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肇兴听妻子玉雯说了二弟和舒燕两个不愉快的事,过来找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
“阿爸,二弟来了几天,总不在家呆着。可这个银行将来要让他接管,这也是很早以前就跟我说过的意思。他现在心完全不在银行,我们得尽快把他的心收回来,让他熟悉银行业务。另外,咱们千辛万苦地找到他,他如果还总往锡矿跑,万一再有什么闪失呢?”
阳春点点头:“毕竟舒燕在这儿,咱们得照顾人家的感受。你把总经理的位置让出来,也能尽快把担子压到他肩上,让他好好在这边工作。”他也听说了舒燕要走的事。
“肇兴,谢谢你为阿爸分担了这么多。广惠银行是咱们爷俩和你七叔一起打天下创起的牌子,但它毕竟是史家的祖业。你能有这个觉悟,阿爸真的很欣慰。哦,差点忘了。舒燕也得尽快给她安排个工作,不然老是呆着也会分心。你去叫你七叔过来,咱们一块商量商量。”
这也正是简肇兴想到的。舒燕不同玉雯,毕竟是读过洋学堂的人,应该出来工作。
可是简肇庆已经又去了锡矿。
正赶上收工,他和唐阿泰又碰上了。
“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前天我说容铁铸的事情,你别生气啊。”唐阿泰见肇庆回来挺高兴。
“我不生气,我最在乎的就是你这个兄弟,怎么能生气呢。”肇庆心里一阵释然。“大哥,兄弟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今天我求你件事,秋菊说话就生了,你也知道。她现在躺在那个储藏室,不能干活也没有收入,这孩子一生下来,可就成了小猪仔留在锡矿里了。将来这个孩子总不能在这儿长大吧。”
“阿泰你别说了。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把她接出锡矿,带回新加坡,给他们娘俩找一个生计,我保证。”肇庆也想到了这点。
没想唐阿泰又说了一件事:“还有,我喜欢她!你知道,她喜欢你……”
“我再跟你说一遍,她喜欢的人是你……”简肇庆打断他。
“大哥你听我说完。不管她喜欢谁,我只希望她和孩子能过上好日子。我是没能力给她这个好条件,今天,咱哥俩摸着良心我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秋菊?”唐阿泰又追问了一句,“回答我!喜不喜欢?”
“阿泰,我有舒燕,你知道,我和秋菊是不可能的。”
唐阿泰有些激动:“不可能的?不可能你干吗给秋菊那么多的恩惠?不可能你干吗让她总是看到希望却又不敢开口?不可能你干吗总往她那儿跑让她误以为你喜欢她?”
“这是你的分析,我拦着你是因为你年轻莽撞,你负担不起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
“我负担不起?对!我是负担不起!我是谁啊?我是个当了猪仔的落魄少爷。我家没了、钱没了、爹没了、少爷的头衔也没了,我一无所有。我仅有的朋友没了,我仅存的希望没了,我用尽了我所有时间全心全意地去追求一个女人,还被你说成……我负担不起她的幸福?”唐阿泰把想说的话一下子都说了出来。
肇庆解释着:“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
“你说对了,这是良心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给人家秋菊个名分啊?你这样不明不白到底什么时候算个头?秋菊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你到现在都不敢面对你爱上秋菊这个事实,你在逃避秋菊对你的这份感情。你太让我失望了。”
简肇庆急了:“阿泰!你不要这样蛮不讲理。从统舱拜妈祖结为兄弟,我对你怎么样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干过任何一件对不起朋友、对不起兄弟的事情。你没有道理这样指责我。”
“我这么爱秋菊,被你横挡着竖拦着,你太自私太懦弱,我现在真后悔当初在统舱和你结拜为兄弟,我真后悔有你这么个大哥!”唐阿泰越说越来气。
简肇庆一巴掌打在唐阿泰的脸上。
唐阿泰愣愣地看着简肇庆:“好!当了少爷,会打人了!好,好,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打吧!但是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把这条命再还给你的!”唐阿泰说完转身就走。
唐阿泰拎着酒瓶子喝多了,一头栽到床上,他用手摸着自己的脸,眼角的泪水流了出来。唐阿泰用手指头使劲封住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索性翻身,把头埋进枕头……
阿垅店现在成了大家最爱来的地方,因为终于可以往家寄钱了。
刘姐有些担心,告诉大家不要一起来,每次只要把钱和地址准备好。来买东西的时候悄悄地给她就行。她怕要是让矿上知道了,不让简肇庆来,那就寄不出去了。
然而,这次简肇庆回来却带回了让大家失望的消息。
“刘姐,这次侨批已经寄出去了。但是……我这么跟你说吧。侨批暂时就不要收了,这个事情咱们得缓一缓。”
“啊?今天我又收了好多呢,你看。”刘姐打开柜门,里面装着各种包装的信件和钱袋。简肇庆叹了口气。正想解释,邝振家跑进门来:“肇庆你快去看看吧,唐阿泰在山上给自己烧纸呢!”
