帘幔低垂,一阵苍老的咳嗽自内传出。
“是那一位呀?这一大清早!”
赵老大迳自揭开门帘闯了进去,独眼龙龙坤山仍躺在床上,睁着一只迷蒙的惺忪睡眼,向来客打量,不禁赫赫失笑。
“好呀,我道是谁?原来是老烟虫,简直是太阳打西方出了,吃饱了黑饭没消化,一大早就跑来了,相信又有岔子摆到我独眼龙的头上,要不然不会赏光阿银姐的破屋子!来,来,咱们老弟兄没话不可商量的,坐下来谈谈。”这六十余岁的老干探,满嘴油腔滑调,精神奕奕,边招呼赵老大坐下,又高呼阿银姐把烟盘移出来款客。
“独眼龙!你当然会享福啦!我赵老大还不是一天到晚替人当差事,穷跑腿,穷忙!”赵老大老实不客气就往床上一靠,和独眼龙对面躺下。
“得啦,别装腔乾叫穷,谁不知道你最近又进了一批黑货,连熊振东那小子也乾捞了一个红份,我姓龙的拉不上这个交情也就算了!”龙坤山似乎猜准赵老大的突然光临,是有所企求,故意先损他一顿,然后问:“今天又在为谁跑腿啦?”
“还不是为朱剑雄那笔官司!”
“吓,五万。”龙坤山伸直了五个指头。“这件事情我当不了家,完全是葡斯帮办个人的份事,这家伙扳了面孔要钱就不认识人,半个钱也不肯减,托我也是‘和尚头上放青果’,冤枉花心事!”
“我还不是受人之托,有路子嘛,就跑跑!”赵老大眨着鼠眼说。“我和官方的交结,也只有和你龙大哥比较有交情,可以说私话,我人情是做到了,事情有没有转弯余地,就得看天命啦!”
“没有什么说的,有钱就有转弯,由十万减到五万,我已经替那小子卖尽力气啦!我又不要戴帽子从中揩油,你回去向你的委托人朱士英说罢,叫他再走路子,想办法筹足五万元,否则期限一过,他父亲能活着不进监狱也得递解出境啦!”
这时,阿银姐已经替他们把烟盘摆好。赵老大晨起过早,黑饭还没有过足瘾,也就老实不客气,挑出烟土自动打荷。
“委托我的又不是朱士英,朱士英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他施展娴熟的打荷技术,装上烟枪,才故意慢吞吞的说。
“怪事啊!不是他?又是谁?”龙坤山伸直了脖子,感到诧异,赵老大举直枪杆,对准了烟灯。“??”深深连吸了两口,吐出云雾,顿时精神百倍,霎着鼠眼,闲散地说。
“那还不是你龙大哥的死冤家活对头,专爱兴风作浪,惹闲事,打抱不平的老狐狸仇奕森!”
“仇奕森……”龙坤山顿时脸色大变,狠狠地在床上捶了一拳。“这小子真的回赌城来了吗?……”
“可不是吗?这小子,阴魂不散,回到赌城里来,除了报仇以外,还要管人家的闲事……”
“他妈的,这小子十年牢狱的滋味还没有尝够,还要找我姓龙的碰!好的,姓龙的虽然老朽,十多年还是干这行买卖等着,就看谁的骨头硬吧!”龙坤山睁着一只独眼忿然地说。“既然这样,赵大哥!别说葡斯帮办肯顺情将就,我龙坤山也要作梗!”
赵老大不禁发声枭笑。
“龙大哥!别这么大言不惭,声势吓人,别忘记你不过是一名干探,李探长李玉亭,十年前还是仇奕森的老干部呢,多少他得顾念旧交情,卖仇奕森一个面子吧!假如你的顶头上司李探长肯出面充和事佬,你又怎样作梗呢?”赵老大慢慢摇着大腿,意带挖苦挑拨,边又挑起一粒烟泡。
“他妈的,李玉亭什么东西,他干他的探长,我做我的干探,我姓龙的出来替皇家当干探,捉盗匪,打掉了这只眼睛时,他还在娘怀里吃奶。老子就因为大字不认识一个,所以当干探就算爬到了顶。论资格和他的探长差不了上下,况且我直属葡斯帮办之下,他当探长管不了我,河井水不相犯……”
“名义上探长终归是探长!”赵老大吸着烟仍不肯放松。“仇奕森旧日的大大小小干部都非常拥护他,我们活在这个乱世年头,得过且过,何必意气用事,卖他一个面子,把过去的一段,仇怨一笔勾消,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一举两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何苦?”
