樋上四郎比久保银造和志贺泰三年轻,但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和那种总是弓着背、不敢正面直视他人的态度,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
像绉绸般刻在脸上的一道道皱纹,仿佛饱含着他那不幸人生的影子。和老当益壮的久保银造比起来,完全看得出年轻时犯下的错,到底对他的人生,产生了多大的影响,让人不禁对他动起了恻隐之心。
樋上四郎弓着腰,抬眼和三人打过招呼之后,便默默地并起膝盖,弓着背坐在了三个人的面前。缩起的脖颈,被晒得发黄;剪得颇短的白发,也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金田一耕助微微一笑说:“樋上先生先生,历史又重演了啊。凡事可真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啊!”
“但……但是……这次可不是我干的。我什么也没做……”樋上四郎喘着粗气说道,喉头不住地上下颤动。
“可是,榧上先生,你昨晚进过太太的房间吧?”
樋上四郎猛地抬起了头,瞳孔里全是畏惧的神色。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下颚颤动了几下,但立刻又跟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耷拉下了脑袋。
“金田一先生,你说他昨晚进过太太的房间?”矶川警部一脸吃惊地问道。
“嗯,我觉得应该是的。樋上先生,请你说实话吧。你曾经进过太太的房间吧?”
“嗯!……”轻轻回答了一句,樋上四郎抬起右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那么,你去太太的房间,到底干什么呢?”
“呃,这个嘛……”樋上四郎的目光,就像是一头被逼上了绝路的野兽,他盯着眼前的三人,看了一阵。
“我进屋的时候,太太并不在。我本以为,她是出恭去了,所以,就在房里等了半个小时,但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回来。后来,大概是不留神,碰了电铃吧,阿秋还来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最后,我只好放弃等待,回房去了。我真的没有撒谎……”
矶川警部勃然变色,正准备说些什么,金田一耕助却轻轻地抬起手来,打断了他,随后又面带微笑地,扭头看着樋上四郎。
“樋上先生,我并没有说太太是你杀的。我也知道,当时太太出门去了。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到太太的房间去?”
“呃……嗯,这个嘛……”樋上四郎的喉头,再次上下颤动起来,“因为很久之前,我曾经下手,杀了志贺先生的前妻……”
矶川警部一怔,仔细看了看樋上的脸。金田一耕助只好先向警部,说明了那个情况。
“哎呀,警部,这事就不提了。毕竟都已经是陈年往事,而且,当时他在美国也自首了,并且服过刑了……樋上先生,之后呢?……”
“嗯……那个,虽然志贺先生跟我说,让我别再提起那件事了,但是我自己始终很担心……”
“担心什么?”
“嗯……就像金田一先生刚才说的那样,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因此,我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再次掐住他太太的喉咙……我心里总有这样一种感觉。太太她对我越好,我就越担心、越害怕……所以我就想,最好还是让太太她,详细了解一下我这个人,请她也对我有所提防。因此,趁昨晚志贺先生出门,我准备去跟太太说说。我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要杀像她那样好的太太,但又会梦到,自己掐住了她的喉咙……”
樋上四郎再次抬起右手,轻轻地擦了擦眼角。
在这个曾在人生的重要关口,失足的男人心中,这件事情,已经彻底成了一种强迫观念。他总觉得,只要稍稍感到了一点幸福,或许自己就会忍不住重蹈覆辙,在让他人陷入不幸的同时,也会让自己再次遭遇不幸。这些年来,他一定都活在这种恐惧的心理阴影之下。
金田一耕助的心中,再次升起了一股恻隐之情。就在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人生已经残败不全的可怜虫时,阿秋走进了屋里。
“那个……太太的一套黑色西服,和一双鞋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