简肇庆站了起来:“啊?给自己烧纸?在什么地方?”
“他自己的坟头。就是当年你把他刨出来的那个坟头。”
简肇庆拔腿就走。
唐阿泰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墓碑前,一张一张地往头上扔纸钱。简肇庆走过来,一把夺过纸钱扔在地上:“阿泰,你这是干吗呢?”
唐阿泰两眼呆滞地看着他,从地上捡起几张纸钱递给他:“大哥……给我烧点纸钱吧。”
简肇庆拿着纸钱,用力地摇着唐阿泰:“阿泰,你怎么了阿泰?走,跟我下山。”
唐阿泰摇了摇头:“我不下山,我就呆在这儿。这才是我的家,你瞧我这儿还有门匾呢,唐阿泰之墓。哼……唐阿泰之墓。瞧这几个字,歪歪斜斜的,大哥,你把我埋了,给我换块吧,写得像样点儿。”
“阿泰,你别说胡话,你跟我走。有什么话咱们下去说。”
唐阿泰一下子跪下了:“大哥,你把我埋了吧!求求你,把我埋了吧!”
简肇庆扶起唐阿泰:“阿泰,你怎么了,你跟我说,你要急死我啊?”
唐阿泰的眼神渐渐清亮起来:“大哥……你干吗救我啊?你当初就应该多挖点土,把我埋瓷实点儿,我就没有今天这些痛苦了……大哥,你把我埋了吧。大哥!你把我的两个念想都断了。一是邝秋菊,二是兄弟们。秋菊我是没希望了,你又从猪仔变成了少爷,咱俩不是一路人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我没盼头了。”
“阿泰,你别这么说。我不是少爷,我永远是你的大哥,永远是。阿泰!走,跟我下山。”简肇庆扶住唐阿泰,“阿泰,你记住,咱们还有很多事情比儿女情长更重要,你知道吗?我发誓,我简肇庆要是不把你和邝秋菊救出锡矿,我誓不为人!”
唐阿泰渐渐冷静下来:“大哥!你救她吧。我呆在锡矿挺好。只要她和孩子将来能过上好日子,我比去哪儿都高兴。”
“阿泰,我们将来还有很多大事儿等着做,大哥一定把你带出去,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刚才打你是大哥的错,大哥给你赔礼了。”简肇庆说着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唐阿泰伸手拦着:“大哥,千万别。我是你弟弟,你怎么打都行。我就觉着,我就是觉着心里憋得慌,堵得厉害。”
“阿泰,有什么事儿,等大哥把侨批的事情处理好了,咱们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日子啊,别哭了,大哥错了。”
邝振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快……快……秋菊要生了……”
简肇庆和唐阿泰相互看了一下,急忙跟邝振家往山下跑。
货架后不时传来邝秋菊痛苦的呻吟。
简肇庆和唐阿泰急得在店里转来转去,一群女工手忙脚乱地忙活着。“肇庆,快准备热水!”刘姐探出头来喊了一声。
简肇庆一边应着,一边慌忙找铁皮壶,又发现炉子是灭了火的。简肇庆把炉子拎到门口,唐阿泰拿起斧子要劈柴,简肇庆说了声:“我来!你快去弄水!”