“我姓龙的就不信这个邪!”龙坤山仍然愤怒未平。
原来,过去仇奕森在声势喧赫的时候,龙坤山利用职务上之便利,也在暗设赌局,两人因为争地盘划界限的关系,发生过芥蒂。终于龙坤山有所惮忌,不敢明目张胆作正面冲突,自认吃蹩,忍气吞声让出地盘,但这种耻辱,是刻骨难忘,始终怀恨在心,要伺机报复。
“我早听说他回来了,但始终不敢相信。”龙坤山说。“他是什么时候和你碰头的?”
“今天早晨,一清早就到磨房来!”
“他和朱士英什么关系?”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妈的!”龙坤山又重重键捶了板床一拳。“惹起我姓龙的性子,别说我手黑心辣,老子大可以把他当盗匪干掉!”
“你龙大哥,要黑着心眼宰个人,那还不是举手之劳吗?”赵老大吃吃发笑说。
“怎么啦?”龙坤山扳起脸孔。“你是仁义大哥,讲义气够交情,假如看不惯,不妨站到姓仇的一面,和我姓龙的碰,我绝对不含糊!”
“哼,别小心眼!宰掉仇奕森于我何干?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龙大哥,你想要钱,还是要他的命?”
龙坤山愣住了。“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赵老大扬起眉毛,深吸了一口大烟,才慢吞吞趋近龙坤山耳边说:“有人告诉我,仇奕森在没有入狱之先,因为发现章寡妇行色不正,所以有一笔巨额的财宝秘密藏起,假如我们能把它弄到手里,你这个干探也不必干了,我姓赵的也可以歇歇两条穷脚,点点钞票,敲敲金条,就过完这辈子!”
“你的话靠得住吗?”龙坤山起了贪心。
“千真万确!”赵老大一口咬定。
“数字有多少?”
“不下于香槟大赛马头奖,你我吃不尽,花不完!”
“你的消息从那儿来?”
“还不是那老于此道的老包打听,熊振东!”赵老大又替熊振东放空气。
“嗨!”龙坤山唾了一口痰。“这条老黄牛的话你也去听!”
“但是这次是千真万确!”赵老大说。“而且这家伙也在动脑筋呢?我们假如要下手,别让人家捷足先登才好!”
倏而一阵拍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阿银姐忙出外应门。
“哟,今天简直是群英会了……”阿银姐拉开木门就嗲声嗲气怪叫。
“怎么啦?坤舅父的舅老爷比我先到了不成?”一个黑瘦、刁浮,身材矮小的汉子,拉开布帘,大模大样,钻了进来。一眼看见赵老大就是斜嘴一笑。
“唏,我道是谁?老烟虫做了晨客,简直是太阳打西方出了!”
“哼!”赵老大鼠眼一瞪。“刘进自从靠拢了八字脚,把名字的尾巴多加一个‘步’字,就表示前进了!进步了!别的没学好,单就学会损人,而且不利己。”
“算啦!我不是找你抬杠子来的!”刘进步扳着脸孔向赵老大瞪眼,转向龙坤山说:“龙大哥,你就发财啦,只苦了我这个小老弟,给组织吃足了排头!”
“这话怎么讲?”龙坤山不解。
“钱你是收了,我们组织上的弟兄一个也放不进,和其他的黄牛客一样,打了回票,我怎样也得给一个交待!”
“哦?……”龙坤山飘了赵老大一眼,心中猜疑又可能是个狡狯险恶的老烟虫捣的鬼。
赵老大不动声色,依然吹着他的横箫。
原来,共匪的阴谋工作份子,为避免惹人注意,从不采用正当手续入境,多半运用难民身份偷渡,或请黑牛带路,以淆人耳目。龙坤山吃准了刘进步这一点,论人议价收买路钱,匪党的组织恋在贪图便利,使钱过关,能进出自如,于工作进行的机密性大有关系,刘进步是赌城出名的小流氓,正好用得着做掩护人,所以就给他挂了个“连络站组长”的名衔,专事与官方人士接洽,接应往来阴谋份子出入境。刘进步和龙坤山原是拜把弟兄,所以事情进展非常顺利。唯是龙坤山在警署任职二十余年,常常倚老卖老,独吞贿款,连顶头上司葡斯帮办李探长也蒙蔽,同时人缘甚劣,同事之间没有一个人能合得来,假如他亲自出马督押放人入境,倒也无所谓,假如一旦不在场,那就保险出岔子。
赵老大倒例外,他和葡斯帮办并没有什么交往,只是走章寡妇的裙带路线,对李探长又会逢迎拍马,特别又和其他的一群警探非常熟络,所以办事比较能够顺手,而且有时还能和龙坤山捣捣蛋,熊振东的黄牛帮和龙坤山是死对头,所以反而走赵老大路线。
“他妈的,这批小子近来全不把我放在眼内!”龙坤山有苦说不出,只有自发牢骚。“好啦,刘进步,只要我姓龙的点了头,就算作了保,赶早替你弄进来就是啦!”
