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斯·肯特很高兴看到我的进展,说我比他预计的情形好得太多了。
“你的胃口一定像头大象,”他说:“才会复元得这么快。嗯,乡下的新鲜空气、早睡早起的习惯,以及没有过度兴奋的事,对人的健康实在太好了。”
“前面两点说对了,”我说,“可是别以为乡下没有刺激的事,我可看了不少。”
“什么样的刺激。”
“谋杀。”我说。
马可斯·肯特噘起嘴,吹了声口哨,“是不是乡下的恋爱悲剧?农场上的小伙子杀了女主人?”
“不,差远了,是个狡猾、坚定的疯狂凶手。”
“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说?他是什么时候被到的?”
“还没到而且是个‘女人’。”
“呵!看来林斯塔克恐怕不是个适合你的地方,老弟。”
我坚定地说:“不,非常适合我,你别想把我从那个地方弄走。”
马可斯·肯特很聪明,他马上反应道:“喔,找到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了?”
“不是那么回事,”我有点罪恶感地想起爱尔西·贺兰,“只是对犯罪心理学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喔,好吧,反正到目前为止对你还没有什么坏处,可是当心点,别让那个疯狂的凶手找上你了。”
“别担心得那么远。”我说。
“今天跟我一起吃晚饭怎么样?你可以好好谈谈那个凶手的事了。”
“对不起,我已经有约了。”
“跟小姐约会--嗯?好,看来你真的是快复元了。”
“我相信你可以这么说。”我不禁对梅根是我约会对象这一点觉得有点好笑。
六点正,我到了米若汀服装店。已经下班了,玛丽·格雷到展示室外面的楼梯来接我,她把一只手指放在唇上。
“你一定会大吃一惊!我不客气地说一句,我这件工作可是做得非常漂亮。”
我走进宽大的展示室,梅根正站在一面落地镜前看着自己。我敢发誓,我真的快认不出她来了!我吸了一口气,高而苗条的身材,像柳树般地婀娜多姿,修长的双上穿着丝袜和高雅合脚的鞋子。啊,真是可爱的四肢,细柔的身段--处处都表现出高贵和与众不同的气质。整修过的头发,闪着柔和的栗色光芒。他们很聪明,没在她脸上改变什么。她没有化妆--或者即使有,也是轻谈地让人看不出来。而她那丰润的红唇,根本无需口红来修饰。
另外还有一些东西,是我以往在她身上从来没有看过的--她颈部的曲线,表现出一和新的纯洁无邪的自信。她用害羞的微笑郑重地看着我。
“我--看起来还不错,是不是?”梅根说。
“不错?”我说:“光说‘不错’怎么够?走,我们一起去吃晚饭,要是有哪个男人不掉头看你,我才觉得奇怪呢!你会让所有其他女孩都黯然失色。”
梅根并不漂亮,但是她与众不同,很引人注意。她有她的气质。
她走在我面前步入餐厅时,领班马上朝我们走过来,我有一种可笑的自得感,就像一个男人得到一件不寻常的东西时的感觉一样。
我们先喝鸡尾酒,品尝了好一会儿,然后吃晚饭,最后又跳舞。梅根对跳舞很热心,我也不想让她失望,但是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我总以为她不会跳得太好。
事实却刚好相反,她在我怀里轻得像根羽毛一样,身体和脚步也完全配合节拍。
“老天!”我说:“你也会跳舞!”
她似乎有点意外。
“当然会,学校每星期都有舞蹈课。”
“要想把舞跳好,不是光靠学校里的舞蹈课就够了。”
我们又回到桌旁坐下。
“这些东西太好吃了、太可爱了,”梅根说:“还有其他的一切也都是!”
她高兴地轻叹一口气。
“我也有同感。”我说。
这是个令人狂喜的夜晚,我一直沉醉着,直到梅根用怀疑的语气问了我一句话,我才又回到现实里。
她说:“我们不该回去了吗?”
我愣住了,是的,我一定是疯子,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我仿佛存在一个远离现实的世界里,只和我所创造的东西共存着。
“老天!”我轻呼了一声。
我发现一班火车已经开走了。
“你坐着别动,”我说:“我去打个电话。”
我打电话到卢林出租公司,订了一辆最大最快的汽车,要他们尽快赶过来。
我又回到梅根身边。
“最后一班火车已经开了,”我说:“我们改搭汽车回去。”
“真的?好棒啊!”
她真是个好孩子,对一切都那么容易满足,不爱多问,接受我所有的建议。
车来了,的确又大又快,可是我们回到林斯塔克的时候,仍然很晚了。
我忽然感到一阵不安,说:“他们一定派搜索队到处去找你了!”
梅根却心平气和地说:“喔,我想不会,我常常一出门就不回去吃午饭。”
“对,亲爱的孩子,可是你今天连下午茶和晚饭都没回去吃呀。”
幸好,梅根幸运之神降临了。辛明顿家已经熄了灯,非常安静。梅根要我开车绕到屋后,用石头击萝丝的窗子。
一会儿,萝丝出来了,惊讶而颤抖地开门让我们进去。
“好了,我告诉他们你在床上睡着了,主人和贺兰小姐(在‘贺兰小姐’后面,她轻哼了一声)很早就吃完晚饭,出去兜风,我说我会照顾两个男孩。我在育婴室哄柯林时,好像听到你进门的声音,可是下楼来又没看到,就以为你去睡了。所以主人回来问起,我就说你已经睡了。”
我打断她的话,说最好现在就真的让梅根去睡。
“晚安,”梅根说:“真是‘太’感谢你了,今天是我这辈子所过的最快乐的一天。”
我坐车回家,一路上仍然有点昏昏沉沉的,最后赏了一大笔小费,并且问他要不要在小佛兹留宿一夜,但是他宁可连夜赶回去。
我们交谈时,大门已经开了,司机一走,门立刻被用力拉开,乔安娜说:“哈,你总算回来了,是不是?”
“你在替我担心?”我把门关上,走进屋里。
乔安娜走进居室,我跟在她后面。三脚架上有个咖啡壶,乔安娜自己倒了些咖啡,我替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苏打。
“替你担心?当然不会,我以为你决定在城里住一夜,狂欢一下。”
“我的确可以说狂欢了一下。”
我先是微笑,后来忍不住大笑起来。
乔安娜问我笑什么,我把晚上的经过告诉她。
“可是,杰利,我看你一定是疯子--疯透了。”
“我想也是。”
“可是,亲爱的男孩,你实在不应该做这种事--尤其是在这种地方。明天,这个消息一定会传遍整个林斯塔克。”
“我相信,可是梅根到底只是个孩子。”
“她不是,她已经二十岁了,带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到伦敦,还替她买衣服,就别想躲开最可怕的谣言。老天,杰利,你恐怕得娶那个女孩了。”
乔安娜半开玩笑、半带认真地说。
这一刻,我忽然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去他的”我说:“就算真的要我这么做,我也不在乎。老实说,真要那样,我倒很高兴。”
乔安娜脸上露出一种很好笑的神情,她站起来走向门口,一边淡淡地说:“对,我早就知道了……”
剩下我一个人,手里握着玻璃杯,站着沉思我的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