唐阿泰挑上水桶飞快地跑了。
阿义路过店门口,见简肇庆在干活,嘲笑着说:“大少爷,您不走了,过日子了?”
“你赶紧去工棚把容铁铸叫过来,秋菊要生了。”简肇庆瞪了他一眼。
阿义想辩几句,马上又改了口:“行,您现在是大爷!世道真是变了。”
秋菊叫喊得更厉害了。“羊水已经破了,秋菊你一定要忍住,往下用力!”一个老琉琅女着急了。
邝秋菊痛苦得满头大汗,憋得脸通红,脖子上的血管鼓胀出来。
简肇庆不停地往炉口里扇着风,一盆盆的开水倒了出来。容铁铸和邝振家端着开水往房子里送,店里隐约可以听见邝秋菊的呻吟声。
“怎么就会难产呢?我让司机去接个大夫。”简肇庆站起来就要走。容铁铸拉住了他:“这是矿上,那么远,来回就得半天,来不及啊。”
简肇庆又沮丧地坐下。
唐阿泰忽然冲屋里高喊一声:“秋菊,你要坚持住啊。秋菊……”
这时一个矿警拿着枪来到店里:“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又生炉子又烧水的。”
“隔壁生孩子呢。”简肇庆抬头看了一眼。
“那你们几个呢?”
唐阿泰抢着说:“等着啊。”
矿警指了指简肇庆:“简先生可以,你们都回去。”
唐阿泰上了犟劲:“我就不,我就要在这儿等。”
矿警哗啦拉开枪栓,顶着唐阿泰:“你试试?你们一帮人在这要造反哪!”
简肇庆赶紧站起来:“别!这样,你们先回屋等着,一有信儿我马上告诉你们。”
唐阿泰和邝振家几个只好无奈地跟着矿警离开了。
天已经黑了,秋菊还没生出来,简肇庆坐在板凳上心神不安。这时地皮丁走了进来,简肇庆看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听弟兄们说这边要生了,过来看看。”地皮丁是听阿义说的。
“哼!看看!”
地皮丁搬了个板凳,坐在了简肇庆对面。简肇庆腾地起身出了门。地皮丁讪讪地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抽烟,简肇庆在门外晃悠不理他。
隔壁的叫喊声终于让地皮丁不耐烦了,他皱着眉,把烟头踩灭走了出来。地皮丁拍了拍简肇庆的肩膀,没说什么就走了。
终于生了!
工棚里的唐阿泰、容铁铸、邝振家都瞪大眼睛等着消息,简肇庆跑进来:“生了!秋菊生了!是个女孩,大人孩子都平安。我这就回去买补品去……”
屋子里的几个人一下子乐得叫了起来,唐阿泰把衣服一块一块地撕开。
“你疯了,撕衣服干吗?”邝振家说。
“你们还愣着,孩子不需要尿布啊?怎么当的舅舅啊?”
“我衣服太脏!”
“我的也脏,撕完了洗洗。”唐阿泰手不停。
邝振家和容铁铸对视了一下,比赛似的开始翻出旧衣服,撕扯起来。不一会儿,地上就撕出了一堆尿布。
“拿盆来,找块儿大胰子,我要亲自给我闺女洗尿布!”唐阿泰收拾着那些旧布。邝振家和容铁铸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动。
“还愣着干什么?找啊!”
“阿泰,你把上衣也撕了。你可就这一件衣服啊。”容铁铸发现唐阿泰已经光着膀子了。唐阿泰这才发现自己光膀子,抬头看看容铁铸和邝振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铁铸,你的衣服怎么也撕了……邝振家,你的衣服也没了……”
地皮丁听说秋菊生了个丫头挺失望:“原本以为能生个小子呢,要是生个儿子,我还能将就着把她收房,真不争气……”
阿义提心吊胆地问:“丁爷,那这孩子还认不认?”