“但是葡斯帮办向来只认钱不认人的!”赵老大话中有刺,意在挑拨。
“老烟虫!别又在煽,我姓龙的吃喝耍玩全是靠自己硬干,你走你的三角裤路线,犯不着在我面前神气……”龙坤山正好没处出气,扳起脸孔向赵老大翻脸,这一句话,撕破了赵老大脸皮直扎到心眼里去。
“咦,我又没说你什么?嘴巴里说话干净一点,别带渣滓。”赵老大圆睁鼠眼,也预备发作。
刘进步见情形不对,马上换一副脸孔,嬉皮笑脸说:“嗳,两位大哥全是自家人,干嘛的经不起玩笑,唉!只怪我不好,说错了话,就当我放了狗屁!来,来,来,打两个耳刮子!”说着就伸手左右开弓,向自己脸上“嚓,嚓”摔了两个耳光。
龙坤山和赵老大仍然扳着脸孔,背面相向,大家都不肯下气低头。
倏而,赵老大站起来,双拳一抱,向龙坤山作揖说:“龙大哥,算我话说错了,今天登门拜望原是为了跑腿,姓仇的也未必是来向你求情,不过大家全是在赌城里混,招呼是打过了,人情做到家,吃不吃得进是你龙大哥,小弟我告退啦!”说完揭开门帘,拂袖要走。
刘进步忙将他揪着:“你们俩位全像小孩,一点也激不起,还谈什么干大事的!”
“他妈的,我姓赵的就不吃人倚老卖老,算我在三角裤里翻身,我们话不投机,也只有大家走着瞧!”赵老大向来得寸进尺,见龙坤山闷声不响,向肚子里咽气,就声势大作。
“好啦!你们两位难得同在这里,我今天来实在还有另一桩事呢!”刘进步做好做歹硬将赵老大留住,同时自衣袋中摸出两块铜版合拢来,“咚,咚”敲了两下。
顿时,赵老大、龙坤山三只眼睛霎霎亮,共同盯注在那两块铜版上。
“现在就看两位的大力啦!”刘进步说。
龙坤山、赵老大两人忙接过版模,细细端详一番。
“雕工粗劣,是真版吗?”龙坤山问。
“吓,”刘进步神气活现说。“货真价实,中国人民银行,香港中华书局制造,一点不假!”
“嘻,刘进步果然进步了,有你的一套。”赵老大胁肩谄笑说。“怎样弄来的?”
“你且别管,反正我分担的任务是交差了,这是半副,还有半副明天就可以交到。”刘进步说。“你们的进行怎样?”
“工厂还不是老地方,磨房的地窖内,纸张、机器都是现成的!工人嘛,只要东风(钞票)一到就可以招来开工!”赵老大满不在意答。
“高鼻子方面怎样?”刘进步转问龙坤山。
“葡斯方面绝没有问题,只要是有钱分的玩意,他是什么都干,我向他说还不是一句话!”龙坤山鼓起一只独眼,下气向赵老大搭话。“不过,还得请赵大哥敲敲边鼓啦!”
“吓!我有什么能耐,还不是往三角裤里去爬爬!”赵老大气量不够,仍然向龙坤山扳着脸孔。
刘进步撞了他一把,不断地霎着眼睛示意不必芥蒂越弄越深。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啦!”他说。
“嗳!”龙坤山想起一桩事。“赵大哥说,仇奕森在未入狱前曾有一笔巨大藏款……”
“你别乱扯!分明是熊振东说的!”赵老大又瞪眼。
“唉,自己人说话,何必分界限!”刘进步解释。
“仇奕森我惹不起,就等于龙大哥也惹不起一样……”赵老大在挑心火。
“狗娘养的……”龙坤山突然虎吼一声,翻身跳起,使赵老大刘进步都同时吃了一惊。但龙坤山并非对付赵老大,直向门外扑去,原来门旁有一人正在鬼鬼祟祟隔着布帘偷听三人谈话。
龙坤山冲出房门,一把将躲在门帘后偷听的汉子揪了出来。刘进步方知有人暗中偷窥,慌忙将印钞版模藏起,赵老大也拔枪应付。
“龙大哥,是我!”原来是龙坤山的助手,陈烱。
“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嘛?”龙坤山打官腔。
“……青洲木屋昨夜出了人命案子,葡斯帮办命令我找你回警署……”陈烱战战兢兢回答。
“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进房里来告诉我吗?”
“简直是不怀好心眼!”刘进步加了一句。
“大门根本没关……我刚进来,你们讲些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见……”陈烱揩着汗解释。
“是自己弟兄,也就算了。”赵老大又充好人。
“什么命案!”龙坤山听说葡斯帮办召唤,也就匆匆更衣,整理自卫枪,手铐等准备,一面向陈烱发问。
“飞贼牛王七,昨夜在青洲木屋区的横巷内被仇家用斧头劈死……”
“牛王七!”赵老大大声呼道。“牛王七是雷标的结拜弟兄,也正是仇奕森的死冤家……仇奕森没回来几天,就遭了毒手,这件事会不会……?”
“那还用问。”龙坤山说。“仇奕森向来杀人不择日子,我们抓凶手去就是啦!”
刘进步吃吃发笑说:“你们两位吃衙门饭,那简直是满城冤死鬼,仇奕森昨晚上整夜和熊振东在一块,几时到中央赌场,几时到金门餐厅,我全清楚,那有时间去劈牛王七?”
“和熊振东在一块?”赵老大刹时一惊,脸上的刀疤又隐现血红颜色。心中把牛王七遇害的事情早抛到九霄云外。只疑惑着熊振东是否会把他和章寡妇的秘密向仇奕森戳穿。“奇怪,今天早上他到磨房来的时候,绝没提及,刘进步!你的话可是真确?”
刘进步另有隐秘,自知失言了,顿时脸上一红,支吾以对:“我不过听人说说罢了!”
“昨天晚上,仇奕森在中央赌场倒是真的!”陈烱插嘴说。“而且听说还敲了经理阿狗几千元的竹杠!”
“是和熊振东在一起吗!”赵老大急忙问。
“当然啦,听说还是他打的圆场呢!”陈烱答。“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大赌棍仇奕森,长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穿一身黑礼服,唇上一撮小须,态度非常洒脱,又显得有点威风,后来他和几个看档的吵闹起来,我的把兄弟冷如水就告诉我说,那人就是最近越狱逃出铁幕,回赌城来寻仇,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大盗仇奕森,我才知道……”陈烱说得活灵活现,有声有色。
“好小子,你他妈的昨夜没事干又逛赌场,上次赌倾了家还不知道死活?”龙坤山以老大哥的资格向他责备。
“昨夜是冷如水请我帮忙看档……”陈烱咽着气答。
“奇怪,仇奕森今天早上为什么也没有提及?”赵老大喃喃自语,自然他又猜疑熊振东可能给他搬了是非。
“咦,”刘进步皱眉向赵老大说。“你不是说,仇奕森有一笔巨大的秘密藏款吗?干嘛的他又去敲人竹杠?”
“唉,老兄,话得弄清楚,是熊振东说的,千真万确,孙子王八蛋才撒谎!”赵老大赌咒时还把五只指头一伸,弯成一只王八的样子。
“管他是真是假,我先去抓了凶犯再说!”龙坤山准备停当。
四人出了窰子,阿银姐外出买菜还没有回来,龙坤山就自动替她把门掩上。
“龙大哥,你抓凶犯时,可别忘记了这小子身上有一票香槟大跑马头彩!”赵老大说。“我们的买卖还欠东风呐!”
“知道啦。”
“今晚上章寡妇生日你去不去?”
“当然少不了我一份。”
“人情做了没有。”
“嗨!挂个账,不就算了!”
“吓,”刘进步说。“做人情也有挂账的,龙大哥做人简直是越来越油条了。”
龙坤山和陈烱去干公事,跳上一架街车,就走了,赵老大和刘进步还有没谈完的生意经,照例,他们又向茶馆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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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