“废话,认了干什么,给你当干妈呀?去买几只鸡,弄点红糖送去得了。”
地皮丁说罢倒在床上抽起了大烟。
彭虾仔其实一直关注着秋菊的动静,他偷偷跑到商店,却没好意思进门。听到屋里女工们的笑声和孩子的啼哭,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看见细雪从远处走来,彭虾仔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放在门口,转身跑了。
细雪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包着几个鸡蛋。细雪四下看看没人,进了屋:“也不知是谁,把一包鸡蛋送来,可不见人影。”
“肯定是那帮锡矿的兄弟呗,大男人都不好意思。”刘姐接过鸡蛋。
邝秋菊虚弱地躺在铺上,听着她们对话,看着身边的孩子,叹了一口气。
一大早,唐阿泰和邝振家就跑来了,唐阿泰掩饰不住兴奋地把一大挥尿布递过来:“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你等着,我抱出来让你们看。”刘姐抱出了用破衣服包裹的婴儿。
邝振家激动地看了看,眼泪流了出来。唐阿泰看着婴儿熟睡的脸,张嘴乐了:“这就是我闺女?长得怎么那么丑,脸上全是皱纹……”
“会看不会看,这么漂亮,还说有皱纹。”刘姐嗔怪地说。
唐阿泰想用手摸,被刘姐打了一下:“脏不脏!”
唐阿泰嘿嘿笑着,忽然很难过地用手摸着襁褓:“闺女……你受苦了,等我赚了钱,给你买漂亮衣服穿。”
邝振家忙说:“对对对,舅舅也攒钱,给你买好吃的。”
唐阿泰又仔细看了看,乐了:“瞧瞧,这眼睛,这鼻子,就是个小秋菊啊!”
邝振家也凑过来:“可不,跟秋菊小时候一样!”
唐阿泰撇撇嘴:“哼,就是这嘴有点像地皮丁!奶奶的,地皮丁呢?还不快来看你闺女!”
孩子哭了起来。
“你们嚷嚷什么啊!别惊着孩子。行了,外面风大,得抱回去了。”刘姐转身要走。
“哎,再叫我玩一会儿。不,再让我抱一下小秋菊,就一下!一下?半下?”
刘姐转身关上门,唐阿泰被挡在了门外。唐阿泰高兴地转身抱住了邝振家:“我有闺女了……我有闺女了……”
简肇庆高兴地回了家,进门就让人去商店买点补品:“什么好买什么!给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赶紧去,拣好的买啊。”
陶舒燕听到肇庆的声音出门迎接,简肇庆拉着陶舒燕的手就往楼上走。陶舒燕受宠若惊,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房间。简肇庆关上门,兴奋地说:“来来来,坐这儿!”简肇庆把陶舒燕拉到自己身边。
陶舒燕害羞地坐了过来:“什么事儿啊?”
简肇庆稳了稳兴奋的情绪:“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邝秋菊生孩子了!”
陶舒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又勉强地笑了笑:“是啊,太好了。”
“是个女儿,长得活随她妈,漂亮极了。”
“秋菊妹妹长得是挺好看的。”陶舒燕掩饰着不高兴。
“哎,你知道吗,她难产,我跟唐阿泰他们等到后半夜才生出来,真是遭了罪了。”简肇庆丝毫没有察觉出陶舒燕的变化,继续高兴地说,“我跟你说,我来南洋快一年了,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陶舒燕的脸上越发地不自在了。
“舒燕,我今天回来就是想跟阿爸商量,把他们娘俩接到咱家来。刘姐告诉我,女人月子里可不能落下病,要不然一辈子都遭罪。哎!我打算认这孩子做闺女,你觉得怎么样?”
简肇庆还在兴奋中:“还有唐阿泰,我准备给他在新加坡找个工作,还有刘姐,最好能给她弄个小商店,还干老本行。容铁铸嘛……功夫不错,可以给阿爸当保镖。邝振家……当个管家应该是个好材料。太好了,等我把这些朋友都接过来,安顿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要回唐山一起回,要下南洋一块下。哎?舒燕,你觉着怎么样?”
“挺好的。”
“我征求你意见呢。说实话,怎么样?”
“挺好的。你这些朋友都被你安排好了,当然是好事儿啊。没落了谁吧?”舒燕话里有话。
简肇庆愣了一下:“落了谁?没有啊……哦有!阿莉吉亚,不过不知道她在哪儿,这个姑娘对我也特别好,我给你寄信就是她帮的忙,虽然你没收到。”
陶舒燕站起身:“挺好的。你可以去了。”
简肇庆不解地:“我去哪儿?”
“你去找你的邝秋菊吧。”
简肇庆坐下来:“又瞎琢磨了吧……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她现在生了孩子,环境又不好,你总这么担心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接到家里,你也就彻底安心了。”舒燕的口气冷冷的。
“你听我跟你说。我跟邝秋菊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本来说了婆家,可是被人强暴了,怀了孕生了孩子,没人管没人问。我落难的时候,人家挺着大肚子冒着危险救的我。现在我条件好,帮助一下人家怎么了?”
“我没说什么啊,你可以救,你可以帮,我说了又不算,我在这个家算什么啊?”
简肇庆生气了:“你别说活这么冷嘲热讽不阴不阳的好不好?我不是跟你商量吗?你有话就直说,别这么藏藏掖掖的。”
“谁藏藏掖掖,谁阴阳怪气?从我到了南洋,你陪过我吗?你对我的事情这么关心过吗?你知道我有多少话想跟你说吗?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摆正,哪怕给我留一点点地方呢?”陶舒燕终于大声地喊了起来。
“我有时间吗?我不是没时间吗?”
“你不是没时间,你是心里没我!”
简肇庆也提高了声音:“我心里有你没你你不知道吗?你干吗这么计较?”
“我不计较,你娶邝秋菊去吧!我永远不用你问了,行了吧?”
“行!”简肇庆摔门飞出去。
简肇庆被叫到了父亲的书房,阳春把自己的打算和儿子说了,一是让他接手广慧银行经理的工作,二是让陶舒燕当他的助手。肇庆自然没有意见,也正好解决了舒燕的问题,要不她一个人在家老是闲得东想西想的。
这天,十几个银行高层人员都等候在大厅。
简阿七和简肇庆、简肇兴、陶舒燕跟在简阳春的后面,沿着楼梯盘旋而下。陶阳春向大家微笑示意。
简阿七大声说:“各位同仁,下面请简董事长给大家讲话并宣布新的任职命令。”
大家一边鼓掌,一边交头接耳。
简阳春往前站了站:“各位,广惠银行自建立之日起,一直本着‘以客为先,以礼待人’的原则,走过了近三十年的风风雨雨。这三十年来,我们从最初的国内侨批寄送,小额贷款的业务经营做起,一举成为马来地区首屈一指的金融界的佼佼者。这是广惠银行的荣耀,也是各位同仁的荣耀和共同努力的成果!众位都知道,这些年来,我和我的大儿子简肇兴简总经理,一直亲力亲为,在各位的辅佐下,让银行的业务蒸蒸日上,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我感谢各位,也感谢简肇兴总经理,对他这个老爹的支持和容忍。还有我的七弟简阳煜简襄理,为银行业务的扩大做出了有目共睹的成绩……大家知道,我这个人有些时候脾气也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哈哈……”
大家也跟着笑了。
“为了让广惠银行的业务更上一个台阶,培养更好的董事长接班人。我们几位高层经过慎重考虑,现在宣布一个任职命令。”阳春清了一下嗓子,“简肇庆,我的二公子,即日起接任广惠银行总经理。原总经理简肇兴,任董事长助理,并协助总经理日常工作。还有一个人,是我们简家未来的儿媳妇,陶舒燕。她也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精通英文,文笔也不错,在国内受过很好的教育。即日起,陶舒燕任广惠银行总经理助理!”
大家正要鼓掌,不想陶舒燕站出来:“对不起,我可能胜任不了。谢谢董事长的好意!”
简阳春的笑容僵住了。
任职会不欢而散。
“你什么意思?啊?”简肇庆来到陶舒燕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我说的是实话。我当不了就是当不了啊。”
“那你可以下来说啊,当着这么多人,让我阿爸下不来台,你知道他多生气吗?”肇庆尽量忍着。
“我想回国了!”
“别拿回国说事儿。如果你对我有意见,你可以冲我来。今天那么多的人,你让我阿爸丢人丢大了。没听说过任命哪个人,人家当场就辞职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根本就不稀罕当什么总经理助理,我也不稀罕在银行任个一官半职。我来南洋是找你来的,不是来寻份差事的。”
简肇庆愤怒了:“你这么说是在侮辱我阿爸,你嫌给你的职务小了是吧?你知道一个人要干多少年才能做到总经理助理的位置?你知道你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
陶舒燕比肇庆更愤怒:“你凭什么总是对我大喊大叫?你凭什么总是要求我接受你所有的行为?你凭什么需要我的时候就让我出现,不需要我的时候你就去找你的那些朋友,不管是男的女的,我永远排不进你的工作日程里?”
“因为咱们俩的关系你不需要。”
“你错了!我最需要的是你,不是什么总经理助理!”
“陶舒燕我发现你现在变得特别不可理喻!”
“我也不敢相信你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简肇庆!你需要你的朋友,你的朋友需要你关心,我不拦着你,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省得我在这儿碍眼!”
“你要是老这样疑神疑鬼吃醋犯酸的,我还真觉着你碍眼!”
“那我就走!”
“赶紧走!”
陶舒燕拿起床上的箱子,开始收拾衣服。
“你别老拿回国吓唬人!”简肇庆摔门出去了。
陶舒燕伤心地哭了起来。这一次她是铁了心要离开肇庆了。陶舒燕提着箱子出了门,仆人也没敢拦,忙去报告给了简阳春。
“叫二少爷给我进来!”阳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肇庆一进来,简阳春啪的把书拍在桌子上:“肇庆啊肇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陶舒燕是怎么来的南洋你忘了吧。你不觉着你太过分了吗?”
“我知道我最近是没时间陪她,可她今天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顶撞阿爸啊。”简肇庆刚知道舒燕己经走了。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了?你知道吗,人家为什么拒绝任职?我问你,为什么?就是因为人家觉着你心里根本没有人家,太不把人家当回事儿。”
“阿爸,你误会我了。我跟她说了好多回,她就是接受不了。”
“你成天开口唐阿泰闭口邝秋菊的,从来没有关心过人家舒燕。她是你将来的媳妇,你准备什么时候娶人家,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她个名分?你不冷不热满脑子都是锡矿,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你啊。”
“阿爸……”
简阳春把手一挥:“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去码头,把她接回来,跟她道歉。”
“我……”
“去!”
简肇庆赶紧出了门。
不想一出门就碰上刚回来的简阿七,阿七从车上拿下一个大箱子,说:“肇庆,国内侨批的回信到了。”阳春特意吩咐过,所有的侨批一律走加急,毕竟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了。
“你来看,都是电报,一封平信都没有。”
才一个礼拜就一个来回,简肇庆高兴极了:“太好了!谢谢七叔,我得赶快去码头……哦,不,锡矿!”肇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陶舒燕拿着皮箱在码头四处寻找。上船的人熙熙攘攘,根本没有简肇庆的身影。
汽笛声响起,陶舒燕绝望地四处望望,还是没看见简肇庆。
汽笛声再次响起,陶舒燕流下了眼泪,她掏出船票,上了船。
轮船起锚,缓缓驶离码头。
甲板上,陶舒燕还在张望着码头……